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月外出的旅途劳顿、玉莲的温存,这些都没有让郭绍松懈下来,反而他这次回到东京变得比以前更加紧张。不是慌慌张张的紧张,也不是成天忙得不得了,却在平素的一言一行中莫名表现出来。
    就好像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状态,平静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几乎每一天他下午都会在家里呆很久,但不是休息,而是重新开始练箭。
    后园有一条青石小路,其中一段比较直。郭绍就在路上放一个靶子,然后站在七八十步开外拿弓箭对着靶子练。
    这种时候,别说事情本身很枯燥,连旁观的人看也看得没意思。
    搭箭、开弓,对着靶子停止不动,良久,一直这样重复。偶尔会让人觉得稍微有意思一点,他会不停息地用箭连续射击靶子,直到箭壶里的箭矢射光;速度很快,有很大一部分射不中靶子……但这种事不是经常的,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慢悠悠地拉弓瞄准,很久都不放一箭。
    玉莲和董三妹住在后园,一有空就在后边的小路上看他反复地毫不厌倦地做这样的事。她们都不敢去打搅郭绍,只是把糖水、茶等东西搁在亭子里,等郭绍休息的时候可以饮用。
    年关越来越近了,到处已经充满了节日的气息,郭绍依旧不理会过年的任何事,他每天上值或会客之后,就站在青石小路上干那件很枯燥的事。
    此时的中层武将,除了用兵,武艺也很有用;而且练武还会让人保持一种准备待命的好状态。带头的不勇猛很难鼓动士气,史彦超常常打前锋就是因为他个人勇猛,以身作则。而作为战阵用的武艺,箭术无疑是这个时代很具有优势的击杀手段。
    相比冲前的近战刺杀,用弓箭不需要冒着被围攻的危险,也不需要与人拼命,远距离射杀十分具有优势,只要力度和精准。只不过训练繁琐,要求高,顶尖的神射手通常需要从小就开始培养,以达到有利肌肉骨骼的发育效果;大凡是出身条件,从小就当武将培养的人,无不练习箭术,李处耘、罗彦环在之前的职业生涯里,都有靠射箭扬名立万的记录。
    郭绍常常练得累了,就会站在小路上闭目静立。记忆里,符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教头的一句话在郭绍的脑子里十分清晰:不要想得太多。
    这句简单的话,让郭绍每过一段时间都有新的领悟。
    也许教头不是让儿郎们不动脑子,恰恰是要把脑子用在最直接的地方。排除杂念,思维进入一种敏锐却最直接的模式:何时出手,何时放箭,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一个感受。
    郭绍就是靠无数次击中和未击中的经验中,去领悟这样的时机。
    心中不能纠结,不能有丝毫犹豫。也许顶尖的神射手不一定是君子,但一定不是小人。只有通达的念头、顺畅的思维,才能把这种简单粗糙的艺术发挥到极致……一如战争的艺术。
    坦荡荡却不需要太多的束缚,不需要任何伪装来掩饰自己,一切恢复最原始的本性和真性情。
    ……
    除了练箭,他也经常呆在南城的虎捷军军营,第一军、第二军的人数常常不齐,但总是有一部分人驻守。
    郭绍的私下里还是比较喜欢这支军队的将士,他们的特点同样是简单直接,胆子大有着一股子野性,难怪后世的统治者会非常忌惮这种精锐将士……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想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前朝发生的一次兵变,朝廷让职业兵去屯田,结果大伙儿直接兵变了事。
    郭绍亲身感觉到,这些将士就是一把双刃剑,能打,却不是那么温顺的一类。
    将校们正在点卯,郭绍一改以往那些大将的作风,徒步从行列之间走过,一个个注视叉开腿站立的士卒。
    军士们多是肩膀宽、手臂粗长但腰不粗的猛汉,从体型到皮肤,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出他们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兵。他们服从自己的将领,习惯抱团成阵,但没有丝毫普通人见了官的那种胆怯和卑躬。
    郭绍站在一个士卒面前,就近面对面地,随手拉平他身上歪了的铠甲。士卒有点紧张,但口拙,直挺挺站在那里没动也没吭声。
    将士们此时还是比较服郭绍的率领,精兵悍将并非全然桀骜不驯,他们只服有本事的人,就像杨彪那类人一样。军中里少了几分温情,多了几分丛林般的法则。
    就在这时,各指挥的武将上来禀报人数,郭绍不慌不忙地听他们说完,自己也不说任何训词,直接挥手道:“解散,按前几天枢密院的军令驻防。”
    各军有各军的都指挥使及各级将领,各部的驻防任务也由不得郭绍等武将,全凭枢密院一手部署;特别是京师的人马,未得枢密院命令擅自调动或调防的话,非常严重。郭绍就是不来巡视也没问题,不过他还是很长时间呆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尽量熟悉。
