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提贞用手帕的另外一边给他擦擦嘴。
    待沈斐赶来时,柴正好烧的差不多了。
    他带了一位侍卫来,得知沈既白受了伤,二人驾的马车。
    到了主道上,上了马车的沈既白掀起帘子冲苏提贞道:“晚上骑马寒冷,公主金枝玉叶,不如与臣乘马车一起走一段路程,届时再分开。”
    “不用了,还是各走各的吧。”她总觉得沈既白这个没安好心的还想占她便宜。
    “公主。”沈既白着实想多跟她待一会儿,“有件重要的事臣忘了跟您说,愿您给臣这个机会,听臣一讲。”
    声音恳切,真诚无比。
    苏提贞将信将疑的上了马车,里面黑咕隆咚的,她小心的坐下,问:“什么重要的事?”
    “不便让人听见的事,坐这边来。”
    苏提贞警惕的告诉他,“沈既白,你要敢耍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
    “姑且信你这一回。”
    山路崎岖不平,沈既白与苏提贞的侍卫各骑一匹马,沈斐赶车的速度不快,阿妩坐在他旁边,马车内两人交谈的对话他们都听得到,彼此相识一笑。
    在苏提贞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了声响,格外的安静。
    一路上再没听到两人说一句话。
    直到马车停下,苏提贞才气骂了一句骗子。
    *
    得知苏提贞已经安全回来,慕氏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真的已经受够这种担惊受怕了,再也不想一遍一遍的经历。
    “娘娘,李总管在门外,说陛下让您过去。”
    慕氏已经卸了妆容散了发,“说我已经睡下了。”
    梁嬷嬷答:“奴婢是这么说的,但是李总管讲陛下让您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也是,怒火不发泄出来,他怎么睡的着?虽然下午没管理好自己的情绪,但我不后悔。”
    慕氏掀开被子下床穿衣,披上斗篷前往御帐。
    里面只有苏清修一人,他坐在饭桌前,居然才用晚膳。
    “皇后吃饭了吗?”
    “臣妾已用过了。”
    “坐下再吃些。”
    慕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他的发火,然而,他看上去比她想象中镇定。
    她落座他对面的位置,声音格外的冷淡,“臣妾不饿。”
    “陪朕喝两杯。”不是商量可是命令。
    慕氏抬手倒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再倒再喝。
    放下杯子,她面无表情的问:“陛下还要臣妾喝几杯?”
    苏清修眸光微沉,“下午你口不择言朕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来劲了。”
    “是口不择言还是实话实说,陛下你比谁都清楚。”慕氏鼻子酸涩,“说来说去,还是臣妾无能无用,连位分最低的妃嫔都不如。贵为皇后又有何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枉为人母。”
    她拎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陛下以前不是问臣妾如果有来生,臣妾还愿不愿意当你的妻子吗?若真是有来生,臣妾愿用三十年的寿命换与你再不相见。”
    苏清修手中的筷子啪的落在桌上,面上蒙了一层寒霜,“你再说一遍。”
    若往常慕氏肯定不说话了,但这会子不胜酒力的她喝了三杯酒,还真有这个胆子重新一遍给他听。
    “将近二十年了,臣妾还记得大婚那天晚上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说这辈子都会对臣妾好的,原来陛下的好是这样的,是会要人命的……”
    苏清修欲说话,却见李启荣堆着笑容进来,“陛下,您看谁来了。”
    第32章
    苏清修与慕氏齐齐看向门口, 只见一紫衣女子步态轻盈进来, 虽戴着帷帽, 两人都能从身形上认出来是谁。
    “婉妃?”
    “是臣妾。”婉妃伸手把帷帽摘下行了个礼,“陛下圣躬安, 皇后姐姐万福金安。”
    她头发微乱,眼下一片乌青,姣好的面容有着几分憔悴,瞧着十分惹人心怜。
    慕氏伸手将眼角的泪快速抹去,笑问:“婉妃不是在宫中禁足吗?这三月没过就胆敢出宫,果然是得圣心的妃子,待遇就是不一样。换做是本宫或其她的妃嫔,哪敢呢?又哪能出得了宫门?”
