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有巨大的礼炮响起,祈热转回头,张大了嘴,“有钱就是不一样,那个方向,是不是喻星淮家那边?”
    这么说着,她立刻便要往屋里跑,“我去给喻星淮打电话!”
    “祈热。”陆时樾在身后喊住她。
    跑得飞快的人在台阶上回头,“干嘛?”
    陆时樾走近几步。
    祈热迟迟等不到他开口,连忙催他,“快呀!”
    陆时樾又跨上一级台阶,到了跟前,与她平视。
    身后烟花还在深冬的夜空里绽放,时亮时暗。
    陆时樾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根手链。
    他把盒子递出去,“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2002
    2020
    某种同步
    新年快乐各位~
    第24章
    临近期末,拿着书站走廊上背书的学生便越来越多,一部分是为了蹭势头大、热量却不足的太阳,一部分滥竽充数,寻着借口躲在书本后头打打闹闹,还有一部分,压根不来上早读。
    冬越深,祈热也就愈发起不来床。起床如铁轨一般,一节一节,时有卡顿,遵守好看的穿在外的原则,外套拉链不能拉上,围巾长得能绕脖子三圈,厚秋裤穿身上也不显臃肿,最后蠕动着套一双棉袜,一切就绪,才掀被起床。
    陆时樾一早要去广播站,两个小学生坚持着去学爵士舞,大人们更是早出了门,剩下她一个,刷牙洗脸梳头,一件件慢条斯理,背好书包出门时已经是打铃前十五分钟。
    兜里揣着的十块钱是祈畔留压在桌上的,替代牛奶箱里她那份牛奶。
    冰雪消融时沁骨的冷从脚底一路直上,祈热走得飞快,边走边用戴了手套的手指水平地沿着灰色的墙面画一条线,墙面不光滑,走几步,手指卡在了墙缝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就停在了邻居家的牛奶箱前。
    她停下步子,伸手一拉,见乳白色的牛奶瓶坐在中央,隔着手套一摸,留下半手温热。
    再将门关回去,牛奶瓶已经到了手里。
    祈热拧开盖子,就要对着瓶子喝一口,膝盖被谁一推,重心不稳,瓶口跟着一歪,乳白色的液体流到了围巾上。
    祈热撇着嘴斜眼一看,往前跑的,是本该去上舞蹈班的陆时迦。她迅速盖好瓶盖,掸一掸围巾上的几滴白色牛奶,撂开步子追上去。
    陆时迦矮归矮,跑起来不输谁,到了公交站,他自己停了下来。
    祈热慢了两步,扯住他围巾一角,“你成心跟我过不去呢?”
    陆时迦小媳妇儿似的身子一侧,把围巾从她手里拉收回去,“小偷。”
    骗子,小偷。
    祈热觉得这帽子可够沉的,她弯腰过去,手劲儿不轻,捏在陆时迦一边脸颊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
    陆时迦往后躲,祈热不松手,他脸便被捏得泛红,“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远处公交越驶越近,祈热松了手,直起腰杆,开瓶仰头又喝了一口,眯着眼故作深沉,“你知道什么叫偷么?”
    陆时迦别开头不理她,拿出月票准备上车。
    祈热最后一个上去,车厢里的座位竟刚好被占满,她一个人立着,显得十分突兀。本打算站最前头,随便跟司机唠几句,见后排小矮子腿上摊着本新华字典,站不住了。
    “查到了?”祈热左右摇晃着往后走,倚着一面窗,低头看向陆时迦翻到的那页,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那低着的小脑袋有什么动静。
    认得出拼音,却认不出字儿,陆时迦头顶那一小撮歪着的头毛都显出颓然来。
    祈热一手握着牛奶瓶,一手去拿字典,送到眼前,顺着释义读出来,“偷,窃取,趁人不知时拿人东西,偷窃,偷吃,小偷儿。”
    陆时迦听到“偷吃”两个字,抬起小脑袋,眼睛贼亮,恨不得点上一万次头。
    祈热拿着牛奶瓶的手腾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晃了晃,“第一,趁人不知时……我可没这么干,只是恰好隔壁阿姨不在,第二,拿人东西,我也没这么干,隔壁阿姨总是出差,这东西放那儿相当于废品,我只是废物利用,节约粮食。”
    陆时迦就是信鬼,也不会再信她胡说八道。
    祈热说完一堆歪理,把字典丢回给他,似是口干舌燥,旋开盖子又要喝一口,还没送到嘴边,司机一个急刹车,生出的惯性把她带得整个人往后倒,一只手不足以稳住,慌忙间,祈热松了牛奶瓶,两手扶在了陆时迦身后的椅背上。
    那牛奶瓶直直往下落,液体溅出来,洒在了陆时迦腿上,脸上也落几滴,流到嘴角,能闻到一丝奶香味。
    陆时迦顾不得擦,刚才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瓶子,还真叫他给抓住了,不然那瓶子早粉身碎骨。
    坐着的,站着的,都被唬得愣住几秒。
    祈热先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掏纸巾,弯腰按了按他嘴角,不禁笑了笑,理直气壮道:“你看,现身说法了,趁我不注意,把我牛奶拿走,这才叫偷,尝了味道,这叫偷吃。”
    分明干了件正确的事,却被安上了坏罪名,陆时迦不干了,头一歪,把瓶子推给祈热。
    祈热一手接过来,纸巾塞给他,“喻星淮要我给他擦,我还不乐意呢,帮你擦你还嫌弃……”
    陆时迦一脸不悦,再也不同她说话。
    可奇怪得很,是祈热拿的牛奶,陆时迦作为目击者却十分愧疚。他第二天早起了一会儿,跑出去把牛奶箱里自己的那份送到了隔壁家箱子里,搬着把小凳子,踩上去才够得着。
    他并不知道,隔壁家的阿姨确实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当天自己的那份牛奶一并落到了祈热肚子里。
    祈热一到冬天食量就见长,加上期末考浪费她不少脑细胞,最后一门考完,她拉着喻星淮去了校外的小炒店。
    下午四点,吃的该叫下午茶。祈热管这叫“开门餐”,开门,开的是寒假的门。
    两人头对头分一盘蛋炒面,吃完,祈热去付钱。
    最近,她显得有些阔绰。
    “我感觉我初雪时候许的一个愿望快要成真了。”两人走在街上,祈热手被喻星淮捏着放羽绒服兜里。
    “哪个愿望?”喻星淮半张脸藏在围脖里,手指一收,攥紧了她。
    “比陆时樾家有钱。”祈热自己也觉荒唐,边说边笑。
    这话有一定真实性,她妈妈季来烟最近一个多月忙得团团转,接下不少家庭聚会、婚礼、生日宴的合作,又因为提供配送服务,雇来的配送员都要将甜品店的门踏破。一起不堪重负的,是那小小的收银台。
    祈热有一回晚上过去,坐那儿数了好一会儿,光那一天的收入,就要赶超祈畔两个月的工资。她觉得,她家确实要奔小康了,再奔一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真能赚来一辆大奔。
    但要跟陆时樾家比,还有段距离。
    同样还有些距离的,是祈热的物理成绩。知道成绩是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李妲姣去学校取成绩单,帮祈热看了一眼,电话里告诉她,说她物理没及格。
    “多少?”
