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手上力用得更大了点,可被勒住咽喉的周达非仍不求饶。
    杨天终于忍不住上前,想把裴延拉开,“你们俩现在都不冷静,外面雨又冷,先进来再说。”
    裴延却一把甩开了杨天的手,死死地盯着周达非,“跟沈醉喝酒?你还真是从不让我失望。”
    周达非也直直地回应着裴延的注视,却渐渐呼吸重了几分,还是滚烫的,看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裴延眉间极阴狠,又把周达非往前拽了拽。两人眼对着眼,鼻尖就快要碰上了。
    “怎么?不说话了?”裴延声音很沉。
    周达非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发出一个音节。他无力地眨了眨眼,速度极缓。
    裴延正在气头上,把周达非的行为当成了一种蔑视。
    “好。很好。”裴延不自觉地眯了下眼,正有种把周达非往外一推的冲动,却见他身体一沉,双眼挣扎中接近闭合。
    李秘书不敢上前。杨天觉得不对,凑近看了看,“周达非,周达非?”
    红色预警的大雨仍在继续,不完全平整的地面上开始有浅浅的水坑。
    片刻后,周达非忽然头猛的向下一垂。还没等裴延反应过来,他便直直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周达非脑海里突然蹦出的念头是:我好像知道那个关于自由的剧本该怎么写了。
    周达非个子很高,虽然肉少但骨架不算轻。他突然一倒,差点连带着台阶上的裴延一起摔进雨里。
    “哎哎哎!”杨天连忙冲出来搀住周达非。他具备一个摄影师应有的健壮体魄,像扛机器拍摄一样把周达非半个身子扛了起来,“来个人搭把手啊!”
    李秘书只能把伞一扔扛起周达非的一个胳膊,两人一齐架起周达非进了屋。
    而裴延却在原地呆站了几秒。他仍瞪着眼睛,呼吸有点重,像是不确信周达非这么凶悍的人会真的晕过去。
    “根据我女儿小时候发烧我照顾她的经验,”杨天把周达非放在沙发上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周达非这估计得有39度了。”
    “你女儿现在也才两岁。”裴延翻了个白眼,在客厅里找手机。
    “你干嘛?”杨天问。
    裴延:“打120。”
    李秘书从医药箱里找出体温计给周达非夹上,又招呼几个佣人拿了几条冷湿毛巾,敷在周达非的额头和后颈。
    周达非的脸上现在才泛起微微的红,嘴唇却是发白的,是真的病得不轻。
    “湿毛巾一般只对低烧有用,高烧必须得吃药打针。”杨天叹了口气,“咱们四个人都多少淋了雨,让厨房熬点姜汤吧。”
    “那玩意儿一股怪味儿。”裴延打完120,往对面沙发上一坐,整张脸只有眼睛是有表情的,充满了阴郁。
    李秘书和几个佣人都分别去忙了。客厅里除了昏迷不醒的周达非,就只剩下杨天和裴延。
    尽管裴延对杨天不是很客气,但杨天对裴延也一样。
    他们是一个大学的同学,只不过一个是导演系一个是摄影系,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认识了。
    客厅里安静片刻,只有雨声仍在呼啸。
    杨天想了会儿,坐到裴延旁边,“我跟你说啊,你可真不能再这样了。”
    裴延仍旧双手抱臂还翘着腿,不说话也不动,看起来就令人胆寒。
    “周达非是一个有棱有角的人,各种意义上都是。”杨天说,“而且你看不出来吗,他很有吃艺术这碗饭的天赋,身上还有一股常人没有的坚韧和执着。”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样的人,迟早会成功。”杨天认真道,“你现在这么死困着他,跟坐牢差不多,有什么意思呢。”
    裴延没什么好气,“你对真相一无所知。”
    “.........”
    “我知道,”杨天苦口婆心,“他不就是骂你了吗。”
    “.........”
