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举不敢造次,这回安静了,翻出书本等着上课。
    姜予年倒是干脆利落撂了笔,在地理老师打开多媒体的间隙,从兜里摸出手机,熟练地找到和抱抱小熊的对话框发了一句。
    他日我若为青帝:李主任今天把这事一说,论坛上好多议论的人,班上也有人一直在回头看。小熊哥哥,我有点忐忑。
    抱抱小熊:平常心对待就行。
    他日我若为青帝:我试了试,不行,不过倒是想到个平复心情的好方法。
    抱抱小熊:什么?
    他日我若为青帝:只有芒果芋泥啵啵奶茶能平复我的心情,等放课小熊哥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诶呀,你现在情绪肯定也不稳定,来嘛来嘛。
    第38章 明朗
    第三节 政治课迈入尾声, 下课铃响。
    禇临今天起得过早,上课时便困倦得晃神,等政治老师腋间夹着书从讲台上走下, 他脑袋枕在叠起的胳膊上, 闷头睡过去。
    下课短短十分钟, 他这一觉睡得昏沉,期间还做了七零八碎的梦。
    梦见早上五点钟, 天还蒙蒙亮,尹湘一夜未归从外边赶回,开门关门声将他吵醒,褚临走到窄小的客厅, 迎上一双泪涟涟的双眼。
    她又去找褚方南了,而很显然,褚方南并没有迷途知返, 还又让人给了她难堪。
    褚临有些喘不上气。
    许是窗外的日光蓦地强烈起来,映在闭合的眼皮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梦境又换了。
    他望见炽烈如一团白火的太阳离自己愈来愈近,刺眼的光芒万丈, 灼热的温度近在咫尺。
    褚临在日光里看到了一个人影,梦中的他伸出手,勉力朝那人接近, 最后却颓然垂了手。
    他在日光的明暗里看见了姜予年。
    禇临。
    禇临,上课了!
    禇临猛地从粘黏的梦境中回到现实,他偏头看向一叠声叫他的陶可, 陶悄悄指了指台上的老秦,示意是老秦让叫起来的。
    褚临揉了揉眼,抬眸看教室前边的挂钟, 还有两分钟上课,老秦在讲台上鼓捣下节课将要讲的ppt。
    之前的困倦已经不翼而飞了,他逐渐清醒过来,转头往窗外看。
    昨夜下了场雪,远处的小树林被细雪覆盖,细雪压满枝干,看不清更远处的景致,也望不见他将来的路。
    明明稳稳坐在座位上,褚临总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陷落。
    他冰冷的神情中多了几分空茫。
    陶可看出他少有却显而易见的低落,递过来一张纸条:怎么了这是?李三毫都被你俩蒙骗过去,在全校人跟前夸你和姜予年天生一对了,怎么还不开心起来了。
    陶可确实不解,明明课间和姜予年眉目传情,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上了节课,小憩一会儿就这样了,莫非是做噩梦了?
    褚临不说话,将那张纸捏在眼前,想了很久,直到上课铃打完才回复,字里行间一片坦诚:你知道,他挺受欢迎的,而我家里边一团乱。自从爆马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如果再继续下去,我很可能会拖累他。
    陶可没心思听课,无非是订正昨天留的那点作业,不听也行,见纸条传过来立马低头看去,接着表情就有点扭曲了。
    他想握住禇临的肩膀一顿晃:你说你学习那么好,长得还那么好看,性格一点儿不差,怎么就配不上了!他姜予年有那么金贵?
