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说:“的确是在交往,而且好事近了。”
    纪怀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哦?真的?”
    江堰:“当然,就前两天,我才和林季阳,李贞莼吃了一顿饭,也是在这里。”
    纪怀德心里又有了新的计较:“可我听说林总是前天才回来的。哎呀,要不怎么说你们俩是发小呢,关系可真够铁的。”
    江堰笑笑:“关系好是真的,但我们也不会有事没事就约饭,大家都忙,要不是为了谈合作,谁会这么着急呢?”
    纪怀德:“合作?”
    江堰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又道:“哦,还有‘历耘’那边,虽然我和崔耀芸的相亲没有继续,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却保留下来。”
    听到这里,纪怀德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江堰怎么转话题这么快,而后才明白,江堰是在告诉他,“宇青地产”有意和“诚创地产”、“历耘地产”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而且初步搭桥已经完成了。
    纪怀德虽然是做施工的,但也是生意人,明白这里面利益勾连的重要性,一听到江堰这样说,心思跟着就活络起来。
    不管他们三家甲方如何合作,项目也需要有施工方啊,在历城,他纪怀德若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只是纪怀德仍是不太放心,便又试探道:“原来江总和‘诚创’ceo也搭上线了,我还以为你和孙总建立了联系,就已经十拿九稳。”
    江堰笑道:“关系哪有十拿九稳的,自然也没有人嫌关系多。您也知道,林季阳和我是发小,他将来也是家里的继承人,他们家的公司和我们‘宇青’捆绑必然不会少,如今再加上‘历耘’、‘诚创’,我们四家若是联合,那才是共赢的局面。当然,和孙总谈合作也不是不好,但您也知道,孙总凡事都要压一头,我又是个尊敬长辈的,自然要多让一步。只不过,礼貌归礼貌,利益归利益,我表达了尊重,可我们‘宇青’却利益受损,我也不好跟公司里交代,您说是吧。”
    听江堰的意思,他和孙构的合作怕是不会长久了,而且大局已定,现在就是等纪怀德站队。
    纪怀德开始犹豫了。
    先前他是不愿为了一个外来的强龙,得罪地头蛇,那不划算,可眼下形势又不太一样。
    原来江堰也知道自己是外来,要想在本地站稳脚跟,就得和本地的几家大公司联合,而他也暗中进行了。
    最主要的是,江堰搭上了“诚创地产”的ceo,那还有孙构什么事儿呢?
    要是孙构都被他们踹出去了,他还能跟着孙构陪葬吗?
    这边,纪怀德正在动摇。
    那边,江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说道:“本地的施工方,我个人比较看好纪总的公司,和宋总的公司,我们四家甲方联手,项目有的是,施工我们给谁都可以。但就我个人的意思,我当然更愿意给我属意和信任的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考虑到纪总和孙总的关系,倒不着急要纪总下决心,您可以慢慢考虑。为了表达诚意,我也可以承诺纪总,到时候一定优先考虑您的公司。”
    这下,纪怀德更摇摆不定了。
    江堰说他是属于且信任的朋友,搭上这条船,他的公司未来今年还不赚的盆满钵满?
    再者,他可以借着江堰搭建的桥梁,进一步和“诚创地产”、“历耘地产”,以及林季阳的家族公司建立起更深层的联系。
    这三家可都是历城的地头蛇,数一数二的大甲方,他们的项目真事多的做不完啊!
    眼下一箭三雕,多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回去还不得捶胸顿足懊恼死?
    纪怀德一想到这,心里就有点着急了,连忙说:“这样,小江啊,你……”
    可纪怀德的话还没说完,江堰就将他打断了:“没事,纪总您慢慢想,我和孙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过去隔壁等他,您在这里先用个晚饭。放心,程枫会留下,您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招呼的。”
    江堰撂下话,便微笑着起身,仿佛根本看不见纪怀德有多着急,转而抬脚就走。
    江堰一出包厢,程枫就进来了,笑着安抚想追出去的纪怀德,还叫服务生把晚餐端上来。
    纪怀德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立不安的傻等。
    ……
    江堰走出包厢,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来到隔壁,坐定。
    不会儿,江堰将电话拨给程枫,程枫接通了,并且按下扬声器,让正在享用晚餐的纪怀德听的一清二楚。
    孙构来时,江堰起身相迎。
    一老一少微笑寒暄几句,前者是豺狼,后者是狐狸,就看谁算计的过谁了。
    孙构是比纪怀德更老谋深算的人物,他一坐下,四处看了一圈,说:“这里环境倒是隐秘,很适合谈事情。”
    江堰笑道:“我也是提前找人探过路,这里咱们行内的人来的不多,不至于撞上。”
    孙构了然,等江堰给他倒了杯茶,他说:“我今天突然约你过来,没叫其他人,也是希望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
    江堰:“孙总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连程枫都没让跟。”
    孙构“哦”了一声:“难怪没见到程经理。”
    江堰笑了笑:“不知道孙总特意单独约我,是想谈什么呢?”
    孙构安静了几秒,倒是没急着进入正题,反而先拿起餐单看了看,说:“肚子有点饿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江堰扬了扬眉,说:“单我已经点了,孙总不妨再加几样。”
    孙构笑着加了几样,等服务生推门进来,孙构把他加的说了一遍,服务生对照着餐单,礼貌地提醒:“您二位点的餐,有四道菜重复了。”
    孙构一怔,他一共就加了四道,竟然都重复了?
