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梅花岛方圆一百海里范围的地质地貌报告以及近三十年来岛上的气象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还要b市提供梅花岛乡的经济人文情况,岛上居民人口数量、人口结构状况。三天后我们登岛考察。”
    黄瑞鑫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便结束了碰头会议,半小小时后是午餐时间,下午一点,一行人将在楼下集合,去b市规划局和政府有关方面开会。
    下午的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那位李总提出的条件苛刻,好在b市的官方十分配合,并决定派出三人协调小组全程陪同考察。
    晚上七点是b市政府出面举办招待晚宴,政府一位主官副市长出席。
    以璨非常想回家,想必妈妈早就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她才不稀罕五星酒店的豪华大餐,一圈不熟的人在一起讨论怎么赚银子,什么美味都加了铜臭气,哪有妈妈的红烧排骨吃起来香!
    可是看着刘晓非目不斜视的样子,她肯定走不脱,只好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跟在盛装打扮的刘晓非后头下楼去餐厅。
    晚宴是在三楼的中餐厅,巨大的包间颇有中国意境,古色古香的装饰体现了设计者匠心独运的眼光,又彰显了拥用者的财力。
    李总明显觉得受到了重视,在与那位副市长握手的时候时间明显超过了一分钟,虽然中文表达有一定困难,仍是用鬼子国语说个不停。
    一直等到七点半,晚宴却仍未开始,以璨向刘晓非送去探寻的目光,还未等她回应,包间的大门被服务生豁然打开,以璨忙回头,便发现陈晋南满脸笑容地大步走了进来,而等她看清紧跟在陈晋南身后进来的那个人时,只觉得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让大家久等了。”陈晋南非常周到地与李总握手道辛苦,又一一和副市长、规划局长,枥县县长握手。
    轮到以璨的时候,他竟毫不避讳地说了一句:“你还没回家看妈妈吧?晚点我派车送你回家看看。”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语却惊呆了在坐的众人,各色诧异的眼光在以璨身上转来转去,似在询问这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和陈市长是什么关系。
    陈晋南像是看到众人不寻常的眼神,毫不在意地解释道:“一位世交的女儿。”
    而坐在他左手的程中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谁欠了他两吊钱不还似的,明明是一张桃花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这一餐以璨都不知道吃到什么地方了,只觉得胃里堵的难受,只盼着快些结束自己好回家。
    李总两杯茅台下肚,整个人变得话多起来,特别是知道陈晋南的留学背景后,顿时肃然起敬,竟然拉着陈晋南喝个不停,而规划局与枥县领导则将程中谦杠上了,左一杯右一杯一通好灌,程中谦那小白脸儿立即变成了粉红色,满脸泛起桃花。再加上个英气逼人的年轻市长,直看得小服务员目不暇接,轮着班殷勤地进来换碟送碗递湿巾,整个屋子里顿时酒色粉香,让以璨头疼。
    她借着去卫生间的机会,悄悄溜出包间透气,慢慢走到一片公共休息区处,站到一片落地窗前大力呼吸着,像是要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都通通排出。
    不知道程中谦是真的非来不可,还是假公济私,但以璨自己明白,在她和程老爷子那番激烈的针锋相对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能。
    既然决定不趟程家那湾浑水,自己更没必要和这枝烂桃花纠纠缠缠了,她只须抽身走的不太难看就好。
    不是不悲凉的。
    以璨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使劲儿甩了甩短发,像是要甩掉一头的烦恼。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转身待要再回到那酒色场中,一回头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
    “松开手!”以璨低声吼道,却不敢挣扎。
    今天是陈晋南宴请程氏考察组一行,b市里里外外没有不认得这位年轻的市长的,程中谦这枝烂桃花这几年也没少在b市晃悠,她可不想在自家门口惹什么笑话。
    “我松开,但你要听我解释。”
    程中谦说罢,便真的松开一只手,随即却用另一只大手抓紧她的胳膊,很轻松地将她拎到邻近的沙椅上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
    “我父亲和我爷爷去找你我并不知道,我晚上去你公寓,你却一晚上没回来。”程中谦一身酒气,神志却十分清醒,一双桃花眼满含怨怼地瞪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没回来?”以璨警惕地追问他。
    “我在你公寓里等了你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你到了机场,刘晓非打电话给我,我才回的公司。”
    “赔我一套行李!”以璨颇嫌弃地扭过去不看他,不等他斥责,便又恨恨地开口道:“孙家两母女是疯子,你们程家却个个是混帐!难怪伯母要和你爹离婚!”
