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走出偏厅,就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两个人不觉停下了脚步,樊小慧用余光偷偷看了一下盛建华的表情,然后笑道:“建华,你看你儿子跟这小姑娘多恩爱。”
    盛建华没说话,眼神一直看着对面的盛怀仁和江夏,直到他们看过来。
    江夏有些紧张的握紧了盛怀仁的手,盛怀仁微笑的道:“爸,慧姨。”
    樊小慧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怀仁,你可有日子没回家看你爸爸了。”
    盛怀仁拉着江夏的手走过去,“爸,慧姨,这是江夏,我们打算今年年底就结婚。”
    盛建华仔细打量了一番江夏,表情严肃的不带半分笑意,然后目光看向盛怀仁,“怀仁,你怎么也学起你弟弟,变得这么随便了?”
    樊小慧笑了一声,“建华,你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江夏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觉得意外的年轻。容貌气质果然不一般,关键是儿子都三十七岁了,脸上却一点都不显老。体态适中也不发胖,皮肤白嫩,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养的。她穿一件真丝的连衣裙,宝蓝色,露得不多,却恰好显出了锁骨和秀丽的小腿。头发不长,烫过,微卷。眼神很深,让人有距离感。
    这样一个女人站在满头白发眼神犀利的盛建华身边,确实很有面子,也很登对。
    盛怀仁轻轻的碰了江夏一下,江夏才缓过神来,急忙开口,“盛总,盛太太你们好,我是江夏。”
    她其实本来想叫叔叔阿姨的,可一看这岁数实在有点不适合。叫爷爷奶奶又差了辈分,纠结了一下才决定叫个最安全的。
    盛建华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樊小慧笑了一下,却道:“我刚还打了电话给胥年,她说一会儿就到。”
    一句话说完,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江夏看着这个女人,觉得她果然不好对付。表面上看着挺客气,可从刚刚一见面到现在,她没有一句话的对着江夏说的。
    盛建华脸色更严肃了,“胥年今晚要过来?”
    樊小慧笑笑,“本来说了不想来的,我特意打了个电话去把她叫来了。我想着你肯定想见见她,这孩子倔得很,一会儿你见了得好好开导开导她。”
    盛怀仁早已敛了笑意,冷冷道:“爸,慧姨,江夏跟你们打招呼,你们还没答应呢。”
    盛建华抬眼问:“答应什么?答应你胡闹?都什么年纪了还离婚?”
    江夏微微皱起眉,暗暗提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是叫您盛伯伯吧!盛伯伯,净空法师听说我要来参加您的生日宴,叫我替她向您祝寿呢!”
    盛建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盛怀仁也看向江夏,目光带着疑惑。
    江夏笑笑,接着说:“净空法师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会在山上诵经替您祈福,希望用她的诚心消解过去的罪,能为您的阳寿多添两年。”
    樊小慧眼神里透出一丝寒意,笑了一声道:“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那人说的,倒像是宋玉婷那个疯丫头的话呢?”
    江夏笑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啊,电话打不通,就亲自去上山瞧一眼。净空法师可是佛门中人,不打诳语。我只负责给她带话,可不敢开这种玩笑。”
    盛建华目光晃动,仿佛失了神,“她真是这么说的?你见到她了?”
    江夏点头,“净空法师说她对我很有眼缘,还送了我一个礼物呢。”说着便从包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
    是一块玉坠子,青翠的颜色,没有一丝瑕疵,上面雕着一匹马,边缘已经磨得有些平了,下面的红丝线穗子也褪了色。
    盛建华看到那个坠子,整个人的脸色又青了三分,他伸手拿了这块坠子到手上,反复摸索上面的图案,“她把这个给了你?”
    江夏点头,“是呀,我属马,正好今年是本命年,这块玉坠子配我正合适。”
    盛建华轻叹一声,“你也属马?”
    江夏点头,“对,我也属马。”
    樊小慧脸色已经彻底僵住,却还是做出个笑容,“建华,时间差不多了,里面客人都等着你呢。”
    盛建华又摩挲了两下那块玉,然后交还到江夏手上,“江小姐,这东西你要好好收着,这是盛家人的象征。”
    盛怀仁看着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走进宴会大厅,转过脸来问江夏,“这就是宋玉婷给你的锦囊?”