    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禇临纠结的点不在这儿。
    陶可侧头盯了禇临半晌,清俊的男生坐在窗边捏着笔出神,他一身校服,气质也格外出众,看起来就是许多人在学生时代会欢喜地捧在心上的人,追求者前仆后继。
    但是在谈恋爱这一方面,他却是怯步的。禇临总觉得他家里边的糟烂事沉沉地压在他肩上,使他挺直的脊梁骨凹下去一块,连带着头也跟着低了。
    陶可的牙关紧紧咬了起来,下笔的力道加重,单薄的纸片都快被他戳漏。
    禇临再次收到纸条,默念了两行,仿佛隔了层雾的眼又重新聚焦,他专注地继续看下去。
    纸上写着:你是咱们十三中年级前十,第三届青坛刷题盛典冠军,足够优秀,你今年十七岁,想怎么活怎么活,不用关心别人。你无须把褚家的龟壳牢牢缝在自己身上缩进去,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看我平时,想女装就女装,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样关我屁事,我就爱这口,年轻嘛,喜欢什么都可以大胆追求。你大可以勇敢点啊,李三毫不是都官方认证了,你和姜予年天造地设。
    禇临捏着纸条看了很久很久,他朝旁边的男生笑了下,眼里是拨云见日的明朗:谢谢你,陶可。
    陶可摆了摆手,当人生导师的时候像是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观点,等到禇临认真道谢,他反而像是身上起了虱子,浑身不自在起来。
    等到这节课下课,学生一窝蜂向食堂进军,禇临坐在座位上,又看了一遍姜予年发给他的邀请。
    他日我若为青帝:只有芒果芋泥啵啵奶茶能平复我的心情,等放课小熊哥哥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日我若为青帝:诶呀,你现在情绪肯定也不稳定,来嘛来嘛。
    满是撒娇的语调,如同细细淌过的河流,让人无法抗拒,像是看准了禇临吃软不吃硬,温和又肆无忌惮。
    禇临才发现自己又笑了出来,这分明是冰封万里的凛冽寒冬。
    抱抱小熊:好啊。
    姜予年从没觉得上课这样让他难熬过,以前恨不得一节课上到天荒地老,缺水海绵一样在神圣的教室里汲取知识,现在却像是有人拿盆火在底下烘,一刻也坐不住。
    脚在地上踏了几下,一会儿窜上座椅上的横栏,一会又搭在前边秦城的座椅上,手上写完笔记就开始转笔。
    哥,你别动手动脚的啊,老师看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了?韩举一边嗖嗖记笔记,一边压低声音道。
    姜予年沉思两秒:在想什么时候到下学期,把你换成禇临。
    韩举:人言否?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姜予年哼着歌收拾书本:不停看表多想时间能飞奔起来快点儿啊,你收拾不完就先让我出去。
    韩举捂着支离破碎的心脏起身,给姜予年让出位置,这见色忘义的德性!呸!
    下午最后一节课,不管是食堂大军还是走校生都很多,姜予年趁教室外边的走廊还没有人头攒动,赶到隔壁一班的门口。
    姜予年一眼看到即将走出门口的禇临,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臂向教学楼外一路小跑,禇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挣了挣,结果姜予年握得分外紧实,他便没再动了,跟着一起跑,超越一个又一个食堂冲锋兵。
    身后有人认出他们两个,发出小范围的惊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张胆早恋!未免将十三中f4罢了,那四个魔鬼已经被攻陷。
    可恶啊!
    奔跑带起了一阵风,姜予年听到身后的嘈杂声响,其间夹杂着他和禇临的名字,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
    他喘着气抬了抬牢牢攥在手里的胳膊,桃花眼分外明亮:禇临,你说我们这像什么?
    禇临随着他越跑越快,活像后边有鬼在撵似的,气没喘匀,脑子也没反应过来:像像什么?
    姜予年缓缓放慢了脚步,有点儿促狭地拖长了尾调:私奔啊,不像吗?
    隐秘的刺激感陡然窜起,热血轰然从脖颈袭向耳根,禇临将手抽回来,骂了一声:像个鬼。
    哦,不像你脸红什么?姜予年跟他并肩往校门口走,乐不可支,在禇临发作前见好就收,正色问他,就去十三中对面那家奶茶店吧?味道还可以,现在过去人也不多。
    禇临松了口气,平复呼吸,脸上的热度逐渐在寒风下降温,他往上提了提拉链,羽绒服遮住线条漂亮的下颚,嗯了一声。
    放学这段时间里,这家奶茶店的消费主力就是十三中的学生,不过好在两人一通私奔式冲刺,里边人没有几个。
    姜予年走到店外,视线落在透明玻璃里边的一小截队伍,若有所思:人好少啊,不如下次也私奔过来吧?
    禇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转向里边写着饮品种类的挂牌,不再看姜予年。
    在十三中这么久,即便这家奶茶店就在对面,禇临也很少过来。他总是很忙,为了他和尹湘的生计奔波,如今青坛那边的三万块钱打过来,总算可以喘口气。
    饮品种类繁杂,禇临有点儿选择困难症,队伍行进得很快,很快排到他们。
    最终,他点了和姜予年一样的芋泥啵啵奶茶,热饮,大杯。
    吸管戳破纸盖,两人在街道上晃荡,天色渐暗,衬得入目的雪景更白。
    奶茶温热,恰好是让人觉得温暖又不烫嘴的温度,就是甜度太高了,很高。
    禇临回忆不起上次喝芋泥啵啵奶茶是不是也这样甜,只隐约觉得比不上这次。
    他们路过三两成群的学生一块儿压马路,在未化的雪上留下并排的脚印,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姜予年道:等期末成绩汇总完,就要根据这学期的几次考试重新分班了。
    知道他在暗示什么,禇临点了点头:实验班还是那三个不变,一、六、九、十四在一个班。
    算得好快好准,是心算得快还是早有准备?姜予年转眸看向他,禇临心弦绷紧,只见那双桃花眼稍稍弯了弯,姜予年没等他回答率先替他做了选择,小熊哥哥也想和我一个班,真好。
    禇临没说这是他在元旦晚会后算出来的,为了见光死后压着分数不被分到一个班,以免日后尴尬。
    他没说话,姜予年咽下奶茶,笑眯眯道:李主任还没跟你说吧,不管你这次第多少名,我们都会被分到一个班。
    毕竟,一是他们两个作为上届青坛刷题盛典冠军拥有足够分量,二是这次钟瑞找来,十三中和青坛再次洽谈了合作,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促成的。
    所以不用为了我刻意压分,随便考,我等你在下学期和我同桌。
    第39章 牵手
    下学期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成为同桌?