    以璨咬牙切齿地骂道。
    ☆、第35章
    程中谦被这小丫头这样指着鼻子骂又不是第一次,可是今天的他像是心情格外不好。
    “骂得好!来,不解气是吧,照着这里打一下吧。”程中谦晃着那张精致漂亮的粉脸把脖子伸向前去,嘴里的酒气醺的以璨扭过了脸。
    这个无赖!
    “真的,程家全都不是好人,包括我。”说到最后这句话,声音明显低沉下去,以璨觉得他像是有一丝丝难过。
    从以璨认识程中谦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强势出现,天大的事像都不放在眼里,从没有这样情绪低落过,今天这个样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嫌恶的伸手推开他的脸,仍是别着脸不看她。
    “以璨,对不起。但是希望你不要怪我爷爷,他有他有用意和立场,这并不代表程家就会仗势欺人。我保证,他们再也不会找你了。”
    “当然。”以璨接上道,“我又不是程家的什么人,我和你们根本就不熟,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来骚扰我。”以璨木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要和自己翻脸划清界线了。
    程中谦当然知道以璨是什么人,这小丫头翻起脸来可比什么都快,从昨天晚上一直关机又跑到学校去住他就明白,自己爷爷和父亲亲自找她谈的这一次,算是把这小狮子给惹怒了。
    程中谦微微发红的眸子变得幽深,不觉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仍认真地说道:“谁说你不是程家人?你是我程中谦的女朋友,是堂堂程家二少爷的,呃,未婚妻,谁敢说你不是程家人。”
    程中谦鼓起勇气的表白话音未落,便看到以璨勃然变色,她猛地推开他站起身,嫌弃地抛下一句:“你喝多了。”
    她抬腿就要离开,却被程中谦极快地伸出手拉回,将她摁回了座位。
    “我当然没喝多。我这次来,会见你母亲,正式请求她把你交给我,”程中谦脸上的表情认真的不得了,像是在宣告一项重大决定般,有些紧张的等着以璨的反应。
    “程先生,您在说笑话。”以璨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远处一群着中式旗袍穿梭在各个包间的服务小姐,“像我这种心思恶毒,见死不救,又没有教养的女人怎么敢进程家门,你们程家讲究门第,而且有恩必报,怎么会容得下我这种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即使你不嫌弃,我还怕被浸猪笼沉水塘!”
    “苏以璨!”程中谦低喝一声制止她再说下去,握住她的手中稍一用力,疼的以璨浑身一抖,差点叫出来。
    这丫头怎么这样没良心,自己这段时间顶着压力与人周旋又是为了谁,这才刚刚遇到一点挫折她就做了缩头乌龟了。可看着她愤怒的眼睛,只好缓下声来慢慢说道:“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程家也不是那样没有底线。”他放低声音,轻声解释道,“爷爷那样做有他的不得已,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原也并不是逼你去做什么。”
    原来是程老爷子也受到了压力。
    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苏泽炜竟然牵涉到了如此多的人的神经,难怪当年母亲迫不得已只好离婚,也由此可见苏航当年也受到不小的压力吧?所以才对当年还是母亲腹中胎儿的自己手起刀落。
    苏以璨笑了。
    “原来是我的态度让程家为难了。放心,我已经和你爷爷表态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从没有做过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说罢,以璨终于甩掉他的手,站起身快速离开这里,往包间走去。
    程中谦眼看着以璨匆匆的背影,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说的话,嘴角不觉扯出一丝丝无奈的笑意。
    他确实没有说谎,程老爷子去找以璨,确实是迫于无奈。
    孙家虽然失势,但自建国以来,一直属于重要统战力量,孙婉琼被检察院批准逮捕后,终于惊动了孙家在海外的家族势力,那边同中央搭上了线。
    于是,一股力量从上而下压下来,点名要程老爷子做些工作。
    程老爷子戎马一生,虽然不在意上边对自己怎么样,但他怕被有心人抓住借口加以利用,影响程中皓和程中谦两个孙子的进途。再加上隐约听儿子程世华说程中谦对以璨有那么点意思,便决定见见以璨。
    一是对上边有个交待。工作我做了,人家不同意我没办法,我程家总不能学孙婉琼强迫人家吧;二是他想亲眼看看这个姑娘。
    事情闹到了目前这个地步,这个姑娘确实不适合进程家的门了。自己孙子那个臭脾气他当然了解,正面说这事肯定炸毛,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虽说有陈家小子的人情在,但要是这两个人没有感情,这傻孙子怎么可能护的那么紧。听说那个小姑娘的个性极强,话赶到了,必定会自觉划清与程家的界线,这样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
    当然,程老爷子这个心思是他自己悄悄谋算的,并不能示人。他希望自己出马,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圆满一些。
    程老爷子算计好了去见以璨,果然刚一开口便被以璨拒绝,还放下狠话,碰了他们父子一鼻子灰。
