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翼轻抿唇角,“怕,但……使命当前,没得选!探你身份,寻踪至此……我……只有抱歉。”
    她对他意味什么,她不知,他亦不清。
    他只知,每每给她写信,似乎落笔前的忐忑,都在落笔后渐渐平复。
    慢慢地,成了习惯,成了心慌时难得的平静。
    收到她的信,是平淡生活的惊喜。心情极不好时,亦会拿出来读。
    虽萍水相逢,甚至未曾蒙面,可,似不经意的几封信,在时间积淀下,却有了深意。
    对她是,对他更是。
    余小乔望着他深眸透出沉重,却一闪而逝。
    她熟悉那样的眼神,姒文命在燕梅谷看到那抹浸出水痕的足印后,同是这般。
    余小乔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何事找我?”
    遥翼缓缓握紧拳头,盯着余小乔,一字一句道:“遥咚咚!”
    余小乔余光扫他一眼,奇道:“遥楚戎对你很好?还是遥咚咚与你兄弟情深?”
    遥翼冷嗤一抹不屑,“不!”
    遥翼仔细打量着,与自己通信半年多的她。
    长发披肩,肌肤胜雪,娇美无匹,浑身淌着英姿飒爽的飘逸,还有诗书气自华的知性。
    刚柔并济,完美融合!
    不禁瞥了眼远处的姒文命,心头油生一丝艳羡。
    “既不好,为何管?”余小乔声音虽仍冷寒,语气却多了份莫名亲近。
    遥翼使劲掐了下虎口,“为夺回属于我的全部财产,也……为父亲临终嘱托,遥家要兴旺繁盛。他若获罪,全族无光。”
    余小乔思忖片刻,冷冷回道:“抱歉,这忙——我帮不上。”
    遥翼脸上绽了抹极清淡的笑,“谢谢,你肯信我,同我说这多,已知足。天色已晚,打扰了!”
    说着,拱手拜别。
    余小乔冲着他背影,喊道:“遥翼,一笔行书写得不错!”
    遥翼回头,“你的小楷,越发好了!”
    二人隔着亭柱,相视一笑。
    姒文命远远望着他们,眸中亦漾起笑意。
    “平日跟小墨都争,今日倒大方,直接丢我与陌生男子。”余小乔伏在姒文命的背上,得了便宜卖乖道。
    姒文命背着她,踏着山路亦稳,“小事不含糊,大事不糊涂。娘子,可欢喜?”
    “夫君,如此大方,不怕我跑了?你看到了,遥公子不差!多金帅气,才华横溢。”余小乔紧了紧搂着他的胳膊,喜滋滋笑道。
    姒文命勾唇一笑,“是我的,任谁抢不走。”
    “这自信?”余小乔喜上眉梢,奇道。
    姒文命轻声道:“我乔儿的芳心,绝不会轻移,若…真动了,定是我不好。”
    “想得美!我移情别恋,你左拥右抱?你这辈子都我一人的,听见没,若你敢,我就……就……”余小乔舍不得说出狠话,哪怕是开玩笑。
    姒文命却不放过她,“就如何?”
    “就……纵你阅人何其多,终无一人恰似我!”余小乔眼珠子翻转半天后,朗声道。
    自然,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只一个小乔!
    待二人回到驿站,已是晚饭时间。
    梅若海难得休息一夜,正与余小墨围着饭桌打闹着。
    见他们回来,忙张罗开饭。
    李凌琰见二人眉开眼笑,打趣道:“小墨,明儿咱也上山寻宝。”
    小墨眼睛一亮,“好耶好耶,山上有宝贝?”
    李凌琰扬脖点了下二人,“有化干戈为祥和的美景儿!”最后一字尾音,被他故意拖得老长。
    余小乔塞个馒头到他口中,“吃饭,劳苦功高的肃亲王!”说着,将鸡髓笋、龙须菜、江宁肉松……一股脑堆满他碗。
    李凌琰见状,眉头扬起狐疑,歪头看向姒文命:“她唱哪出?”
    余小乔笑道:“唱滴是,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凌琰猛拍着脑门,“今儿没得罪你姐啊?!”
    余小墨抿着嘴,摇头道:“瞧你这盘上菜量,罪过小不了。我远点,省得待会杀戮太重,溅到血。”说着搬了搬椅子,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李凌琰屈身,拿筷子敲了下余小墨脑袋,“再念,就把你留这儿东岳庙,甭回去了。”
    余小墨躲到余小乔身后,朝他翻白眼,吐舌头,得瑟着。
    靠山,对孩子来说,真不是啥好事。
    余小乔拿起筷子,亦敲了下余小墨的头,“坐回去,吃饭。”
    李凌琰一脸幸灾乐祸,瞧着撇嘴的余小墨,甚是开怀。
    ……
    一轮银盘皓月,悠悠挂在树尖,洒落下稀疏的碎影,随风微动。
    李凌琰躺树下摇椅上,望着点点繁星。
    余小乔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将李凌琰自摇椅上扽下来,指了指旁侧的杌子。
    余小乔理直气壮地鸠占鹊巢,躺到摇椅上。李凌琰愤愤坐到小杌子上。
    “咋了?有心事?”李凌琰冷不防地问。
    余小乔迟疑片刻后,问道:“遥咚咚,按罪当何处?”
    “罚银五十万,流放边远之地,终生不得再返故土!”李凌琰不在意回着,突地意识到什么,忙问道:“平白无故,问他干嘛?”
    余小乔长舒一口气,“可有缓?”
    李凌琰顿时来了精神,双臂支在摇椅扶手上,兴致勃勃问道:“有情况!速速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亦从宽!”
    到最后,质问全无底气。
    “遥翼,遥家家主,是在三江酒家见过的那男子,亦是与我通信半年多的那人。”余小乔手指轻敲着扶手。
    李凌琰张大嘴“哈哈哈”半天,“缘分匪浅!姒少爷失宠在即……酒,我去拿酒,庆贺一番!”
    余小乔可没跟他开玩笑的好心情,一把拉住他:“别闹。说,能有缓吗?”
    “大小姐,俺是专查此事的钦差,还未查清就先开道法外开恩的口子,咋交差?立马被太子反咬一口,揪住小辫子!”李凌琰苦哈哈道。
    姒文命端了杯茶递与余小乔,李凌琰可怜吧唧问道:“我呢?”姒文命头一指,“自己倒!”
    李凌琰立时无奈,瞪了姒文命一眼,“都快下堂了,还跟这儿斟茶倒水。哼!”
    “眼下最紧要的是平抑粮价,你那边官员主动上缴的贪墨银子有多少?”姒文命坐到摇椅扶手上,幽幽问道。
    “哼,不知道!”李凌琰斜了他一眼,丧丧道:“一百二十人,八百七十二万两!”
    姒文命轻声道:“钱够了,粮道再打开,水患就算过了……明日找下遥翼,江宁最大的粮商就是遥家与褚家,平抑粮价,绕不开他们。”
    “你的意思是……让遥家戴罪立功?”余小乔奇道。
    李凌琰瞪着眼珠子,直盯着他:“姒少爷,胸怀——若谷!帮情敌救人,就不怕某人日久生情!”
    说着,冲姒文命比了个大拇指。
    余小乔经过他身边,无意地、狠狠地朝他脚上跺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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