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赶稿时打了个瞌睡,再睁开眼时,苏和却发现自己半躺着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眼前景象宛如古装片的拍摄现场:
    幽深的树林,一辆马车斜着卡在两棵树中间,车上一个大木箱,不知道装的什么货物,马已不知去向;过膝深的杂草地面上,刻着杂乱的车辙,貌似发生了一场混乱;周边散落一地的衣服,看上去像是兵丁装束,唯独不见一个人影。
    阳光勉强透过浓密的树冠照了进来,发黄,此刻像是已然日暮时分。
    整个林子静得可怕,让人心里发毛。
    苏和想要站起来,却浑身乏力,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一样,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粗布衣服,明显不是现代款式。
    群演?客串?还是哪位同事和自己开玩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有人吗?”
    扶着身后的树,勉强站了起来,苏和一边喊着,一边迈着打颤的腿查看现场。
    捡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下地上散落的衣服,都是一整套的衣帽鞋袜,被刻意摆成了人型,有点渗人;马车上的大箱子上了锁,结实得很,蹬了一脚纹丝不动,明显里边装的货物分量不轻。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眼看着阳光愈发的暗黄,凉意透过衣服,在皮肤上刺激起一层小疙瘩,苏和还是决定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树高林密,杂草丛生,好在马车明显是从外边进来的,顺着车辙不至于迷路,连滚带爬半个多小时,约摸着走出去两里地,终于出了林子,外边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山脚处,回头看来路,密密麻麻的树木,顺着视线往上延伸,深入云端,此地竟然只是刚才那林子的边缘地带。
    远处山头重重,草木枯黄,渺无人烟,车辙蜿蜒着绕过前方山腰,脱离了视线。
    这里竟然是一处荒郊野岭!
    如果是恶作剧,这成本也太高了!难道自己是被剧组落在了现场?
    苏和翻遍记忆,毫无所获,从林子里爬出来耗费了太多体力,不得已先瘫在地上缓一会儿。远处太阳已经挂到了山头,手搭额头挡着余晖,视线转了一圈,发现右边几十米处有座矮小的建筑。
    勉强挣扎着走到近处,发现这是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神龛。
    就地取材的石板,没有过多加工,粗糙搭成的方架里供奉着一尊模样古朴的神像,兽神人面,说不出的诡异。
    这勾起了苏和的某些记忆。
    出身农村的他,小时候在荒郊野外玩耍时,偶尔会碰到类似的祭祀场所:烧黑的祭品、散落的纸钱、堆积的香灰,在寂静无声的野外,这种意义不明的祈求仪式,会引发人无限遐想,继而萌生出源源不断的对陌生的恐惧!
    每次他都被吓得落荒而逃,这次也不例外!
    特别是神龛前边的祭台上,黑乎乎一片,好像生祭干涸的血液,让他陡然心跳加速,一时忘了身体乏力的状态,快步回到了车辙所在的地方。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周边一下子暗了下来,继续待在这里,不被吓死也会被冻死。找不到任何线索的苏和,只能硬着头皮踏上了车辙所在的小道。
    这是一条年久失修的小道,碎石嵌在黄土里,偶尔还有风化的小石板一踩就碎,野草从石缝里钻了出来,看上去除了之前车队路过,鲜有人走,没有被频繁踩踏的痕迹。
    这一路上并不平整,看得出来,马车进来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功夫,地上时不时有车轮陷进黄土,又被众人合力推出来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在拍电视剧,这场景也太还原了一些吧?”
    苏和艰难赶路,疑窦丛生,况且自己一个大活人,生生被丢在了野外,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不管是被人恶作剧,还是单纯的一次意外,这都和谋杀无异了!等出去了一定要讨个说法!
    在堆砌出来的愤怒支撑下,他沿着这条小道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明月高升,才堪堪绕过了山腰。
    前边却没有路了!
    小道被荆棘野草堵了个严严实实,车辙凭空到了尽头,苏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借着月光反复探查四周,确定这就是马车出现的地方,只不过没有其他来路,难道这车队是从空气里冒出来的?
    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诡异,更严重。
    恰在此时,正前方看不见的黑暗里响起了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明显是有人路过。
    苏和一时之间气血上涌,挣扎着爬起来,不管尖刺扎人,双手扒拉开荆棘,朝声音来处闯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远,手臂都被划花了的时候,他终于又到了一处开阔地带。
    这是一条比刚才的小道宽敞了很多的大路,伴随着铃铛声,远处一团鬼火在慢慢靠近,在夜深清冷的荒郊野外,这情形让人打心眼里害怕。
    苏和双腿发抖,跑不动了,再说这是他醒过来之后见到的唯一动静,就算死了也得弄明白情况。
    鬼火慢慢近了,竟然是挂在牛车上的一个灯笼……
    “你是谁?这是哪里?”他咬着牙问道。
    牛车上飘来阵阵酒香,一个人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走到近前,是一个头戴高帽,面相发福的中年人。
    “苏和,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看清了他的面容,惊讶出声。
    苏和没法回答了,对方喊出的“苏和”俩字,像是打开了某一扇大门,记忆狂潮汹涌而来,一时间头疼欲裂:
    “苏和,十九岁,大广王朝人士,年少聪慧,乡试后屡次应举不中。家境贫寒,是以早就,现为剑南道梓州临江县邸吏,负状报上传下达之责。”
    我穿越了?苏和抱着头接收着不断涌来的信息,一张张脸变得熟悉了起来。
    牛车上下来的是临江县悦来楼的李掌柜,他深更半夜跑到这地方干什么?
    酒香?哦,对了,可能是去梓州进货,恰巧路过。
    本来就疲惫的身体,加上精神冲击,苏和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失去意识之前,他不禁腹诽:
    既然都穿越了,干嘛不给自己安排个体面的身份?少壮不努力,老大干传媒,自己原本就在新媒体时代的传统纸媒苦苦挣扎,穿越了竟然还是干这一行?
    上传下达?敢情干的还是最苦最累的发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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