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一听,立马笑着上前,“大小姐,您不知道,虽说夏季面粉用少了,可咱们也得备着,到了十月,市面上的面粉就难买了!”
    沈立鹤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将帐目合上。
    接下来的其他五间铺子的帐目也一一呈上来,沈月珍总结了一下,三间酒楼的盈利不错;花草商行几乎是持平,而成衣铺子则是每月亏损一些。
    将掌柜们送走之后,沈月珍便拉着沈立鹤坐下。
    “爹,沈东酒楼的帐目有问题,冰块的价钱没有那么高,而且面粉的开销也很可疑,除此之外,还有几笔不明帐目!”
    沈立鹤原先还不觉得,经女儿这么一提点,还真看出了点问题。
    那几笔不明帐目他也注意到了,不过当时那刘掌柜的说是购买的调料,太琐碎了,没有一一列出来。
    “那依你看,这该怎么办?”
    沈月珍认真道,“爹,首先我想去了解一下面粉的销售情况,看看是不是真如刘掌柜所说每到十月份就会出现短缺的现象,其次,我想了解一下冰块的价钱,再去酒楼找管事对一下数目!”
    倘若这个掌柜的真的私下做了手脚,那这个人只怕是不能再留了。
    在三间酒楼里,城东的沈东酒楼生意是最好的,但盈利最多的却不是这家。
    这一通分析,让沈立鹤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那些帐目他岂能不知?但毕竟年岁大了,只要明面上不出乱子,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经历了大风大浪,也深知了这世间的种种。
    眼下瞧着女儿这干劲,沈立鹤就像是看见了当年的妻子曾桂桥一样。
    两父母商讨好,便立即出发了。
    江洲城只有一处冰窖,坐落在江洲城的北面,老板姓姚,脾气不太好,因夏季生意火爆,因此姚老板雇了不少小工,每天搬进搬出的,忙的是热火朝天。
    沈月珍还没走近,就听到姚老板大着嗓门骂人,“没吃饭是不是?照你这速度,冰还没送去,全给融成水了!”
    “你是猪吗?不知道把冰搬车上去?”
    “滚会不会?”
    “……”
    姚老板的手里挥着长长的鞭子,一名瘦削的少年,正欲将冰袋往车上搬,奈何脚下被人恶作剧的绊了一脚,少年重心不稳‘哐’的一下摔倒了,扛在背上的冰块碎成了渣。
    姚老板气的脸红脖子粗,想也未想‘哗’的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少年的背上。
    那薄薄的布料下,立马鲜红一片。
    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踩在少年的脸上,“狗娘养的,你知道这袋冰多少银子吗?你做一年的工也赔不起,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罢,又是一鞭子要抽下去。
    沈月珍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喝道,“住手!”
    这个地方,显少有女人出现,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听到这声音,大家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稀奇的看向沈月珍,这一看,不禁看呆住了。
    少女穿着青绿的裙子,素面朝天的小脸白皙的像是煮熟的鸡蛋白一样,最让人惊艳的是那对眉眼。
    如果说小家碧玉是眉眼含羞,那么沈月珍就是那种英气而张扬的。
    面对这些陌生的打量,她并没有半丝的窘迫,只开口说道,“不过是一袋冰块,何必制人于死地?”
    而此时,那被姚老板打的少年,也缓缓的抬起头。
    那张脸,沈月珍做梦也不会忘记。
    冷冰冰的眼神,俊美的五官,疏离的眉眼!
    柳延华!
    少年看见她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化为了一抹厌恶,而后缓缓的低下头去,似乎与她从不曾相识。
    沈月珍明白了,柳延华一定以为她过来这种地方是为了让他难堪,甚至以为她是过来以财压人。
    却也只是短暂的惊讶,沈月珍就移开了目光,她指着地下的碎冰,“这袋冰,我买了!”
    姚老板是生意人,见损失有人买单,自然不会再自找晦气,连忙移开脚,笑着让人将冰块收拾好,“姑娘,这冰块虽然碎了,但我也不能亏了本不是?三两银子,没有卖贵你吧?”
    那么大一袋冰块,少说也有上百斤,三两银子。
    沈月珍大概知道了冰块的价钱。
    爽快的付了银子之后,沈月珍也不再看柳延华,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姚老板谈起话来。
    大家都是生意人,再说了沈月珍和沈立鹤穿着虽不张扬,但面料都是极好的,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聊了一会之后,沈月珍大概将冰块的价钱和各大酒楼的用量都摸清楚了,便向姚老板告辞离去。
    柳延华受了伤,自然不能再干活了,可他没走,一直静静的候在一旁。
    见沈月珍离开,他这才缓慢的跟了上去。
    “沈小姐!”
    柳延华唤她。
    沈月珍停住,这个称呼,柳延华叫了一辈子,临死前的那声‘沈月珍’,是他唯一一次唤她的名字。
    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沈月珍只觉讽刺。
    没等柳延华开口,沈月珍先说话了,“柳公子,方才我并不知道那打碎冰块的人是你,我今天来这里,也不是因为你,那三两银子我是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不是为了你,所以,无需觉得亏欠!”
    因为亏欠,柳延华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同时,也赔上了她沈月珍的一辈子。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了。
    柳延华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并不太相信沈月珍的话,却还是从喉头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沈月珍并不理会他,转身与沈立鹤一块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了大老远,沈立鹤才偷偷问沈月珍,“真不惦记了?”
    沈月珍摇了摇头。
    不是不惦记,是不敢!
    ……
    柳延华因为打碎了冰块,这一天的工钱姚老板并没有发给他,他在冰窖附近的小溪边洗了背后的伤,摘了几株草药敷上,像往常一样回家。
    三叔、三婶正带着他家的孩子和柳延楚一块吃晚饭,见到柳延华回来,三婶连忙放下碗快,跑上前去,“今天的工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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