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也相当震惊地眨眨眼:“……”
    陈路周抵达公交站的时候,才知道严乐同这个妹妹并不小。这么想来,严乐同简直是个妹控,平日在队里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说他俩有时候还睡一屋,陈路周以为也就七八岁,不然就这会儿公交站上那个穿着jk、扎着双马尾,个子都快赶上公交站牌的女孩子,怎么也得避避嫌吧。
    “严乐琳?”陈路周慢吞吞地晃过去,边走,边跟她确认名字。
    “是我是我,”严乐琳从公交站上的马路牙子上跳下来,双马尾一晃一晃,“哇,哥哥你真的好帅。”
    严乐琳满脸写着机灵,性子跟严乐同一样外向奔放,但她比严乐同更夸张,简直是恃美行凶的典范,见面不过两分钟,估计连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没看清,就扬手指着公交站对面的冰激淋得寸进尺地说,“哥哥能请漂亮妹妹吃个冰激淋吗?”
    这话单这么听,陈路周觉得也不算过分,毕竟自恋是一种病。但是这姑娘直接上手挽住他胳膊,还把脑袋靠过来,就让他有点反感了。
    这恃美行凶的程度简直比他还恶劣。陈路周觉得自己幸好没有妹妹,不然遇上这种鬼灵精,估计他俩天天就净算计着对方的钱了,还是陈星齐那种人傻钱多的弟弟好玩。
    陈路周人模狗样地抬开胳膊,没让她碰自己,拧起眉,低头挺不耐烦地看她一眼。
    要换平时,估计也懒得多说什么,随口丢一句你哥只让我来接你。但今天严乐琳刚巧撞他枪口上了,他想诲人不倦也是一种好品德。
    陈路周混球本性藏不住,混得从善如流,混得直接给她传授“恃美行凶”or“恃帅行凶”的心得,“不是我打击你,你长得也就还行,但手段不行,至少看看对象吧,如果对方长得比你好看,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听着尴尬。比如我。”
    ……
    赛场内,比赛似乎还没结束。赛道上轰鸣声仍未停歇,吕杨甚至还嚣张地轰了一下的油门,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野兽发出蚕食前最后的嘶鸣,随后他目光挑衅地看向一旁的徐栀。
    场下,严乐同刚下赛场,怀里还抱着头盔,一脑门子汗地匆匆赶来,连忙问蔡莹莹和冯觐:“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跟吕牙膏杠上了?”
    吕牙膏就是吕杨,把所有摄影师都得罪光了的龟毛车手,陈路周花了一下午帮他补拍镜头那个人。
    但冯觐对这个外号比较感兴趣,“牙膏是又小又软吗?”
    严乐同看他一眼,相视一笑,有点男生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猥琐,“不是,是他拉屎跟牙膏一样,挤一点是一点。”
    冯觐:“……”
    蔡莹莹:“……好恶心啊你们。”
    严乐同言归正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蔡莹莹咬牙切齿:“他就是嘴贱,自以为是!”
    徐栀本来就不打算比的。他们去上厕所的时候,恰好在公厕门口听见这位老哥在里头跟队友大吹法螺,因为车场这边只有露天公厕,隔音效果也很差,靠近点还能听见他拉屎的扑棱声。
    他说徐栀就是想钓凯子,女孩子那点小心思谁不懂啊。就是想在喜欢的男人面前作一下,谁知道陈路周这么不给面子,帮严乐同接人去了。说什么是为了五千块钱,就是想钓凯子没钓上。而且,就陈路周那种长得好看的有钱凯子,朋友圈里不知道多少她这样的女孩子。就他拍的那几张照片,能看吗你说,我还以为玩无人机的多牛逼呢,动一下他的东西跟要他命一下,舔着脸叫我哥。你说他好笑不好笑。
    这话冯觐听了都气,冲进去要同他理论,被徐栀拉住,三人就这么耐心十足、齐齐整整地堵在公厕门口。
    吕杨和那个队友提上裤子一出来,没想到正巧被人听了墙角,于是索性也破罐破摔,怎么个意思你们?想打架啊?