    “他自己跟你说的?”裴延一顿,偏头看了杨天一眼。
    “我主动问的。”杨天说,“那沉睡小火车成为烂片,我作为摄影指导也是居功至伟啊。你看我就不生气。”
    “而且我们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勇于面对观众的批评。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裴延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体温计显示周达非高烧39.4度。好在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救护车上陪同的只能上两个人,”杨天问裴延,“你去不去?你去我就不去了。”
    裴延翻了个白眼,把湿了的西装一脱,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件大衣披上,坐上了救护车。
    李秘书也跟着上去了,他有预感自己会被裴延留在医院照顾周达非。
    似乎直到听见医生亲口说出诊断,裴延才彻底相信周达非是真的病了,而不是在跟他耍什么花招。
    “他这个感冒应该是还没好全就又着了凉,一直拖着。”医生扶了下老花镜,“然后今天酒喝多了,淋了场大暴雨,再加上最近情绪不佳,就突然爆发了。”
    “得好好养一阵子啊。”医生在处方上龙飞凤舞地划出一行没人看得懂的鬼画符,“他现在喝了酒不能吊水,只能先开点能吃的药把体温降下来。”
    李秘书去帮周达非办住院手续了。
    裴延一个人在周达非的病床前坐了会儿,给自己的另一个秘书打了电话,“通知剧组明天放个假。另外,叫沈醉过来见我,现在。”
    -
    沈醉跟梁谓在酒吧分别,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住处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经纪人言语怪异中透着一丝惶恐,“裴老师的秘书给了个酒店的地址,让你立即过去。”
    “.........”
    “你不是说之前他...没给你开门吗?”经纪人说。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醉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裴延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
    外面雨还未停,沈醉驱车前往了裴延给的地址。那是一家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不远处有家大医院。
    裴延今天本想着难得休息放松一下,结果被周达非闹出了一肚子火。
    沈醉进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沙发椅上假寐,揉着太阳穴。
    “裴导。”沈醉毕恭毕敬。
    “坐。”裴延指了指离自己颇远的一个椅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醉坐到了那个椅子上,双手拘谨地放在双腿上。
    “你今天跟周达非去喝酒了?他回去后就昏过去了,现在在医院住着呢。”裴延手肘撑在扶手上,懒懒地说。
    事情跟沈醉预料的方向一致,却更加严重。
    沈醉心里一沉,“是的。他…还好吗?”
    “死不了。”裴延笑了一声,“你挺关心他啊,还一起喝酒。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我们是意外碰上的,”沈醉连忙说,“不是约好的。”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裴延眼神阴了几分。
    沈醉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出来的。”
    裴延眉间皱了皱,夹起放在烟灰缸上的烟吸了口。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周达非到底怎么跑出去的,难免会怀疑有外应。
    “不知道是吧。”裴延顿了顿,“那你跟周达非是在哪里见面的?”
    “就是酒吧一条街,正好碰上了。”沈醉说。
    “沈醉,你跟周达非可不一样。”裴延看了沈醉一会儿,悠悠吐了口烟才继续道,“他不是娱乐圈的人,难免有点顽劣。”
    “可你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规矩应该懂。”裴延眯了眯眼睛,说话像是从牙缝儿里咬出来的,“任何想从我嘴里夺食的人,我都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真的就是意外碰见。”沈醉额角都要冒汗了,“我连周达非的微信都没加,电话也没有。”
    “你在大街上会随便碰见一个人就喊他一起喝酒?”裴延声调平得可怕,“并且他还真就跟你去了?”
    “我当时正跟我一个朋友一起。”沈醉不得不解释,“我这朋友正好认识周达非的一个同学,碰上也是缘分,就一起喝了几杯。”
    “你朋友?”裴延眼神狐疑。
    沈醉不想牵扯更多的人进来,“就是我拍文艺片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您应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之前跟周达非也不算真的认识。”
    裴延静了静,像是在思考沈醉话中的真假。
    片刻后。
    “那你说他跟周达非共同认识的那个人呢?”裴延挑了挑眉,一口吸尽了半根烟,随手扔进烟灰缸里,“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第14章 我选梦想
    不知为何,这一刻沈醉敏锐地感到了微妙的潜在危险。
    他凭直觉认为周达非和赵无眠关系匪浅,并且不适宜让裴延知道。
    “男的。”电光火石间,沈醉不知哪来的勇气玩了一招偷梁换柱,“是a大艺院的。我只知道他也是个演员,名字我不记得了。”
    “演员?”裴延显然不信,“能考上a大?”
    “对,”沈醉很会演戏,可当着裴延的面他不敢演,只能尽力调整了下呼吸使自己镇定,“我不知道是谁,但他们是这么说的。”
    “行。”裴延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过手机,按了个号码,“喂,你去查一下,近几年有没有一个明星考进a大。对,艺院的。”
    “一个明星考上a大,都能上一个月热搜了。”裴延说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一扔,看沈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囚,“真有的话,肯定很好查。”
    裴延手下的人办事效率极高,电话没一会儿就回了过来。
    裴延看出了沈醉的紧张,故意接通手机后开了外放,“怎么样。”
    “裴老师,”电话那头是个公事公办的年轻男声,听起来很有特务的风范,“是有这么一个人,叫许风焱,他走特长生加30分进去的。”
    “还真有这么号人?”裴延皱了皱眉,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都演过些什么东西。”
    “他演过您的戏。”电话那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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