    “58。”
    祈热叹口气,要说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受罪,那她就是受两份的罪。她用的是甜品店的电话,怕占线,没多说便挂了。
    四个学生都被抓来当壮丁,晚上走时,季来烟分别给包了一个红包。
    第二天过小年,祈热跟陆时樾才一块儿去班主任家取成绩单,临走时,又收到了一份红包。
    班主任开玩笑,“你俩赶着小年来取成绩单,不就眼馋老师这兜里打麻将赢来的几块钱么?”
    又指着手指头威胁,“不准往外说,一个班的红包我可发不起。”
    祈热连连点着头。两个红包加起来110,她拉着陆时樾去路边一家小店,一样样小礼物都看一看摸一摸,没见到什么合眼缘的,祈热抬起头,问陆时樾,“你准备好礼物了?”
    陆时樾停在一排杯子面前,以为她问的是除夕夜互送小礼物的传统,点了点头。
    “送什么?”
    陆时樾不想透露,“到除夕就知道了。”
    祈热明白他是误会了,“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小矮子生日,你要送什么?”
    陆时樾一时愣住。
    祈热笑,“不是吧?你连这个都忘了?晚上就吃饭了,你赶紧在这选一个。”
    无论什么节日,两家人向来都是一起过的,这次小年是在陆家吃饭,陆时樾早几日就听柳佩君说在准备,他还奇怪,他妈妈今年似乎尤其隆重,原来是他自己忘记,小不点的生日恰好撞上了小年。
    眼下时间急,来不及去其他地方,陆时樾只好在店里选了一样。
    祈热买了个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灌篮高手的人物,陆时樾见了提醒她,“换一本吧。”
    小不点不喜欢篮球。
    祈热不听,付了钱当即就撕了外面的透明包装,借店里的笔在扉页上唰唰写下几个字:“陆时樾の歌词本”。
    写完往愣着的人身前一推,“小矮子的礼物我早准备好了,你不是之前见biu的歌词本,也喜欢上抄歌词了么?”
    陆时樾把本子接到手里,愣着没说话。
    “不喜欢啊?那换一个?”
    陆时樾还没回答,店老板已经开口,“写了字,不能换了。”
    “不用换。”陆时樾朝店老板回了句,把笔记本收进了大衣口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陆时樾手伸进口袋,指腹磨着本子的边角,几步追上去。斟酌一会儿,似乎是随口一问,“新年礼物?”
    祈热眉头一挑,侧头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陆时樾无声笑了一下,听祈热改口解释:“不是新年礼物,但是我新年礼物是给正午同志准备的……”她发梢上沾了水,随着脚步一晃一晃,手指一弯戳四下他的大衣,一字一句道:“没你的份。”
    陆时樾不躲开,伸手拂去那一滴看着有些恼人的水珠,收回手,“噢”了一句。走出几步,复又开了口:“我也不是喜欢抄歌词。”
    他声音近乎耳语,祈热没听清,“什么?”
    陆时樾摇头不再重复。
    回去没多会儿,各家各户门前燃起爆竹,柳佩君开始往餐桌上布菜。生日蛋糕是季来烟从店里做好了带回来的,又捎上一顶生日帽,拆了给小寿星戴,陆时迦闹着别扭,看着不大喜欢。
    帽子便到了祈热头上,她一晚上都戴着没摘下来,宛如自己才是过生日的那个。
    一餐饭吃完,两家人移到了电视机前,蛋糕拆了放在茶几上,点上七根蜡烛,祈热积极地关了灯,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唱一句,又偷偷唱成法语版。
    她蹲在陆时迦身边,声音不高,陆时迦闭眼许愿时,耳边全是她的声音。他以前听祈凉说,法语难听,听了广播之后,他也赞同好朋友的说法。
    但是现在,他觉得,至少法语的生日快乐歌还是好听的。
    这么想着,旁边柳佩君让他吹蜡烛,他顺从地睁开眼,在大家的祝福下吹灭了几簇小火苗,吹完才发现,刚才忙着想法语好不好听,连愿望也没来得及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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