    婉妃没回答她的话, 红着眼睛对苏清修说,“臣妾自知不该出宫,着实是有急事求见陛下, 不得已前来, 还请陛下赎罪。”
    苏清修让她坐下, “朕知你来为的是何事, 那件事朕心中已有主意,你就别管了。”
    婉妃听他这么说,心止不住的下沉, 她压下情绪,强颜欢笑对慕氏说,“可否请姐姐避一避, 妹妹有话要单独与陛下说。”
    “那就不妨碍陛下与婉妃了,长夜漫漫,别着急慢慢说,时间多着呢。”
    慕氏出了御帐,目光落在李启荣身上,“李公公真是陛下的一条好狗,这样忠心的狗可是不多见了,好好尽忠,以后才有骨头可吃。”
    “娘娘您醉了。”李启荣看向梁嬷嬷,尖细的嗓音催促着,“还不快扶着娘娘回去歇息。”
    “本宫是醉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没了意识。”慕氏嘴角扯起一抹讽刺,“本宫只是真心实意劝告李公公,凡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挨了一刀的家伙知道刀割在身上多疼,时时刻刻都别忘记那种滋味才好。”
    李启荣目送她的身影走远,横眉怒目,一张脸阴郁到了极致。
    此时帐内,婉妃坐在苏清修的腿上,环抱他的脖颈,脸埋在其肩上哭的泣不成声,“臣妾从未求过陛下什么,只求陛下想办法救救家父。”
    “明知朕对贪官污吏的惩罚多重,还故犯,这不是在跟朕叫板是什么?还是觉得就算被抓到朕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这回被刑部抓到了确凿证据,只能说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婉妃直起身子,梨花带雨的望着他,“臣妾知父亲一时糊涂犯了大错,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臣妾的父亲呀,陛下当真忍心以后看臣妾日日以泪洗面吗?自父亲出事以后,臣妾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伤心难过的快要疯了。”
    苏清修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眼泪给她擦擦,“你只知他是你父亲,你可知朕有多难?”
    “臣妾有多爱陛下你是知道的,怎么舍得为难你。只要能留父亲一命,其它任由陛下处置。”
    苏清修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准话,“此事待朕回去看过案卷再说。”
    婉妃心里很失望,但她没露出此等神色,“臣妾相信陛下定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她的手落在苏清修衣襟前的纽扣,“陛下不在宫里,叫臣妾好生思念,白日想晚上想,每时每刻都在想,都快得相思病了。”
    婉妃身材娇小,生的媚骨又保养得当,很会讨苏清修的欢心。
    虽然到现在还没坐上这皇后之位,儿子也没立为太子,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只要牢牢拴住苏清修的心,一切的事情都会容易很多,那些暂时没得到的,以后都会得到。
    御帐的灯火久久才熄,而慕氏这边自回去就睡下了,不过睡的并不好,一晚惊醒了三次。
    这趟围猎之行,是她的噩梦。
    慕氏心有余悸,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害怕,因情绪不佳,早膳她实在吃不下,应付了两口就让人撤下。
    再怎么不想见苏清修,回去还是要同他一起乘坐辒辌车。
    “久未见母亲的面,回到京都城,还望陛下允臣妾归母家一日。”
    苏清修端详着她,一身素净的衣衫,像是随意穿的,脸上略施粉黛,明显未好好打扮敷衍了事。
    “准了。”
    “谢陛下。”
    萧贵妃开口道:“姐姐回去之前,可要好好装扮,免得姐姐母家以为陛下苛待了姐姐,传出去岂不是不好?”
    慕氏目光落在书上头也未抬,“这是自然,不劳萧贵妃操心。”
    “姐姐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有些浮肿,可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她话里的意思慕氏知道,是在笑话她因为婉妃的突然到来而难眠。
    怎么可能呢?
    她一点也不在意苏清修身边陪伴的是谁。
    “萧贵妃的儿女安然无恙,自然不能体会本宫的心情。”
    由于婉妃在床上躺着,慕氏坐了整整一天,以为晚上可以歇歇,谁知婉妃自始至终都没出来。
    萧贵妃想到她跟自己一样的待遇,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等苏清修去了里间,她坐慕氏身边,轻声说:“啧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是妃子,婉妃是皇后呢。”
    “你又何必这么说,再怎么样本宫的名分还在,一日没有废后,本宫都终究是妻,尔等不过是妾!”慕氏压着声音又道,“即便有朝一日本宫沦为冷宫常客,但本宫也是当过皇后的人,你有过吗?”
    萧贵妃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她抓紧手帕,“冷宫常客?恐怕那个都是奢望。”
    慕氏凑到她耳边低语,“萧贵妃,在本宫废除之前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宫动不了婉妃,还动不了你么?别仗着有婉妃撑腰就高估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心里给本宫有点数,本宫若活不成,你也休想活。”
    萧贵妃打了一个激灵,再也笑不出。
    这下子,她是真的消停了。
    什么话也不说了。
    慕氏把头靠在车板上,闭上眼睛睡觉。
    她很快就睡着了,萧贵妃却丝毫没有困意。
    苏清修出来时便见她坐在那里发呆,双眼无神。
    “怎么了?”
    萧贵妃回过神,“陛下还未歇息吗?”
    “嗯。”他启唇,“晚上冷,你跟皇后盖好棉被,别着凉了。”
    “好的。”
    熬过一晚上又行了一天的路程,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京都城。
    婉妃因为是悄悄去的,除了几个知情的人,其他都不知道她也在。
    为了避免外人知道她去岭平,天不亮就去了辒辌车上,这下车的时候不得不最后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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