    他等各部点卯换防后,就完全不插手他们的军务了,最近在整理复制从关中带回来的地图,一共六张。
    忙活了两三个月,郭绍觉得可以上个奏章,献秦凤二州地形图,好在朝廷里找一点存在感。此时的朝廷机构在唐朝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简集权,却还没形成宋明那种比较严密的体系,而且枢密院权重、军事对国家事务中最重要的部分……郭绍认为自己献图,或许可以到达皇帝或枢密使的手里。
    李处耘在邠州时,一个无军职的节度使的亲戚都可以上奏告状,郭绍觉得自己身为禁军将领完全可以上奏疏。
    不过这是郭绍第一次向皇帝上奏疏,写文章有点捉急。这份上书他都搞了两三天了,还没弄利索。
    别说写文言文章,他就是看也不太看得明白……并非文盲,繁体字也认得,关键是没有标点。娘的,古代这些读书识字的人真是怎么复杂怎么来;若是文章书籍里有断句的符号,就是一个墨点,郭绍都能毫无压力地看懂大部分文章,但就是没有。
    在五代十国有差不多五年了,但郭绍大部分时间是小卒,这个时代的书籍又贵,而且军士小卒也不需要识字,他哪有功夫去研究古籍?除非现在科举有好的出路,也衣食不愁可以专业读书科举,那倒可以研究研究。
    想来想去,郭绍决定还是让左攸来写,然后自己看看差不多的话,再抄一下了事……上次在邠州不辞而别留的书信,也是出自左攸之手。
    第七十章 满意表现
    郭绍献图幸运地让皇帝见到了,但也只是看了一下而已。柴荣每天要处理不少事,包括内外军事和治国政策。他的习惯有着武将常有的干练,着手一份奏书或一件事,先瞧明白里面的矛盾……郭绍这份东西和图纸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矛盾;然后他再看内容是不是关系要紧的方面……正好有关秦凤二州的事。于是柴荣大致看了一番,弄明白是考察地形的禀报,处理方法是直接交给主管军事的枢密院。
    王溥倒是很有兴趣地琢磨了一番。不久之后符氏就偶然得知了。
    曹泰知道符氏比较关注郭绍,便说得详细,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弯腰说着:“郭都使八月以寻亲访友为由,向侍卫司告假出京,原来是去考察秦、凤地形。这次献的图很仔细,一共六份,把二州要紧之处的一山一水都描画得很精细,连哪里有一条小路,哪里有一个村子都察得一清二楚。”
    曹泰见符氏的情绪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便继续小声说道:“据王丞相所言,此图的新奇之处,在于量丈地方的远近长短。图上一寸、实地四十里,拿尺一量哪怕是不为人熟知的小地方,也能估摸个远近……”
    符氏轻轻点头,没说什么话。一行人正好走到了路边的亭子跟前,符氏停下来,后面远远地跟随不让他们听到说话的宦官宫女们,这时赶紧上来,在石凳上小心翼翼地铺上软软的垫子,让符氏坐下来休息。
    她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生活也很慢,平素娇气得很。最近天气变冷,她已经很多天没出宫殿了,今天晴天也没什么风,这才出来走走。饶是如此,宫妇也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小心风寒,给她身上穿上了很厚的衣服。领子上是白色貂皮的柔软绒毛,白得一点杂色都没有;貂皮让她起来更加贵气,却又似乎多了几分贵夫人般的俗气。
    “皇后娘娘,您累了吗?要不叫轿子过来,送您回宫。”穆尚宫在旁边轻轻地关心道。
    符氏摇摇头不言语。穆尚宫又向后面的宫女招招手,他们忙把一个精致的细颈瓷壶摆上,然后斟酒。穆尚宫端起来双手送到符氏的手心里,好言道:“娘娘暖一暖身子。”
    符氏也不拒绝,轻轻抿了一小口,便靠在旁边的石桌上闭目养神。她的眼睛轻轻一闭,就像是一个开关似的,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刚才曹泰提起郭绍,符氏这会儿的心思还留在刚才的话题上,寻思了一番:绍哥儿倒是很有点能耐。
    从小到大,她当然不缺想为她效命求荣华富贵的人,不过回想起来,郭绍这样的人确实只有一个。
    符氏不仅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也亲身经历到了兵祸凶凶的乱世。在父亲符彦卿的镇节上见识过,在河中李守贞府更是印象最深的一次。
    尊贵的身份固然相当重要,但某些时候不一定管用,在那种时候忠心效命的人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不过符氏并不想利用他们,她还是习惯于问心无愧的轻松心情……所以当她在东京发现郭绍时,不管他的身份贵贱,还是亲自叫人和张永德打招呼,给予郭绍回报。符氏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同时也让自己心里顺畅,她不想自己有任何亏欠之心。