    冯觐原本想跟人说理,但吕杨态度并没有道歉的意思甚至三番四次挑衅,刚准备抡起拳头往这傻逼脸上去招呼的时候,徐栀再次拦住他,还挺好声好气地说,“这位老哥,咱俩比一场。”
    吕杨则是一脸不屑地挑眉,“就你?”
    徐栀嗯了声,“比一场,输了的话,我要的不多。”
    吕杨笑得格外贱,“你要什么,不会要我亲你一下吧?”
    冯觐拳头又硬了,蔡莹莹看着他那一口大黄牙,恶臭扑鼻而来,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徐栀眨眨眼,一脸平静地谢邀表情:“那倒也不用这么客气,你把五千块给我就行。”
    她四两拨千斤功力了得,反倒弄得吕牙膏一下子接不上来话。
    赌钱!
    冯觐说你疯了,怎么能赌钱!赛车赌钱犯法!
    “犯法了吗?”徐栀啊了声,想了想,建议说,“那要不让他亲你一下?”
    冯觐叹了口气:“……那你去坐牢。”
    徐栀也跟着叹了口气:“没事,如果我赢了,我有办法让队长把奖金给我们。”
    “你一定能赢?”冯觐问。
    “我试试吧,我实在太烦他了,要真赢了,我愿意掏出一百请你们去美食街打包所有螺蛳粉,余下的钱我留作私用。”徐栀甚至毫不避讳地当着吕杨的面跟冯觐讨论奖金分配的问题。
    吕杨压根没听见,他目光正垂涎欲滴地上下打量着徐栀,这女孩子模样漂亮干净,皮肤白嫩,一双长腿修长笔直又匀称,整个人水嫩得像一朵被人用心浇灌长大的白玫瑰,露水饱满晶莹,清纯得紧。
    “你真要跟我比?”
    吕杨看着徐栀,那颗心有些火烧火燎的痒痒。
    冰激淋店门口有棵大白杨,光秃秃的笔挺立着,陈路周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单手抄兜地斜倚着冰激淋店的玻璃门看着那棵“未老先衰”的白杨树,这个季节着实不应该啊。怎么就秃了呢。
    世事无常,比如他怎么也想不通,徐栀骨头为什么这么硬,五千块他又不是没有。
    转念一想,现在似乎还真没有,银行卡里好像就剩下一千块了。
    草。
    陈路周回头看了眼,发现严乐琳站在柜台前还在选自己要吃什么冰激淋,陈路周只给她一百块钱,说买个哈根达斯,剩下的钱随便她买什么。
    严乐琳最后选了个草莓圣代,加上他手上的可乐,买完还剩八块钱。她把零钱连同哈根达斯递给陈路周,这哥哥真的很与众不同,也是第一次有人请她吃冰激淋,自己吃快八十块钱的哈根达斯,请她吃八块钱的圣代。有钱又抠门。
    陈路周带着严乐琳回来的时候,赛车道上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比他走时更为热烈、沉重,像一只沉睡已久的猛兽发出蛰伏已久的嘶吼声,在赛车场的上空经久不息盘桓着。
    严乐琳一进去便被火热的气氛给吸引住了,兴奋地跺脚:“哇,居然还有女车手!好帅啊,那个姐姐。”
    他们都来不及反应,赛道格外安静,骤然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枪响。
    两台重型雅马哈同时出发,如同离弦之箭倏然冲出地跑线,赛道上的人顿时热血沸腾起来,欢呼声层层堆叠,翻滚在云层里。
    陈路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蔡莹莹和冯觐,连严乐同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他随手拽了个人过来问,“怎么还在比?第几场了?”
