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确实是所有剧种中包容性最强的,而且创作成本相对较低,受众门槛低,这就决定了它可以迅速卷起潮流,让其中的蕴含的思想覆盖百姓。
    新话剧符合当下价值要求,但《半边天》后传系列的重点并非斗争,而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带着浓重的烟火气息,能让观众的思想进一步放开,提高他们的包容度。
    只要普及度足够高,百姓们对文化多样性的包容度就越高。
    当他们习惯接受新事物后,也许能避免前世那种“美术片动画片就是给小孩儿看的?”的刻板印象。
    在她的前世里,这种刻板印象一直阻碍了国漫的发展,而国漫的发展也影响着配音演员的前途。
    美术片就是国漫的初期形态,曾经也拿过国际奖项,只是译制片光芒太盛,让美术片的受关注程度没那么高,加上一些人为原因,导致发展不顺利。
    它原本远远领先日漫,到了二十一世纪,却被远远甩到后面。
    如果能提前为解决这些问题而铺路,那对配音演员来说,又可以多一条出路,避免因为译制片没落而整个配音界共沉沦。
    “对了,老师……”李潇潇又迫不及待地问叶老师,“其他军区的情况怎么样呢也像咱们这样超这么多吗?”
    因为兴奋,小姑娘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眼里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看着叶老师。
    叶老师很少看到李潇潇会因为成绩而这么高兴,但这个数字确实非常漂亮,即使离大会还有一个多月,但叶老师也已经能想象到,这份报告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我这也是刚拿到咱们军区的……”她笑着回答说,“穆团长刚给的我,我第一时间就拿过来给你了,还不清楚其他军区的情况,这些天各区都在统计,过个三四天应该就都能出来了。”
    毕竟各区都要整理这些数据,再用到报告上。
    光州军区的话剧基础要比其他军区好,哪怕在拿到数据之前,话剧演出场次超过京剧,也已经是毫无悬念,所以并不影响李潇潇动笔。
    她将具体数据填入报告中,将这份报告初版交给叶老师。
    叶老师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格式没有问题,各部分也都是完整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朝李潇潇说:“我回头看一下,要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就跟你说一下,你可以先回话剧组了。”
    李潇潇“嗯嗯”两声:“好的老师。”
    叶老师又看向一旁的重锋:“重团长,也感谢你这几天指导潇潇写报告。”
    小姑娘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重锋眼里带着笑意,目光转向叶老师时又微微一敛,重新变得沉稳又内敛:“应该的。”
    眼看着叶老师正准备回办公室,李潇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喊道:“老师,请稍等,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叶老师本来也不着急,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李潇潇斟酌了一下语言,说,“京市的交流会,去年夏老师替我申请随行资格,所以我才有幸以市级文工团的成员去参加。”
    “宝安县文工团有一名京剧演员,名字叫苗秀心,在这次逃港打击计划中,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李潇潇按下心中的紧张,脸上看起来一片坦然:“老师,这次的大会,可以让苗秀心同志一起参加吗?”
    之前还在宝安县的时候,李潇潇就想起来了,这会儿京市那边应该正在进行一个秘密的文化保护计划。
    这个计划会重新组织编排传统乐曲,这些年间被禁用的乐器也都重新被启用了,还有一些传统昆曲折子戏,也将会录成影带。
    尽管李潇潇没听过苗秀心唱昆曲,但她知道苗秀心会,因为原著中有提到过,只是因为现在还是特殊时期,所以苗秀心仍是唱着样板戏。
    这个文化保护计划分为好几个部分,各部分的起始时间都不一样。
    昆曲折子戏的拍摄只是其中一部分,持续的时间却是最长的,直到混乱时期结束之后,仍在进行中,一直到录制完成,而这些拍摄成品,成为了文化史上重要成果。
    李潇潇后来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根据她爷爷和工友的一些细节,大概推测到折子戏的拍摄是在1976年初,那么这会儿很可能还在选演员。
    昆曲折子戏在前些年受到重创,许多老演员下到牛棚,经历过苦痛之后,再被京市的人找到要求拍戏,老演员们大多都十分抗拒,为此拍摄方还费了很大的功夫,最后才劝服老演员们答应。
    李潇潇心想,如果苗大师能被选上固然最好,哪怕选不上,只要找到机会让她展示一下实力,那么她一定也能引起注意,说不定就可以得到其他机会了。
    让苗大师留在宝安县,实在是太屈才了。
    “苗秀心同志确实是一位好演员。”叶老师对苗秀心也十分有印象,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待会儿跟穆团长那边说一下,问题应该不大,等他那边同意了,我就朝京市那边打申请。”
    当初宝安县情况告急,叶老师为了尽快派人支援李潇潇,临时给各下属文工团下达命令,选取合适的演员送到军区待命。
    那些被送过来的演员,大都是县级以下的,毕竟宝安县穷乡僻壤,哪怕是同为县级,去那边也不划算,更别说市级以上的了。
    然而,就是这么情况之下,身为光州市文工团京剧演员的苗秀心,主动申请参与支援。
    在她来之前,叶老师还收到了光州文工团团长肖星的电话。
    肖团长特地打电话来说明这事儿,并且询问了叶老师,最快什么时候能调回来。隔着电话线,叶老师都能听出肖团长肉疼的心情。
    李潇潇没想到叶老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连忙说:“谢谢老师!”