    就算有什么遗憾,符氏也想得通。她最善于开导自己,可以放下而且遗忘。以前符彦卿王府上就有个妇人,老是觉得自己很苦命,成天顾影自怜伤春悲秋,符氏看着就烦,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往宽处想。
    本来以为照顾了郭绍,就算还情了,但符氏却一直惦记着这个人。有一些说不清的情愫……也有一些考虑,觉得这个人不似那些一心求富贵又没能耐的,却是个值得信任的可造之材。
    以前河中府那件事,郭绍只是白白去送死,符氏不觉得这样的忠心随从有多少用、更不想鼓励他这么做,反而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因为她不想觉得,有人又为她付出了多少多少,自己欠了多少情;但高平之战的表现,让符氏觉得郭绍这个人成长了。
    刚才曹泰说起,他提前把秦凤二州的地形考察清楚。这件事,符氏懂得其不仅需要用心,也需要本事……那秦凤二州在蜀国控制中,一个完全不熟悉当地的人能在短时间内摸得一清二楚,倒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
    若是郭绍能好好的在禁军里,而且获得相应的实力,实在是符氏喜闻乐见的事。
    一个受过符家恩情、出身根植符家的武将,而且不让她觉得厌烦,甚至有点好感,这样的人在禁军中显然对她一点坏处都没有。这世道换了多少朝了,万一哪天又遇到什么紧急的事,郭绍对她来说将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有力捍卫者。
    符氏一脸舒适,如同微醉的神态,软软地靠在石桌上,眯着眼睛,没有人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的心情大部分时候都很愉快,现在也是,觉得所有人的服侍都很顺心,所有的事仿佛都在掌控之中。
    “回去了,现在树叶都掉光了,也没甚好看的。”符氏轻轻说了一句。
    无论她说的多么不经意,大伙儿都不能轻视。因为皇后是罕见聪慧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她自己都记得;如果办不好也许不会被处罚,但办好了一定能得到一些奖赏。
    这也是宫廷内外无论宦官宫女、还是文武大臣,大多愿意买账的原因。人们感觉不到她的敌意,却常常考虑,万一哪天栽了,皇后说不定还能记着好在官家跟前说个情呢。
    穆尚宫在大内不敢大声嚷嚷,赶紧指使宫女跑着回去叫轿子。
    轿子搁的地方不远,早就预备着了。因为这种情况太多,通常符氏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兴致好出来散步,走到哪算哪,兴致没了就要人抬回去。
    她站起身时,心道:期待绍哥儿在攻蜀之战中,还能有让自己满意的表现。
    第七十一章 落花与流水
    年节刚过,周朝西面已开始积极备战。东京有来往关中的商人,议论各州正陆续向凤翔调粮;二月初,又有秦州的士人不远千里赶到东京,上书皇帝请求出兵收复秦州,救民于水火。
    皇帝心念故土子民疾苦,采纳了秦州士人所请,决定调兵西征。
    二月中旬,皇帝采纳了王溥等宰相的举荐,任命四人。以王景为西征主将;向训率镇安精兵,郭绍率侍卫司步军一十二指挥,分为副将;客省使昝居润从征,主外交。
    王景在凤翔等候,向训兵出镇安,郭绍和客省使率禁军出东京,诸路人员克日向凤翔集结。次日,郭绍到侍卫司接到了枢密院明令:五日后出征。
    侍卫司都指挥使李重进、都虞候史彦超,亲自在官署接见郭绍及虎捷军诸将,虎捷军左厢第一军、第二军都指挥使和都虞候等人一起当场验明枢密院调兵令,然后返回军营通晓全军……一如既往,中下层将士只需要听命行事;上面一众武将确定了调兵属实,如果出现差错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郭绍照常先回家,一面通知李处耘前来会合,一面准备随行的东西。玉莲帮他收拾衣物起居用具,他只挑选要带的兵器甲胄。短匕一把、近战障刀两把、强度不同的弓三副,郭绍不善用长兵器,自己便不带;上回内殿直发了崭新的甲胄是环锁铠,他便准备出征时穿这一副,另外有一副胸板甲他也准备带上……战阵上刀箭不长眼,穿两层累点也值得。
    京娘又要求追随,郭绍不太愿意带妇人在军中,但她说自己在蜀中认识一些道教中人,郭绍寻思了一番便不再反对了。
    就在这时,黄铁匠进来禀报:“门外有人求见,是妇人,递了这东西进来。”
    郭绍接过来,好奇地展开卷着的纸一看,是张六七寸的纸,上面写着两个字,郭绍作为古代版半文盲倒还认得:李氏。他随口道:“这叫名帖、门状吧。”郭绍还真是第一次收到这玩意,左攸等经常上门的人都是敲门了事,根本没这些讲究。
    又听黄铁匠说是妇人,郭绍顿时猜到,恐怕是李处耘的女儿李氏。
    郭绍踱了两步,想起李娘子在凤翔时的话:三十二天未见,如同三十二年……小娘子一番情意,又是李处耘的女儿,郭绍觉得自己应该见见,好歹说点话让她宽心。
    他正待想让黄铁匠请李娘子进来,又想着让一个未嫁女子单独进门不太好,便将手里的纸往衣袋里一塞,转身出去了。
    郭绍走出大门,见街边靠着一辆马车,前面坐着一个马夫,外面还站着个丫鬟。郭绍认得那丫鬟,确定来人是李处耘的女儿,便独自上前道:“可是李娘子拜访?”