    冷不丁接收到这个消息, 禇临有点晃神,随后便想通关节,经过钟瑞来这一趟的确有可能, 不过
    禇临偏头看与他并肩压马路, 彼此只隔几公分的姜予年, 青年穿着米色的长款羽绒服,桃花眼漆黑有神, 正专注地看着前路,嘴角勾笑,显然心情不错。
    收回目光,禇临心道:不过, 能让校方这么爽快答应,姜予年应该在其中起了不小作用,不知道他后来又跟年级主任说了什么。
    上周结课, 紧锣密鼓地复习,雪片似的试卷一张张发, 恨不得把一个个学生都钉在课桌上,出来透透气放松极了。
    姜予年整个人松散下来, 他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踩着薄雪漫无目的地在校外走。
    他心里格外宁静,觉得时间又开始有了弹性, 忽然被拉得很长,又好像缩得很短。
    他们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姜予年忽然发觉禇临停了脚步, 回头看到他落在几步之外,怔怔看着某个方向。
    姜予年折回去的同时,也顺着禇临的视线, 往那个富有格调的花店看。
    透明玻璃干净,能清晰看到里边的一男一女亲密地挽着手,站在群芳争艳的花架前挑选。
    姜予年眉头蹙起。
    那个一身西装,打理得一副精英派头的成熟男子他认识,是a市名声大噪的房地产商,褚方南。
    也是禇临和褚昀的父亲。
    至于褚方南旁边的女子,姜予年出奇地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尤其对方侧头露出脸部轮廓的时候,只是她太过年轻,绝不是褚昀的母亲。
    姜予年皱眉。
    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褚方南,老姜总会说:就他?天之骄子?感情上以流连花丛滥情为荣,做生意手上也不干净,也就风光这一时。
    姜予年抬手握住禇临的手腕,等到禇临看来才发现,禇临只是沉默,神色却出奇平静。
    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他早已遇到许多次,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还是说已经搬离褚家很久,并不在乎这个名存实无的亲生父亲如何。
    究竟是哪一种情况,姜予年并不清楚,只是看到禇临并没有伤心松了口气,随即心底又涌上一阵闷痛。
    在他没有参与的岁月里,禇临一定失望过很多次,才会在亲眼看见父亲出轨后波澜不惊。
    察觉到姜予年不动声色的关心,禇临心底一暖,可当他看向花店里边的两道身影,像被人陡然泼了盆冷水,那股下坠感又在不断往下拉扯着他。
    禇临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难堪,他别过脸,低声道:别看了。
    你父母还没有离婚,他这个出轨的没有羞愧,别人也没什么看不得的。
    禇临盯着脚尖,声音很轻:是啊,还没有离婚,他还是我父亲。
    他是他,你是你,姜予年握住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对他道,我在意的是禇临,是抱抱小熊,跟他褚方南有什么关系。
    禇临猝然抬眼,想在眼前的双眸里看出一些别的什么,但那线条漂亮的黑亮双眼明明白白地写着:姜予年不在乎别的,只在意禇临。
    只有他。
    天色渐暗,禇临却有种天光大亮的错觉。
    砰,砰砰
    他震在胸腔的心跳如此清晰,禇临凝神看着眼前的青年,手腕被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摩挲,他好悬才控制住想扑进姜予年怀里的冲动,只心里默默问了一句。
    他为什么要怕?
    花店里边。
    褚方南接了个电话,付款买了一束玫瑰,亲手送到女子手上,便因为有事匆匆离开。
    而年轻女子手中抱着花束,来到花店门口,将花扔在垃圾桶里,接着站在原地良久,眼神涣散得有些破碎。
    蓦地,年轻女子朝他们看来,瞳孔才堪堪聚焦。
    年轻的女人向他们走近,确切的说是走向禇临。
    姜予年双眼微微眯起,透出危险的意味,他往前走了一步,将禇临护在身后。
    年轻女子感受到他明显的敌意,停在那里越过姜予年看向他身后的禇临,眼神是令人看不懂的复杂。
    而她问出的话,却让姜予年转瞬冷了脸。
    你妈妈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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