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叶纯也说起了这事儿,有些好笑的问了句:“施渺,你知道那位小甜甜的男朋友是谁吗?这么大的手笔,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要是没有小甜甜那个身份在那儿梗着,施渺说不定就跟着一起开句玩笑了,但现在知道小甜甜很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他就没这个心思了。
    他这人打小就精明,那天跟姚蜜通完电话之后,他就察觉到她可能并不是很希望找到家人,他怕叶纯知道了伤心,姚蜜返京之前都不打算跟她说这件事。
    可现在叶纯自己问起来了,怎么办?
    说传说中的小甜甜很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而且她找了个七十岁的大佬男朋友?
    施渺少见的沉默了。
    叶纯对这个儿子足够了解,看他垂着眼睛不说话,心头不禁微微一突:“不好说吗?难道是你外公那个圈子里的人?”
    “我也不知道,”施渺把筷子放下,说:“瞒得挺严实的。”
    叶纯诧异道:“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哪里不对吗?”
    姚蜜的事情陈荔是知道的,现在看丈夫不说话,她也能明白是为什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叶纯和关肃的脸色,她有些为难的低下了头。
    叶纯看他们夫妻俩的情态,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事,既然幕后大佬没有露过面,那肯定就是跟小甜甜有关了。
    她跟关肃对视一眼,笑着说:“难道你们见到小甜甜了?是不是很漂亮?”
    施渺沉默了喝了口酒,然后说:“妈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去那边谈谈,好吗?”
    叶纯看他说的这么严肃,脸上的笑容就慢慢落下去了,她点点头,站起身说:“走吧。”
    包间的门关上,里边就剩了他们母子二人,施渺找到自己手机上存的那些照片,把手机递到了叶纯面前。
    叶纯眉头微微蹙起,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看清楚那姑娘的面孔时,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站不稳脚。
    施渺手机里边林林总总的存了二十多张照片,从小到大都有,她一张张的翻看着,眼见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越来越稚嫩,最后跟她记忆里的姝姝重合。
    最后一张是施渺秘书汇总的姚蜜信息,上边清楚的显示出她是姚家收养的孩子,血型跟关肃一样,都是b型血。
    叶纯把手机捂在心口,她从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会有这么迅速过,这样过了几分钟,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施渺:“她,她在哪儿?你找到她了吗?我想见见她,现在可以吗?!”
    施渺看着她眼睛里迸发出来的那种光亮神采,有些不忍的说:“联系过一次,她现在不在京城……”
    “那她现在在哪儿?你跟她说过我们的事吗?”
    叶纯埋怨的说:“你也真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早说的话,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在这儿吃饭!”
    施渺低着头,说:“联系了一次,她说现在在老家,不太方便过来,晚一点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再找个时间回来……”
    叶纯听得一怔,眼底的光芒淡去了许多,然后她抓住施渺的手,难以置信的说:“她不想我吗?不想妈妈吗?这怎么可能呢!你有没有跟她说清楚,是妈妈想见她啊!”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施渺心里就跟压了一座山似的,重重的喘不过气来,伸臂抱住母亲,他安慰说:“您先别难过啊!”
    叶纯痛哭出声,施渺则温声劝慰说:“她是在姚家长大的,收养她的爷爷对她特别好,现在老人也七十多了,她前不久回了老家,就是打算带着老人四处走走,逛完就回这边了……妈妈,你先别哭了,是不是还不一定呢。”
    “一定是,不会错的!”叶纯泪流满面:“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孩子?那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姝姝啊!”
    施渺暗叹口气,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叶纯很快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说:“我想给她打个电话,可以吗?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施渺想起上一次打电话时姚蜜的态度,实在是怕母亲受伤,但找了二十年的孩子忽然间有了音讯,却阻断她们之间的联系,这好像也太过残忍了。
    他说:“上一次通话的时候我录了音,您要先听一听吗?”