    “你朋友一听说没有奖金本来都不比了,后来不知道怎么跟吕牙膏杠上了,现在还是刚比,第一场呢。”那人说。
    陈路周看了眼赛道外,两台车咬得很紧,徐栀并没有落后很多。刚想问吕杨做什么了,身后严乐同一脸严肃地走过来,都没顾上自己妹妹,
    表情严正以待,一笔不苟地同他说——
    “陈哥,这事儿我得跟你解释。”
    **
    冯觐和蔡莹莹在距离赛道最近的位置,两人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现在热血沸腾,加油声喊得撕心裂肺,字缝里都是对吕杨的咬牙切齿。然而,开枪的时候,蔡莹莹和冯觐两人齐刷刷地将眼睛捂得严严实实地,都不敢看赛道。一个说蔡莹莹你睁眼看看,徐栀出发了没,她会开吗,车动了吗?一个说我不看,我不看,要看你自己看,我从小心脏不好,我怕我晕过去。你说她要是万一输了,不会真要陪那个吕牙膏玩一晚吧。冯觐说,那我和陈路周就摇人,你放心,陈路周认识的人贼多,绝对能弄死那个吕牙膏,还想让徐栀陪他,做梦,他想的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蔡莹莹闭着眼感动得稀里哗啦,呜呜呜以后再也不说你照骗了。冯帅你是个好人。
    还是旁边的剪辑师大哥好心提醒他们,“你俩真不睁眼看看,你们朋友可厉害。”
    两人倏然睁开眼,赛道上两台车咬得其实很近,而且两人穿得严实,也不知道哪个是徐栀,听人这么一说,以为开在前头那个就是徐栀,立马就欢呼雀跃起来,“哇,她居然比牙膏快!”
    大哥:“不是,后面那个才是你们的朋友。”
    冯觐:“……”
    蔡莹莹:“……”
    大哥解释说:“我是说她入弯技巧比吕杨好,可能还没适应,所以速度没提上来,但是她入弯比吕杨早,而且,吕杨入弯走大圈,她入弯走的是小圈,你们别小看这么几个过弯技巧,我在这俱乐部拍摄这么多天,就没见过几个人过弯不用踩刹车的,她算一个。像吕杨,你看他,过弯习惯性后刹,很大一个弊端就是容易走大圈,这就好像咱们跑八百米,人家跑内圈你跑外圈,非常不占优势。你们看着,等到第五个弯,如果吕杨还是习惯性后刹车,你们的朋友肯定能超吕杨。”
    蔡莹莹心里却想的是,傅叔还是牛,其实她小时候也跟着学过一段时间的赛车,压弯是傅叔手把手教的,傅叔当时就说过职业车手过弯从来不踩刹车,弯道是一个分水岭,征服不了弯道就不用练了,她不行,徐栀确实那时候压弯练得特别好。不然傅叔也不会想把她扔去车队训练。
    陈路周和严乐同站在外圈,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赛车上两道紧追不舍的车影,严乐同笃定地说:“吕杨慌了,他也发现徐栀的过弯比他顺滑了,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过弯有什么问题,说很多大赛选手都是用后刹,这次估计真慌了。”
    陈路周说:“他每过一个弯都会被徐栀追上一点,而且徐栀现在适应了,直线开始上速度,他估计想尝试抢第四个弯。”
    严乐同却想到点别的,说:“我发现徐栀这姑娘真挺聪明的,她答应比赛的时候,吕杨还挺狂的,怕别人说他欺负女孩子,让她随便提一个要求,比如输多少秒以内都算她赢,结果徐栀只要求一个就是比长距离。她刚刚应该观察过他的习惯,如果吕杨挂不住脸,肯定会尝试在第四个弯不用刹车。”
    这样的结果,就是翻车。
    倒不是这个操作有多难,而是吕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在赛道上临时改变自己的赛车习惯,这是作为车手最忌讳的。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吕杨在过第四个弯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翻了车,伴随着巨大的刮擦力,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甩出去,金属剐蹭着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霎时间,地面星火四起——
    所有人提心吊胆地看向另一边。
    赛道上引擎声如同擂鼓在轰鸣,徐栀眼里的草木已经连天,姿态如平时都妖娆,也格外迎风招展,世界像被割裂过,她听不到任何声音,风声很劲,呼啸在身后。几乎都来不及躲避,那台车整个横跨过来,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两车在赛道上猛然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嗙——”。