    这他倒是没想到。
    孙构说:“重复了就算了,只上一份。”
    服务生:“好的。”
    等服务生离开,孙构这才看向江堰:“想不到我和江总的喜好这么接近。”
    江堰也是很坦白:“其实是我一早就问过孙构的口味。这里的厨子刚好符合您的要求。”
    孙构:“江总倒是有心。”
    江堰:“我初来乍到,这点心自然是要用的,不足的地方,以后还得多向孙总讨教、学习,您是我的前辈,在这行经验老道,您若愿意教我,我一定会受益匪浅。”
    孙构“哎”的一声叹了口气,表情深沉:“现在肯学习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江堰没接茬儿。
    直到孙构又道:“其实哪里需要我教,江总你不仅聪明,悟性也高,我们这些前辈只要稍稍提点一两句,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两人虚伪了几句,服务生开始上菜。
    孙构率先动筷子,江堰只是看,等孙构说“味道不错”,示意江堰也吃,江堰这才拿起筷子,浅尝辄止。
    品尝了美食几分钟,江堰料想,孙构应该要进入正题了。
    果不其然,孙构放下筷子,第一句便是:“哎,其实今天我本来是想叫老纪一块儿来的,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啊口重,我口轻,没回吃饭,都是我迁就他,要不就是酒喝得多,要不就是菜吃的咸。”
    孙构的切入倒是别出心裁,先说点无伤大雅的。
    江堰应道:“哦,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生意人么,吃惯了大鱼大肉,应酬免不了要多喝几杯。”
    孙构笑容渐渐收了,说:“老纪这个人呐,现在不光是吃上面口重,别的事情也是。”
    江堰从善如流的接道:“哦,孙总指的是……”
    孙构却没直接回答,转而问:“听说先前的结构,是江总亲自换掉的?”
    孙构指的自然是夏天晴。
    现在行内人人都在传,江堰换掉了夏天晴,做男朋友的竟然亲自出手把女朋友薅下来,这可真够翻脸不认人的。
    还有人说,江堰和夏天晴已经分手了,正是因为分得很难看,撕破脸,所以前脚分手后脚就踢她出局,连点蚊子肉都不让她沾。
    孙构冷不丁的提起这茬儿,就是想看江堰的反应。
    江堰的脸色瞬间就冷了,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说话时透着不近人情:“既然不合适,自然要换掉。”
    孙构笑道:“可我听说,她是纪总拉进来的,和江总之前关系又走得近,你这样一声不响的把人踢出去,就不怕落人话柄?”
    江堰淡淡道:“落人话柄,怕是躲不过去的,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说,而我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虽然是纪总拉进来的,但是项目看的还是工作态度,公事上不给力,该踢还是要踢。”
    孙构点点头:“你是个办大事的料。”
    江堰却说:“您瞧,我前脚踢走一个,纪总后脚又介绍了另一个,里外里我也没有伤及纪总的面子不是?”
    孙构一顿:“怎么,现在的结构也是纪总介绍的?”
    江堰说:“算是吧。纪总提了名字,我也有我的考核,觉得此人可以用,就同意了。”
    孙构没说话,沉默时,脸色越发的深沉了。
    江堰见状,说道:“您也知道,不是每个结构都敢做阴阳图的,这不光需要胆子大,还需要专业过硬。这就跟财务做账一样,要做的滴水不露不被人看出来,这是本事。纪总在历城做了三十年的施工,他的经验和人脉我还是相信的,所以他介绍的人,多半也不会错。”
    江堰越是说纪怀德好坏,孙构听着就越是不顺耳。
    本来么,孙构今天约江堰,为的就是撺掇他一起联手,在纪怀德那里再坑一点利益出来,要是纪怀德不听话,下回合作就可以把他踢出去,再换一家听话的施工方。
    其实经过前面几档事,孙构对纪怀德已经有些不满,他觉得纪怀德是他一力扶植起来的,现在纪怀德赚的盆满钵满,就有点膨胀了,反倒忘记了,他孙构既能扶植他,就能踩死他。
    所以可想而知,江堰说纪怀德一句好,孙构就要找补十句不是。
    很快的,接下来那二十分钟,孙构开始一件件编排。
    他倒也没有火力全开的控诉,这不符合大佬的作风,反而就是轻描淡写的,说半句留半句这样的编排,才最致命,给人以脑补空间。
    孙构捡了几件事来说,其中一件就是纪怀德撺掇结构做阴阳图,反过来坑甲方的勾当。
    这话也是在变相的提醒江堰,不要以为纪怀德这么做是为了他和甲方的共同利益,私下里指不定有多少是在为自己作打算。
    江堰一听,故意皱了皱眉,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摆出虚心求教的态度问:“到底还是孙总了解纪总,若非您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那按照孙总的意思,纪总介绍的结构,我还是推了?”
    孙构说:“这倒也不必忙,你才踢走一个,要是这么快又踢走一个,纪总那边难免要起疑,觉得你不信任他。他那脾气啊,要是硬和你杠,还真是挺麻烦的。这样,他介绍的人你还是用,被抠走的利益,咱们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抠回来,毕竟咱们才是甲方,要整治他一个施工方,还不容易么?”
    江堰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孙总果然高招,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那边,孙构编排了多少纪怀德的小话。
    这边,纪怀德就有多火冒三丈。
    以纪怀德的脾气,要不是有程枫劝着,压着,他早就掀桌冲到隔壁理论了,这也是江堰要把程枫留下来的目的。
    程枫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口才也好,知道怎么能劝住纪怀德,换一个人,江堰还真不放心。
    幸好孙构也没打算多待,饭吃了一个小时,后面还有别的应酬,他很快就先走了。
    这时间不算太长,纪怀德还没气死。
    等江堰慢悠悠的回来时,见到纪怀德阴沉着大黑脸,先是一笑,随即亲手给纪怀德倒了杯茶,向他请罪。
    “纪总,实在抱歉,我刚才实在是不得不应付孙总几句,若是在言语上多有得罪,还请纪总见谅。”
    纪怀德哪里会生江堰的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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