    叶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点了头。
    “我去叫爸爸过来吧,”施渺说:“这种时候,你们夫妻俩都应该在场。”
    ……
    这天一起床,姚蜜就接到了管太太的电话,说要是对投资影视圈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她,两人约定了等姚蜜回去之后一起吃饭,顺带着帮她引荐几个名导演,看有没有机会合作。
    大清早就接到了这么个好消息,姚蜜的心情就跟窗外的太阳一样明灿灿的,起床收拾一下屋子,又到厨房去做早饭。
    团好的肉丸下了锅,等火候差不多了,再往里边加面条,快要出锅的时候放一点盐和菠菜,拿筷子随意搅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姚爷爷之前有准备辣椒酱,姚蜜往碗里倒了一点,稍微搅拌几下就是人间美味。
    一顿早饭吃的爷孙俩冒了汗,姚蜜收拾了桌子,二姑夫厂里的人就到门口接人,请她去签合同。
    两个村里的村民都统一了意见,那修路的事儿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姚蜜先给市招商办打了个电话通了通气,对方一听她是替首都大老板来谈投资的,态度特别热情,当天就约了时间见面,电话里还保证税收减免。
    姚蜜就盘算着上午先去水泥厂把合同签了,完事之后再到招商办那儿去走一趟。
    两个村子里边要修水泥路,再加上到乡里的道路,只算成本费就有六百万之多,对于水泥厂那边来说,也是一笔大单了。
    二姑夫家里边在水泥厂里边有一定的股份,自家的外甥女带来了这么大的单子,二姑夫也觉得脸上有光,笑呵呵的合同签完,又亲自开车载着她去市政府谈投资的事儿,等完事之后又一起回姚爷爷那儿吃饭。
    姚慧云到的很早,听姚爷爷云淡风轻的讲了外甥女的发财故事,震惊之余也为她觉得高兴,把姚爷爷找出来的排骨下了锅,又跟丈夫一起准备几个菜,中午时候好好的聚一聚。
    姚蜜跟二姑姑夫妻俩一起回到爷爷家,还没进门,就闻到肉香味儿了。
    姚慧兰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香啊。”
    姚慧云招呼妹妹说:“去把猪耳朵切了,你姐夫在炒茄子,现在空不出手来。”
    姚慧兰一边卷袖子,一边说:“爸呢?他闲着干什么?”
    姚慧云撇嘴说:“当老太爷,在屋里抽烟呢,蜜蜜,去骂他几句,咳得就跟肺都要出来似的,还每天抽个没完!”
    姚蜜笑着应了声:“好。”
    今天不是双休,两个姑姑家的孩子也都不在,六个人聚在一起开怀畅饮,气氛十分和睦。
    姚爷爷多喝了几杯,又再去开新一瓶酒,姚蜜赶紧夺过来藏到外边,再一次回去的时候,就听姚慧兰说:“蜜蜜,刚刚你手机响了,我们也不好帮你接,你回过去问问吧,万一人家是有急事呢。”
    姚蜜“噢”了一声,一边伸手从炕里边摸手机一边问:“是谁打来的啊?”
    姚慧兰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好像是叫施渺?哎呀,我就是瞄了一眼,也记不太清楚了。”
    姚蜜的心脏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第66章
    施渺?
    不是说之后再联系吗,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姚蜜心里边瞬间闪过几个猜测,姚慧兰就说:“那是谁啊?朋友?还是回个电话问问吧, 说不定人家有急事呢。”
    姚爷爷的酒被姚蜜藏起来了, 这会儿看起来郁闷的紧, 涨红着老脸跟两个女婿侃大山, 两个姑姑也没察觉出异常,笑呵呵的在边上嗑瓜子。
    姚蜜心里边乱糟糟的,怕这个电话会打乱这边刚刚步入正轨的平和生活,又怕自己不回过去亲生父母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将来抱憾终身。
    她勉强挤出个笑, 随便说了句什么解释一下, 拿起手机回到自己屋里,反锁上房门之后,重新拨打了过去。
    ……
    关肃跟叶纯坐在一起, 听继子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再把那段通话录音听完, 心里又惊又痛:“姝姝……她不想我们吗?一点也不急着见我们?!”