    “那……”李潇潇随后又兴奋地问,“咱们可以让她提前过来吗?就是她先来咱们军区,到时候跟咱们一起出发。”
    这样她就能和苗大师一起坐火车了,不然她不放心苗大师一个人上京。
    叶老师笑着说:“那当然。”
    这件事基本就这样定了下来,叶老师见李潇潇再没别的事,先回办公室去找穆团长了。
    李潇潇和重锋也各自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办公区。
    拉了一把苗秀心的前途,李潇潇显然十分高兴,轻轻地哼着歌。
    随后,她又朝重锋说:“团长,咱们去京市的时候,周末不是休会吗?周末时咱们一起去滑雪好不好带上苗大师,还有冯露和小方他们。”
    重锋点点头:“好。”
    虽然写报告和做汇报都不容易,但乐观点想,开会期间周末能休假,他们这可算是公费旅游了,要是没这会议,那是要全年无休的。
    两人收拾完之后,又一起走出了学习区,直到分岔口,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区域。
    重锋提着写好的报告,往郑国兴的办公室走了一趟,然后回到训练场看自己的下属。
    他平时管理严格,而且侦察兵本就是特殊军种,是陆军中的尖兵,选拔要求高,每个人也都非常自律。
    尽管这几天他们的团长都在学习区,但侦查兵们依然没有丝毫放松,都在认真训练。
    一整天训练下来,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重锋十分干脆地让众人解散了。
    深秋天高气爽,方浩明从训练场上下来,依然大汗淋漓,小跑着走到重锋身边,正想去勾重锋的肩膀,重锋侧身避开:“别把汗沾我身上,我晚上还有事。”
    方浩明秒懂,神色暧昧地收回手,笑嘻嘻地说:“我懂我懂。”
    平时晚上,方浩明跟冯露会见面散步,他们是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打算明年领证,今年回京两家刚好可以商量婚事,军区里的人也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晚上散步都能大大方方。
    反观他这上司,因为潇潇没成年,两人关系定不下来,公开场合上也不能有任何暧昧,连说话都得注意。
    “晚上有事”,其实就是跟潇潇到人少地地方看星星看月亮。
    当年在京市军区大院一起称兄道弟的少年们,长大后也被调到不同地方,听说方浩明和冯露明年结婚,也都趁着他们两个年底回京市开会,大家合计过时间,一起休假回来送祝福了。
    去年没凑齐人,今年可算整齐了,大伙儿甚至都还不知道锋哥有个未婚妻呢!
    “哎,团长……”方浩明朝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能听到后,又向重锋挤眉弄眼地说,“今年凌正明他们几个都回来,咱们哥几个正好能聚一聚了,到时候你刚好能给他们介绍介绍潇潇。哪天都行,反正潇潇就住你们家,方便得很。”
    “潇潇可能不住大院了。”重锋说,“叶老师替苗秀心向京市那边打申请,让她随行去参会。以潇潇的性格,不会让苗秀心一个人住招待所的。”
    啊不是吧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方浩明觉得重锋有点惨。
    他挠了挠后脑,一脸怜悯地看着重锋:“那咋整,锋哥,我感觉那小苗同志不大待见你,你是不是得去赔个罪啥的,万一她朝潇潇说点啥,你这地位就堪忧了呀!”