    她一下收不住力直接从车上扑簌扑簌滚落下来,不过还好,她提前减速,有缓冲劲,防护服完全挡住了所有的剐蹭,没太大问题,不太疼,所以掉地上后就立马爬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瞬间徐栀想到陈路周走时那句,你玩归玩注意安全。然后下意识朝赛车道外看了眼,她觉得陈路周可能在看,那自然的心虚反应特像小时候因为贪玩不小心把自己给磕碰了,下意识去看她爸妈的感觉。
    所以,哪怕此刻膝盖上隐隐作疼,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赛场外走去。
    **
    再比一场也没有意义,吕杨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知道估计再比一场还是输,除非比短途,他这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于是彻底认输,把奖金给了徐栀。
    闹剧散后,人差不多陆陆续续都撤了。
    回程的车上,蔡莹莹和冯觐万万没想到这趟收获简直可以用满载而归来形容,激情澎湃地讨论着等会去哪吃夜宵,以及吕杨那孙子最后认怂的样子,这种舒爽的程度简直比一口吃下整个冰西瓜,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的,血液从脑里倒灌下来还刺激。
    余兴未了,冯觐坐在副驾驶说:“我打个电话问问陈路周,他说再补拍两个镜头就过来找我们,他今晚好像订了我们那个酒店,是明天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吧。”
    蔡莹莹看了眼徐栀手里的哈根达斯,“你什么时候买的?”
    徐栀哦了声:“严乐同妹妹给我的,说陈路周买的,让我敷敷脑门上的伤。”
    相比鼻青脸肿的吕杨,徐栀还好,除了膝盖有点疼之外,就是脑门上有点淤青。
    蔡莹莹后知后觉地说:“陈大帅哥就是有钱,哈根达斯冰敷,这待遇可以,徐栀我感觉,你最近跟陈路周好像越来越熟了。”
    “是吗,他好像跟谁都熟,”徐栀这么说,“严乐同妹妹的冰激淋也是他买的。”
    冯觐拨了电话听她俩聊天有点走神,没想到手机已经接通,显示通话已经有十来秒,他刚接起来,那边陈路周说,“冯觐,你把电话给她。”
    冯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敏锐,自觉这个她应该是徐栀,而不是蔡莹莹。
    徐栀接过电话,那道欠了吧唧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多少有些许陌生,有些低沉,透着意外的性冷感,但却很奇异的有一丝奇怪的电流从徐栀的心尖上划过,“严乐琳冰激淋八块钱,你的哈根达斯八十块钱,你说我跟谁熟?”
    徐栀没想到陈路周居然听到了,她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试图看清楚脑门上的淤青,好像有点出血,发现看不太清楚,她这个人还蛮看脸的,这要是小时候她能哭一整天,估计要老徐哄上好久,换做现在心情也很不爽,她还是想尝试看清楚,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呢,这要破相了她还是挺在意的,于是心不在焉地,有些瓮气地对着电话那边回:“这么简单粗暴吗?”
    “对咱俩来说,金钱不就是最好的衡量方式吗?”陈路周刚补完最后两个镜头,收了设备,从严乐同手里接过他刚没喝完的可乐,就着草地直接坐下去,结果看见一窝蚂蚁正在众志成城的挖洞,他看得挺来劲,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松松垮垮地撑着草地,鲜绿的浅草沫过他的手臂,衬得他手指骨白皙而禁欲,脱口而出的话是挺狗的,“比如,我现在给你五千块,让你亲我一口,你应该也挺奋不顾身吧。”
    那边更狗,“可以,现在打过来,我让师傅立马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徐栀:你打。五千,快。
    陈路周:有时候咱们进展不用这么快……循序渐进会更好一点。
    徐栀:打、钱。
    陈路周:我有一个方案是这样,你不是有五千吗,你打五千给我,我让你亲一下,效果好像也差不多,我再把五千打还给你,你还能亲我一下,你看你卡里五千不仅还在,还亲了我两下。
    徐栀:可是你打给我的话,我就有一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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