    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街头有家铺子,我在那里吃过饭。这会不是吃饭的时候,楼上肯定很清静,上铺子里喝茶吃些点心如何?”郭绍道。
    李氏的声音道:“听郭都使的安排。”
    于是郭绍步行和马车一道向街口慢行,反正不远。他们走到酒铺门口,郭绍往袋子里一摸,摸出一整串钱来递给丫鬟:“你们想吃点什么自个买吧。”
    丫鬟脸上一喜,嘻嘻笑了一下,点头没说话。店里的小二正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休息,发现有客,抬起头时忍不住多看了李氏两眼,此时的妇人还比较自由,李氏长得好,但并不会让人们觉得奇怪。
    郭绍和李氏找了个地方坐定,要了两盏茶,一份炒杏仁、一分糯米点心。
    李氏低着头没说话,手使劲捏着衣角,这般光景影响了郭绍,叫他也感觉莫名有点紧张。他前世都从没谈情说爱,没空也没多余的钱,那样的经验只来源于玉莲,一时间脑子空白,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冷场的气氛顿时略显尴尬。
    此时此刻郭绍还不如李氏,李氏倒主动开口,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缝了两双鞋垫,一双给家父,一双给你的;武人披甲时身上重,鞋垫要软和结实兼顾,一般人不会缝制这样的……听说你们要出征,我就赶着想送给你。”她说罢便把一张桃红色的漂亮绸布包拿了出来。
    郭绍愣在那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氏又道:“郭都使既然见过我了,我本来都不想再主动找你……我觉得在你面前好卑微,这样做会让你瞧不起;可是这双鞋垫毕竟费了不少工夫。”
    “没有,没有。”郭绍摸了摸额头,又急忙道,“我不是说没有费工夫,而是说没有瞧不起之类的,我觉得……”
    李氏听他没说完,忍不住追问道:“觉得怎样?”
    郭绍捉急了,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便装老练,好言道:“郭某听说李娘子在邠州等地都颇有美名,倾慕者不计其数……我只不过碰巧在李府背了首曲词,偶然叫你见到;之后你我蒙面不过两三次,数面之缘,娘子恐怕并不了解我是怎样的人,大部分都是凭自己的想象。一个人有了好感,当然会把所有地方都往好处想。有些事不过是幻觉。”
    “幻觉?”李氏颦眉想了想,“郭都使说这些话是何意,是叫我不要再纠缠你了么?”
    郭绍忙小心道:“绝非此意,其实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个男人被漂亮小娘看中心里不沾沾自喜?”
    李氏一脸迷惑。
    郭绍感觉自己说了一堆没用的,转头发现窗外的光树枝上结满了花蕾,便道:“春天来了,古代诗人常用落花、流水这等事物来描绘那样的情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留着回忆,以后偶尔想起会觉得很美好;稍有不慎,就会破坏得一干二净,太脆弱的东西。”
    李氏顺着他的目光看树枝,口中喃喃念着“落花、流水”,似乎在认真想郭绍的话。过得一会儿,她却莫名生气起来:“哪有那般脆弱!来得快、去得快,你是想说我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妇人么?”
    郭绍愕然。
    李氏把桌子上的漂亮绸包推过去,气呼呼地说:“拿着!你等着罢,我会让你明白我是怎样的人。”
    郭绍忙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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