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在四周查看了一圈,回到黄袍青年面前禀告:“大殿下,外面都查看了,没有异常。”
    苏德呵呵一笑:“既然不是刺客,那大殿下就给他们个教训,砍掉一只手留条性命也就算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就连黄袍青年也愣了一下
    那武生瘫倒在地,连求饶都不会了。
    晏恣垂下头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要是那日松认出她来,会不会挟私报复,直接把她碎尸万段?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那苏德面露诧异之色,“这要是在我们轶勒,这等扰了兴致的奴隶,早就被我们大汉杀了。大殿下你……”
    他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看着黄袍青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黄袍青年的脸色有点僵硬了起来,旁边有人接口道:“苏德宰桑,我们大殿下素来仁厚,必定是不愿见到血腥,依下官看,不如乱棒打上几棍,赶出去就是了。”
    苏德摸着下巴,微笑着凑到黄袍青年的耳边,低声说:“大殿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上位者,光是仁厚,总是欠那么点火候,关键时候,还是要有点煞气才行啊。”
    那黄袍青年正是当今天子燕伯弘的长子燕成璋,苏德这番话,有那么一点戳到了他的心窝子里,不过,大梁秉承儒家之风,他今日若是砍了那两人的手,还不如就直接以刺客之名赐死,省得御史台明日就有奏章弹劾他暴虐。
    只是这台阶怎么下得圆顺有点难,燕成璋沉吟了片刻,刚想说话,只见那武生忽然歇斯底里地挣脱了束缚,趴在地上把头扣得噔噔作响:“大人,大人不关我的事情,是那个小子,那人不是我们班子里的!他一定是刺客!”
    此言一出,老板的脸都青了,晏恣的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原来如此,那就都抓起来送大理寺吧,”燕成璋轻描淡写地道,“苏德宰桑说的不错,这都是死罪,不能太过宽仁。”
    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拎起这几个人,连老板也没放过,戏台下顿时哀哭声一片。
    晏恣无暇细想,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一人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顿时心头狂喜,捏着嗓子悲痛地叫了一声:“言祁!言祁我以后都不敢了,快救救我!”
    ☆、第十九章 〔捉虫)
    抓着她侍卫手抖了一下,晏恣趁机用力一推,挣脱了束缚,踉踉跄跄地奔到了霍言祁的身旁,一把朝着他的衣领揪了过去。
    霍言祁眉头一皱,正想抓住晏恣的手腕把人甩出去,却一眼瞧见了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他的心不由得突突一跳,一愣神之间,便被晏恣伏在了身上,听着她嘤嘤嘤地在那里假哭,身上的白袍被那脸上的油彩蹭得五颜六色。
    几个亲卫正想上前去抓晏恣,见了这情景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就连燕成璋也露出了惊愕之色:“言祁,这……这是……”
    霍言祁咬了咬牙,沉声道:“大殿下,这其中必有误会,她……和我有几面之缘,不可能是刺客。”
    说着,他的目光略带愠怒地朝着那些侍卫扫了过去,那些侍卫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成了木头人了。
    “我……我听说你去听戏了也不来找我……我怕你不要我了……就偷偷想来看看那些人有什么好……”晏恣断断续续地道,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又是害怕又是伤心,“言祁我以后都不敢了,我一定……乖乖听话等你……”
    京城中达官贵人豢养戏子的都不在少数,尤其是一些雌雄莫辨的花旦,在场的几个看向霍言祁的目光都有些暧昧了起来:原来,这个平时矜贵冷肃的少年将军,居然也好这一口……
    霍言祁的脸都绿了,一把揪住了她的肩膀:“站好,歪歪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晏恣瑟缩了一下,抬起脸来,上面的油彩已经花了,露出底下一小截一小截的白嫩肌肤,那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好像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倌。
    燕成璋忍不住笑了起来:“言祁,原来是你的人,把孤吓了一大跳,该罚该罚。”
    苏德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过儿:“原来霍将军不仅爱好蹴鞠,还格外风流啊。”
    “人不风流枉少年,”燕成璋看起来分外善解人意,冲着霍言祁眨了眨眼,“言祁放心,这里的都是懂你的,必定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到宁国公的耳朵里。”
    看来这肆意风流的名声是板上钉钉逃不了了,霍言祁的脸色铁青,报复地在晏恣的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还不快谢过大殿下。”
    晏恣痛呼了一声,侧过头来朝着他呲了呲牙,乖乖地向燕成璋行礼道谢。一场虚惊终于散去,万春堂的老板谢天谢地,赶紧吩咐场上的人重新开锣唱戏。
    晏恣悄悄退到旁边,不着痕迹地朝着小门挪了过去,盼着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赶快逃走。
    还没等到她挪出多远,后领被人一掐,半拽着拖到了门外的小树林里。
    “你这是找死吗?”霍言祁沉着脸道,那张俊美的脸庞好像被霜冻了似的。
    一股无来由的委屈和愤怒忽然便涌上心头,晏恣恶狠狠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对,我就是找死,大将军,你还是把我直接砍了算了,反正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都草菅人命,我们小老百姓在你们眼里就是只蝼蚁。”
    霍言祁的表情一滞,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当时没表明身份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我们好骗呗,怕被我们缠上了就甩不掉了呗,我懂!”晏恣愤愤地道,“只有我这个傻瓜还掏心掏肺地想和你们成为好友,你们肚子里一定笑掉了大牙吧!放心吧,以后我一定离你远远的,哦不,你要不要替你的两只鸟儿报仇?喏,你往这里砍一刀就好,赔你赔你!”
    晏恣咬着嘴唇一捋头发,把脖子往霍言祁身前一伸。
    霍言祁简直莫名其妙,看着那纤细的脖颈,真想伸手掐住问一问:晏恣你抽什么疯!我救了你的命好不好!
