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饿?”苏提贞说,“就那么几步路,吹不着什么的,等着。”
    她说着把披风带子系好,之后挑着灯笼出了内室。
    苏提贞给他做了汤面,拿着筷子给他端到了跟前。
    洗脚水已经被他给倒了。
    “不够锅里还有。”
    沈既白端着碗,看了看面又看了看她,心里说不出的暖。
    她就在他身旁坐着,看着沈既白吃完又去给他盛了一碗。
    等到躺床上,沈既白握着她的手才说:“自黎屹和左暇将候洪林这个前工部尚书给弹劾下台后,他们俩一直以来都很小心谨慎。到底还是百密一疏了,黎屹给太子殿下的书信被截落到了陛下手里。不过信里内容没有任何指向是给太子殿下的,因此陛下就算心知肚明收信人是谁却也无法问太子殿下的罪。”
    苏提贞接道:“除非……父皇能让他自招是给太子的。”
    “陛下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所以他将人打入死牢后禁止任何人进出,严加看管了起来。”
    第100章
    苏提贞知道人性是复杂的, 在威逼利诱面前, 黎屹能否扛得住很难说。
    “父皇以黎家上下性命要挟他, 你觉得他会屈服吗?”
    沈既白与她对视,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 “他不会屈服。黎屹很清楚指不指认太子殿下,陛下都不会放过黎家。”
    “这种情况之下,要救黎家难如登天。”
    几乎不可能。
    一阵无声之后,沈既白在她耳边低缓说道:“谋反是何等大罪,这个时候谁敢明着为黎屹说一句话,就会被陛下定性为一势之人,救不了人再把自己搭进去,大家都不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屹全家被处死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事在人为。”
    说出这四个字后, 他再没有说其它的了。
    次日,苏清修让沈可茂审理黎屹谋反案,要求他务必追查出个结果来, 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在死牢见到黎屹的官员。
    皇帝想要什么结果, 沈可茂再清楚不过, 况且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中午他回到家看到沈既白, 不由得说:“你回来的正好,省的我让人去喊你了。”
    去了书房后,沈可茂再三警告他, “我知你是为了黎屹的谋反案来见我的,你想说什么我也清楚,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平时跟他来往的官员现在哪个不是人人自危?之前就让你离他远点, 你非不听,现在看到了?”
    “父亲以为我来见您是为了求您想办法救黎家吗?我很清楚,父亲您办不到。陛下让父亲审理这个案子不过是让父亲做他手中的刀,他才是握刀之人。”
    沈可茂这倒没想到,“你不是为了他的事来的?”
    “不是。”
    “不是就好,省的我发火。”
    沈既白把话说在前头,“虽然不是因为他的事来见父亲,但我觉得父亲听了我的话还是会发火。”
    他皱眉,“你干什么坏事了?”
    沈既白双膝跪下,目光垂视着地面,“我干了父亲不敢想的事。”
    见他这般,沈可茂低头盯着他,缄默了稍许,用颤抖的声音问:“别告诉我……你……你背着我……为太子殿下做事……”
    未听到反驳,他神色陡然无比凝重,“你当真那般了?”
    “是。”
    意料之中的一耳光重重甩在了沈既白的脸上,他的嘴角流了血丝出来,耳边是父亲怒极的低骂声:“你这个混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想跟黎屹一样,让全家都给你陪葬是不是?你这个逆子……”
    沈可茂捂着心口脚步后退着在椅子上坐下,脸色青白交加,俨然气得不轻。
    “父亲别拿老眼光看太子殿下了,现在的他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明知父亲不能帮忙免黎家的死罪,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坦诚告诉您,父亲您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沈可茂虽未说话,但眼神示意他说。
    “您的亲信中有几位是太子殿下的人,曾经为了打压政敌干的一些事太子殿下都知道,也有证据在手,他本可以借由这个让您被弹劾罢官,但他没有这么做,主要是不想我也跟着受到什么影响。他已秘下令旨,若您三日内未归顺,看在儿子的面子上留您性命与床相伴。”
    沈可茂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什么?!”
    沈既白顺道又说:“父亲肯定想知道儿子为什么要支持太子殿下,我不妨与父亲直言原因。如今能跟三殿下较量的只有太子殿下,其他殿下要么自己都站队了,要么太弱太小毫无力量。我不喜三殿下是其一,太子殿下的同胞姐姐岭平公主是我妻为其二,您的孙子是我跟她生的。”
    沈可茂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似乎过去了挺长时间,他才颤颤巍巍开口,“你可真是太有出息了!你知不知道你跟岭平公主成婚意味着什么?”
    “儿子自然知晓。不过太子殿下已经明示,他若取的大业,儿子的仕途不会受到此影响。违背父亲的意愿不一定就是错的,不管父亲相信与否,儿子都敢跟您说,陛下没抓到废太子殿下的罪名也就罢了,若是抓到了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京都城驻扎守卫的军队和皇宫内的禁卫军听命的是陛下,不是他皇太子。”
    沈既白视线与他交汇,“儿子敢这么说,必定有儿子的缘由,这等事情我岂会胡说?”