    江夏点头,“对,宋姐说要是你爸爸不接受我,就拿这个出来,他肯定不会再阻拦。”
    盛怀仁看着她手上的玉坠,“这是我妈妈的东西。”
    江夏笑笑,“我知道,你和粱胥年也各有一块吧?还都挂在了车的后视镜上,我见过。”
    第一次坐陈光开的车时就注意到了,那么碧绿的颜色,质地圆润,一看就是价格不菲。那时候她想,那位梁总真会挑东西。第二次坐胡成开的车又见到了那块玉,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和梁总车上的是同一款,还笑着跟胡成开玩笑说这东西莫不是团购来的。
    盛怀仁道:“你手上的这块,是我妈妈嫁入盛家那天我奶奶给的,我爸也有一块,上面刻的是他的生肖。他们两个人的这两块玉都来自于我奶奶的嫁妆里的同一块玉璧。我和粱胥年手上的那两块,是我们结婚时候我爸找人仿制的,也刻了我们两人的生肖,为了个传承。”
    江夏笑了,“你们家人还真是传统,跟电视剧一样还搞个传家宝啊?那你弟弟和宋玉婷有没有啊?”
    盛怀仁却摇头,“他们没有,我奶奶的意思是,这块玉只传盛家的一家之主和妻子。”
    江夏眨眨眼,“那现在怎么办?我和粱胥年可各有一块呢。”
    盛怀仁笑了,“都是他们老人家喜欢的说法罢了,你会真的在乎吗?”
    江夏撅嘴,“可是你和粱胥年不仅开情侣车,还都挂着这块东西在车上,我拿的却是从你妈妈那借来的......”
    盛怀仁握住她拿着玉坠的手,“我妈既然把它拿出来交给你,那它就是你的。你这块可比我和粱胥年那块值钱多了,是真品。”
    江夏还是撅着嘴,“剩坏人,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啊?我的重点是你们开情侣车,挂情侣配件!”
    盛怀仁笑起来,“那我明天就换一辆车,再把那块坠子摘下来,行了吗?”
    樊小慧挽着盛建华进了大厅,便换上一个温婉大气的笑容,与各位宾客打招呼。盛建华仿佛刚刚受的刺激过大,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抽离。樊小慧叫了一杯温水来,“建华,坐下喝杯水吧。”
    盛建华坐下,水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樊小慧道:“那姑娘还真是厉害的很,还没怎么样呢就知道搬出宋秀英出来压我了。”
    盛建华看了樊小慧一眼,“你觉得那位江小姐怎么样?”
    樊小慧冷笑,“不就是年轻一点,看着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心计颇深。”
    盛建华摇头,“不对,我看那女孩单纯的很,配怀仁倒也合适。”
    樊小慧笑问:“怎么,是宋秀英鉴定过了你就举双手赞成?”
    盛建华冷起脸来,“她现在是净空法师。”
    樊小慧挑眉,“她还净空?你信吗?她要是真的四大皆空了,就不会拿出那块破玉出来给她儿子助威!”
    盛建华冷冷的道:“小慧,你这些年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才把庄恒教的那么不听话。”
    一提到儿子盛庄恒,樊小慧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做了一个既无奈又伤怀的表情,“反正在你眼里,我们母子怎么都比不过你那原配就是了。庄恒会变成今天这样玩世不恭,还不就是因为他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跟他哥哥一样的赞赏?建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樊小慧二十岁就跟了你,这么多年来哪一点做的不好?你口口声声说庄恒没出息,可他的公司不也一样做的有声有色?只是他的努力你永远都看不到。”
    盛建华眼看着樊小慧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无奈摆手,“哎,你行了,我就随便说说你至于吗?今天我过生日,这么多人来给我祝寿,你也不知道注意点。”
    樊小慧从包里拿了手帕小心的擦擦眼角,“你以为我想提?要不是那个江夏拿了那块玉出来压我,我一辈子都不想听见宋秀英这三个字。”
    不远处盛庄恒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出樊小慧这是又跟老爷子使性子了,脸上露出个欠揍的笑,“呦,妈,你今儿这妆画的好看哎,眼睛看着特别水润,用的什么睫毛膏啊,防水效果不错啊!”
    樊小慧怒道:“一过来就没句正经话,也不怪你爸成天骂你!”
    盛庄恒笑着看看盛建华,“老爷子,您今儿个应该没心情骂我吧?我哥带了个姑娘来,您见到没?可水灵了。”
    盛建华表情严肃,“你还有脸说你哥?你当我没见到你刚刚挽着个妖精?”