    找了二十年的女儿终于有了音讯,但对方的态度却不甚热衷,对于这夫妻二人而言,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小妹离开家的时候才多大?还不记事呢。再则,总要顾及到那边老人的。”
    施渺温声劝慰:“她跟养父母的关系不怎么好, 但是跟爷爷却是真的亲近,老人家上了年纪,又说好了要一起出去旅行, 现在再把这件事翻出来,实在是……”
    叶纯跟关肃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平心而论,姚爷爷对他们只有恩,没有仇,夫妻俩垂泪片刻,终于还是收拾好情绪,叫施渺又一次把电话拨了过去。
    叶纯拿手帕擦拭眼泪,目光却紧盯着手机页面上的通话符号,可是到底是叫她失望了,从第一声开始数,到最后未能接通挂断,她都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个声音。
    陈荔看她两眼紧盯着手机不放,就柔声说:“兴许是午睡去了?又或者是手机不在身边,一时没有见到也不奇怪啊。”
    叶纯也知道这解释合情合理,但找了二十年的亲生骨肉就在眼前,却又因为重重缘由难以见到,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又是怎样的煎熬!
    关肃心头闷痛,揽住妻子的肩轻轻拍了拍,施渺正准备劝一句,就见手机屏幕忽然一亮,对方又打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了过去。
    “施先生?”姚蜜轻轻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才看见你给我打了电话……”
    施渺平日里那么灵光的脑子,这时候居然没反应过来,只是捏着手机,木然的说了声:“啊,没关系。”
    姚蜜听得微微蹙起眉来,说:“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施渺还没说话,叶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从儿子手里接过手机,她颤声说:“姝姝,我是妈妈,是妈妈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妈妈啊!”
    姚蜜听得心脏一颤,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叶纯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姝姝?你说话呀!我是妈妈,是妈妈啊!你小时候最喜欢我了,我去公司上班都要带着你的!”
    姚蜜嘴唇动了动,心里边好像有无数话想说,但是真的到了舌边,又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她有些茫然的“噢”了一声。
    叶纯的心被刺痛了:“‘噢’是什么意思呢?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女儿啊!”
    她痛心至极,哭着说:“姝姝,你一点也不想妈妈吗?!”
    姚蜜没见到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莫名的掉下来了,从前被她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和伤怀好像也在这时候忽然涌出来了。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不是你把我丢掉的吗?现在还找我干什么呢。”
    叶纯听完心都要碎了:“我怎么可能丢掉我自己的孩子?你这是听谁说的?!姝姝,妈妈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把你丢掉呢!”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姚蜜抽泣着说:“是你把我丢到福利院门口的,你说叫我在那儿等一会儿,结果再也没有回去!”
    叶纯大声分辩说:“那不是妈妈!一定不是妈妈!”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痛哭出声:“妈妈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妈妈跟爸爸把全京城的福利院都找了一遍,但是找不到你,找不到你啊!你是三岁左右的时候到的福利院,那时候爸爸妈妈已经找完那里了,怎么就没想到要再去查一遍啊!”
    姚蜜听她在对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心脏也跟被撕裂一样痛楚,抽泣着无力说话,原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抚着她的肩背。
    叶纯哭的几乎要站不住,好在有关肃搀扶着,才没有倒下,这时候她全身上下都用不上力气,只有右手将手机抓的死紧:“姝姝,回妈妈身边来,好吗?妈妈想见见你,妈妈真的特别想你!”
    姚蜜几乎下意识就想说一声“好”,目光触及到自己所处的房间之时,忽然浑身一震,瞬间从那种哀恸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现,现在还不太行……”
    她声音无力的说:“我要跟爷爷一起出去玩,我们都说好了。”
    叶纯感觉到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刺穿了她的心脏,也将她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隔阂起来,身边是丈夫和儿子儿媳,她却有种身处幻境的感觉,灵魂在包间里飘了一圈,才晃晃悠悠的落回到身体内。
    “那妈妈去见你,好吗?”
    她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丝哀求的说:“妈妈想见见你,姝姝,妈妈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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