    “不会。”重锋瞥了方浩明一眼,“苗秀心是不待见我,但也没你说的严重,你别在潇潇面前乱说话。”
    “嗨呀锋哥,这你就不懂了。”方浩明显然在冯露的闺蜜团上吃过大亏,一副过来人的痛心语气,“你得跟小苗同志打好关系,这样万一以后你和潇潇有个什么矛盾,小苗同志不至于劝她一脚踹了你。”
    重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跟潇潇能有什么矛盾”重锋语气沉着,“我又不是你,你隔三岔五惹冯露生气,我跟潇潇又没吵过架。”
    方浩明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那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你要是能过了小苗同志那关,起码你让潇潇住你家的时候,小苗同志不会拉着潇潇让她陪自己住招待所吧?”
    这话倒是有道理。但重锋知道,苗秀心也不在乎这些,她明说了,以后他要是再让潇潇陷入危险,她就帮潇潇的追求者送信。
    换个角度来说,就是他如果能做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苗秀心不会帮其他男人追潇潇。
    与其做哪些花里胡哨的讨好,还不如好好护着潇潇,毕竟这个才是最实际的,也确实是他应该做的。
    “到时候看潇潇怎么决定。”重锋说,“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月,以后机会多的是,她和苗秀心不常见面,住一起也应该的。”
    方浩明在为重锋操碎了心的时候,李潇潇正打算给家里打个电话。
    在去宝安县之前,李潇潇跟李卫国约定,每周至少要打一次电话报平安。
    跟军区里大多战友一样,她给家里打电话,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因此家里也还不知道,她曾经被肖恩拐去了香岛。
    随军出行期间,不像在军区里,不一定有条件打电话,李卫国自己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当然知道这一点,加上李潇潇总有合理的解释,所以李卫国并没有怀疑。
    李卫国总是不放心她出行,因为她从新兵连毕业出来后,每次出去都不是单纯的演出,早就超过寻常文艺兵的强度,他担心她会受伤。
    这回虽然要去京市一个月,但只是开会,李潇潇觉得应该能稍微让李卫国安一下心。
    她赶在李卫国下班前打到他单位,那边的传达室一听是她,十分高兴,也很热情,很快就帮她喊来了李卫国。
    她将下个月的安排告诉了李卫国,李卫国得知李潇潇代表军区做文工报告,很是为她骄傲:“这样,潇潇,你看看你哪天有空,我和你妈妈过几天去军区看你,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文艺新兵第一年是没有假期的,但是亲属可以来探视一次。
    之前李潇潇一直抽不出时间,李卫国和陈红娟也就一直来不了。
    这会儿已经十月了,等李潇潇从京市回来就十二月底了,要是再不用这探视的机会,可就白白浪费了。
    “我都行,老师说了,我任务就是把报告改好,不用我出去了。”李潇潇连忙说,“我什么都不缺,你们不用带东西过来,那么远拿过来不方便。”
    “你这孩子……”李卫国哭笑不得地说,“今年还住重师长家对不潇潇啊,平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没想到你总不能两手空空去重师长家,那可是重锋的亲爹。”
    这傻姑娘,之前跟他说喜欢重锋,将来要是她和重锋最后真走到一起了,那她也得喊一声重师长“爸”。
    李潇潇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蛋马上红了个透。
    奇怪,明明这层关系一直都在,为什么让她养父说出来,就感觉哪里不一样了呢?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真有那么一天,她要喊重师长一声“爸”,但她现在仍旧喊李卫国为“父亲”,对李卫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在她的想法里,只有她前世的亲爹才能算是“爸爸”。尽管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已经不在了,但这个称呼仍是独一无二,无人能代替的。
    喊李卫国为“父亲”,是出于对他的尊重,也是因为她始终没法将他和她爸爸划等号。
    可她现在来这里已经一年有多了,她从最开始的旁观者,到现在已经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也早就将李卫国当成亲人。
    他确实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她既然不排斥喊重师长为“爸爸”,那为什么到了李卫国这里,她就如此苛刻呢?
    “嗯……”李潇潇轻声说,“那爸爸你看带点什么好,我到时候拿给重师长。”
    电话那边忽然没了声音,李卫国愣了愣,很快又接着说,语气有点激动:“好,好!你不用操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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