    盛庄恒笑道:“嗨,我那就是玩玩,撑场面的。我哥那可是动了真格的,怎么,老爷子您就没点想法?粱胥年可是在我这儿喊了不少的冤了。”
    盛建华道:“我老了,管不了你们这些翅膀硬了的家伙。你也不用成天眼睛都盯着你哥,好好管好你自己那档子事儿先!”
    盛庄恒夸张的点头,“我懂,其实这也难怪。谁让我哥他也姓盛呢!盛家的男人啊都有个通病,喜新厌旧嘛,这话可是我奶奶说的。”
    ☆、第64章
    陈光停好车,转头看向怔怔出神的粱胥年,“梁姐,到了,真要我陪你去吗?”
    粱胥年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对,你不想去?”
    陈光笑笑,“也不是不想陪你,我就是觉得,今晚这个场合似乎我不大适合出场。”
    粱胥年看着他身上那套西装,伸手帮他理了理领子,“陈光,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今天我找你来陪我去盛世的寿宴,只是想要让外人看来一切都有个了结。至于我们两个之间,我相信你明白的。”
    陈光眼神里有一丝情绪忽明忽灭,随即笑笑,“梁姐,我懂,不就是陪你做一场戏嘛。”
    粱胥年挽着陈光入场,高傲的挺着背,镶着水钻的鞋跟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光也做足了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眼神含笑,彬彬有礼。
    盛庄恒看着粱胥年和陈光入场,低声自言自语道,“不错嘛,看来终于向前迈出这一步了。”
    樊小慧看见这副情景,却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亏她今天还特意打了电话给粱胥年,嘱咐她一定要到场,居然带了个小白脸来,这不是成心拆她的台么。
    盛建华看了一眼樊小慧,问:“你让她来的?”
    樊小慧气得笑了,“这女人不识好歹起来,还真是没辙。”
    盛建华冷眼道:“还不是你管得太多。”
    盛庄恒在一旁忍不住笑着插话,“妈,粱胥年今儿可真给你面子。”
    樊小慧狠狠的瞪了一眼盛庄恒,有时候连自己都怀疑,这儿子生来是干什么用的。
    粱胥年带着陈光走过来,礼貌的打招呼,“董事长,慧姨,最近身体可好?”
    樊小慧不说话,只用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陈光。盛建华开口道:“还可以,不至于马上就被这些逆子气死。”
    粱胥年笑笑,“这位是陈光,也在盛世工作。”
    陈光小心翼翼的打招呼,“董事长,盛太太,我是你是陈光。”
    樊小慧笑了一声,“胥年啊,你跟咱们盛家缘分薄,慧姨还想着给你再介绍个靠谱的人呢,这么快就自己有主了?”
    粱胥年笑着答:“哪敢劳烦慧姨。”语气里不免带着一丝讥讽。
    粱胥年一直不喜欢樊小慧这个女人。在与盛怀仁离婚前,两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不冷不热的维持着一个表面上的婆媳关系,从没有过深层次的交流,粱胥年是不耻,樊小慧是不屑。可知道了粱胥年与盛怀仁离婚之后,樊小慧这个前婆婆对粱胥年反倒关心了起来,又是抱不平又是替喊冤的。可粱胥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图。
    粱胥年做了三十几年的硬骨头,虽然只有盛怀仁这么一根软肋,可也不是谁随便想戳就戳的。
    盛庄恒看着樊小慧气得快要绷不住的脸,笑道:“哎,这样不是挺好吗?胥年总算也有个好结果了。”
    樊小慧道:“可不是么,我看陈先生年轻的很,胥年现在倒也可以再努把力赶紧生个孩子。”
    粱胥年脸色波澜不惊,她转头看看另一边挽着江夏的盛怀仁,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不指望再要孩子了。不过怀仁娶个小姑娘,倒是有希望给盛家再添一个孙子。这样也算圆了我在盛家十年没能完成的遗憾。”
    陈光面色不动,心里却是一颤。于是终于明白了眼前这出刀光剑影的深意,不免有些心疼粱胥年,她这样又是何苦呢。
    陈光转身从侍者托盘里拿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粱胥年,“胥年,咱们一起祝董事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粱胥年接过酒杯,对着盛建华道,“董事长,承蒙您抬爱,对我这些年诸多照顾,胥年感激不尽。”说完一饮而尽。
    陈光也急忙跟着喝干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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