    不过好在事情都按着他设计的方向走,这一番功夫总算没白费。他马上把情况反馈上去,并说明这小姑娘只是孙子公司的一名员工,和程家关系不大,自己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力不从心等等。
    可没想到人老了身体太娇气,可能因为这两天思虑过重,老爷子回到家就感觉不舒服,昨天晚上便进了医院,直到今天下午才略感好些。
    程中谦从刘晓非那儿知道老爷子去见以璨,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等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以璨,第二天一早赶去医院后,才听大伯母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他马上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情,在傍晚赶上一班飞机追了过来。
    以璨果然中计。
    程中谦不能责怪爷爷,这段时间程家上下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压力,程氏的业务虽然没有受到明显的阻力,但东坡里项目在今年年初的政协会议上,便受到几位政协委员的联名质疑。事后他查清,这几位委员果然都与孙家有着各种渊源。
    程中谦再回去的时候,饭局已经差不多了,李总已经说话大舌头了,陈晋南适时提议结束,至此才算宾主尽欢。
    以璨当然没有让陈晋南的派车送她,她先回了房间换了件衣服,又和刘晓非打了招呼后,便下楼打了的士往家驶去。
    家里原来住的日式小楼已经动迁,去年搬到了离母亲工作单位临近的一个小区。
    “妈妈,我回来了!”以璨一边按着门铃,一边小孩子一样在门口大声喊着。
    林子叶很快出来打开门,看到女儿笑嘻嘻的一张脸,不由得心里一畅。
    “吃过饭了没有,我给你做的菜都热着呢,酒店的饭菜怕你吃不饱。”
    “果然还是妈妈了解您闺女的饭桶本色,酒店的饭当然不好吃啦,我要喝汤!”以璨换好鞋子,扔下包就仰坐在沙发上,身心放松的感叹哪里也没有家里舒服。
    林子叶不等她说第二句,转身利落地从厨房端出一大碗汤。
    “我煲了一下午了,就等你回家。”
    林子叶的排骨汤是一绝,火候到了后汤就成了奶白色,绿色的青菜配上胡萝卜的艳红,还有各色菌菇,色香味儿俱全。
    “真香!”
    以璨捧起碗,又是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用手背抹了下嘴,惹的林子叶嗔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不讲究。”说罢将纸巾递给她。
    以璨皮着脸笑笑,并不理会母亲的责怪:“妈,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林子叶笑着安慰她,“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子叶又从厨房端出几碟以璨最喜欢的几样菜,坐在那儿看着女儿喝汤吃菜咽下去大半碗米饭,等以璨吃饱喝足将碗都收到厨房,她将以璨带到准备好的卧室,陪着她坐下。
    “妈,童童她……”
    “一直没消息。”林子叶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为了一点事就跑出去,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她尽量说的轻松,想让女子儿放心,可是努力忍着眼泪却极不争气地掉出来,声音也变得哽咽。
    那是自己从她亲生母亲冰冷的遗体旁抱回来的孩子,是自己亲手喂的第一口奶,一直娇养长的这么大,如今离家出走大半年了,杳无音信,她怎么能不担心。
    “妈妈。”以璨上前抱住母亲的肩,轻声安慰道,“您放心,妹妹一定会回家的,她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呢,陈家不是正在找吗?”
    “这么久了,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谁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会不会遇到坏人?”林子叶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以璨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多年前母亲哄着自己一样,心里却在骂那个小白眼儿狼,就知道伤母亲的心,换了是自己,非狠狠将那只狗尾巴花狠狠吊起来暴打一顿不可。
    在以璨心里,陈晋南从来不是什么好鸟,就跟狗尾巴花儿似的,总觉得自己是最好看最有能力的那一个,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中,结果还不是逼得妹妹离家出走了。
    跟程中谦真不亏为一对兄弟,狼狈为奸。
    “对了以璨,孙家人,找过你了?”哭过了的林子叶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突然抬头问道。
    以璨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林子叶的神情,便知道孙婉琼仍没有放过母亲。
    “找过了。”以璨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你拒绝了?”林子叶疑惑地问。
    “是,我帮不上他们。”以璨回答的仍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一件极不紧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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