    他从地上站起,自袖袋中掏出一份名单给沈可茂,“若您归顺太子殿下,审理谋反案时不必有丝毫救黎家的行为,陛下想得到什么结果,您就让他知晓您在努力帮他实现。只是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可以把这几个人牵扯进来。”
    沈可茂接过扫了一眼,名单里面除了苏慎司之前的老师之外,还有督察院左都御史张录、谢怜与言嫔母子。
    看到言嫔母子的时候,他就清楚了苏慎司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他给黎屹暗示信是给苏慎元的。
    “五殿下不是素来与太子殿下交好么?太子殿下可真无情无义。”
    “父亲此言差矣。”沈既白讲明,“他与太子殿下早就不一路了,无非在表面上与太子殿下维持着友好罢了。”
    说完他又言道:“本来想等孩子满月再给带回府给您和母亲一瞧,想着今日父亲心中必定很不痛快,儿子就把孩子给带了回来,现在马车里被沈斐抱着。父亲若是愿意瞧一眼,我现在就抱过来给您看看,您若不愿意瞧,我就不在家吃饭碍父亲的眼了,这就走了。”
    沈可茂瞪他,“你以为用孩子就能消我的气了?痴心妄想!”
    闻言,他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那我这就回去了。”
    刚转过身就被喊了一声站住。
    “把孩子抱来。”
    沈既白回头看向他,“父亲不会一气之下把孩子给我摔了吧?”
    沈可茂起身踹了他一脚,“要摔也得先摔你。”
    他眼尾一挑,“儿子这就去把他给您抱来。”
    出了书房遇到喊吃饭的高氏,见他脸上有巴掌印,高氏急问:“你父亲为什么打你?”
    见他没说话,她又追问:“不在家吃饭啦?”
    “马上就回来。”
    高氏看向出来的沈可茂,“老爷,你因为什么打他?”
    “他该打。”沈可茂可谓是有口难言,“其它的你别问。”
    高氏见他极其不耐烦,遂闭嘴不再多问什么。
    当沈既白把孩子抱到高氏跟前时,她高兴的接过,“哎呀,这就是我的小乖孙吗?”
    沈可茂看去,不免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怎么跟你个小兔崽子长一个样?”
    “老爷,瞧你这话说的。”高氏很不满意他这话,“他是既白的儿子,长得像既白不是很正常吗?一点不像我才不安呢!”
    她刚说完这话怀里的孩子就哭了起来,高氏忙晃了晃,语气跟着小了许多,“是祖母大声了,吓着我的小乖孙了,不哭不哭啊。”
    哭声没止住不说,反而更大了。
    见状沈既白让沈斐去把马车里的牛奶拿来。
    热过之后他端着碗,高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小勺喂着,沈可茂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看。
    “真是饿了,瞧瞧这吃劲儿。这可不像七个多月的孩子啊,怪不得我那时候瞧见她母亲时,怀孕四个月像五六个月的。本来我还担心不好养活呢,不到时候就生的孩子体质弱,现在放心多了,我的小乖孙一定能白白胖胖健健康康长大。”
    沈间白两口子听她频频小乖孙的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刚吃过饭,管家来通报说沈晚书有大事要说。
    “天天在后院待着,她能有什么大事?”
    管家回沈可茂的话,“老爷,瞧着很紧急呢。”
    “让她过来。”
    “是。”
    裴氏不想见沈晚书,正好已经吃了饭,便带着俩女儿先走了。
    沈晚书进了门,首先看到了高氏抱着一孩子,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
    目光紧接着落到沈既白的脸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呀,三弟怎么挨打了?”
    他冷瞥她,“你要真没什么大事说就滚回后院去。”
    “谁说我没有?”说着,沈晚书把手里的画像拿给沈可茂看,“父亲,您看希音画的是谁?”
    沈可茂的目光落到纸上时,先是一怔随后夺过来细看了一番。
    上面画的人正是苏慎司,上面还写了一句:[我心所爱,皇太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气得狠了,这会子沈可茂反而冷静的很。
    倒是沈间白火冒三丈,“父亲,希音连这个都敢画,连这些字都敢写,迟早给您给沈家闯出大祸来!”
    沈可茂把沈希音喊了过来,将握成一团的画像扔到她身上,“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刚小睡醒来的她得知画像被沈晚书拿到了这儿,气愤不已,“二姐你怎么能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我去找书看,谁知道你在书里夹了这个?你不画我能看到吗?”
    高氏欲说什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到底没张口。
    沈希音见沈可茂脸色阴沉,忙跪下认错。
    “以后不准再画他,更不准再写诸如此类的话。”
    她小声应下,以为父亲会给自己一顿家法,但沈可茂并没有。
    “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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