    “不砍就算了,以后就没机会了!”晏恣缩回脖子,冲着他怒目而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着,她飞快地转过身往前走去。
    她的肩膀看起来有点别扭,脚也有点瘸了,眼看着就要拐入小径不见了。
    霍言祁骤然回过神来,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话音未落,他便瞟见一点莹光闪烁在晏恣眼角,刹那之间,他的心口处好像被什么拧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涌上心头。
    “好了,是我的错。”无暇细想,霍言祁生硬地改口认错,“你的胳膊是不是被扭伤了?”
    晏恣的脸色有点发白,倒抽了几口凉气,却还是倔强着咬着嘴唇不吭声。
    霍言祁头疼得要命,挥手叫来了两个亲卫耳语了几句,亲卫转身离去,不到片刻便叫来了梨园里几个女佣,七手八脚地就把挣扎不已的晏恣扶进了马车。
    马车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停了下来,女佣把晏恣扶了下来,晏恣抬头一看,只见一块大大的金色牌匾气势逼人地挂在朱漆大门上,上面写着“宁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前有个女子一脸期盼地等着,一见晏恣便冲着她欢快地挥手:“你你来啦,哥哥说你受伤了,他一时还脱不了身,让我找人帮你上药。”
    晏恣被这热情弄得晕头转向,等到了府里被两个婢女扒开了衣领上药,这才认出眼前这位就是洛安山上被她调戏的霍言祁的妹妹。
    “哥真的把你叫来了,”霍言岚托腮坐在一旁盯着她,一脸的兴奋,“这药膏是陛下御赐的,很灵。”
    那药膏清凉无比,抹在肩头疼痛立消。
    晏恣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想起刚才自己气愤之下的胡言乱语,不由得耳根发红。
    “你快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赢那几个轶勒人的,问我哥就五个字,就这样赢了。没趣死了。”霍言岚悻然道。
    这简直是小菜一碟,那场蹴鞠是晏恣生平最得意之作,说起来抑扬顿挫,眉飞色舞,把霍言岚听得心都提起来了。
    “少了一个人那怎么办?”
    “球到底进了没有?你快说啊!”
    “你杀了他没有?”
    晏恣一手假装握着匕首,一个箭步朝着霍言岚刺去,霍言岚惊呼一声,握住了她的手,小脸儿煞白。
    “傻瓜,”晏恣老气横秋地在她后脑上拍了一下,“我杀他干嘛,让他滚回老家去就好了。”
    霍言岚摸了摸脑袋,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婢女瞪了晏恣一眼,显然很气愤她刚才打了霍言岚一下。
    晏恣冲着她嘿嘿一乐,谁让你家小将军刚才欺负我了?我欺负不了他,只好顺道揩他妹妹的油了。
    “小恣你留在这里用膳吧,我哥回来一定想看到你,”霍言岚软语央求,“我去和爹爹说一声,今日就在我自己这里用。”
    “好……哎呀!”晏恣这才想起来,天哪,她把景铄和辛子洛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十章
    万春堂前静悄悄的,老板经过这一吓,晚上直接闭门谢客了。
    晏恣又急匆匆地往景福楼去,还没到景福楼的门口呢,便有人从斜刺里直冲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小恣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辛子洛的喉咙都有点哑了,满头大汗,形容狼狈。
    晏恣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辛子洛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眼前走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景铄正在景福楼前,集合了二十多个家仆和小厮正在说话,看这架势刚找了一圈回来。
    一见到她,景铄腿一软,差点跌倒:“小恣你这是去哪里了!我都要去找兵马司和顺天府搜城了!”
    晏恣冲着他嘿嘿一笑:“慌什么,你见过我吃亏的模样吗?”
    “这是京城,不比别的地方,”景铄又气又急,“你要是有个万一,让我……怎么和你家里交代!”
    看着他鼻尖渗出的汗珠,晏恣心里有些愧疚,这要是知道了她下午的遭遇,景铄非得自责死了吧?
    “对不起,”她破天荒很认真地道歉,“我瞧见园子里有个熟人,跟着出去逛了一圈,一时玩得忘了形没看时间。”
    景铄长舒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真是败给你了,子洛都和我急眼了,说我要是把你丢了,他把整个景府都掀平了。”
    辛子洛这才沉声开了口:“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发脾气离开,小恣你骂我吧。”
    晏恣终于恼了:“辛子洛,你还好意思说景铄!这阵子你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耍小心眼,你还是不是个大男人了?你这样下去,都没法做朋友了!”
    她发了一通脾气,看辛子洛垂头丧气站在那里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忍心再骂下去,只是沉着一张俏脸对着景铄告别。
    景铄把他们送到了城门口,临别时一脸的欲言又止。
    “你们怎么都奇奇怪怪的,”晏恣十分头痛,“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吗?”
    景铄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头上的辛子洛,忽然开口:“我很羡慕子洛。”
    “为什么?”晏恣奇了。
    “你刚才骂他的模样……就好像从前你骂我一样。”景铄有点怅然。
    晏恣扑哧乐了:“你……你这不是有病吗?难道非要我也骂你一顿?”
    景铄凝视着她,闷闷不乐地道:“小恣,要是你那时候没搬家就好了,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就是我,我们就不会生分了。”
    晏恣睁大了眼睛:“什么和我生分了?有银子了就看不起我了是不是?我都已经四处去吹牛了。我以前的青梅竹马是大梁的首富,以后我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愁了,你不知道,他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就怕你不稀罕。”景铄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晏恣抬腿踹向他的脚腘,景铄敏捷地一闪身躲过那一脚,反身朝着她的脚腘踢去。
    这是他们俩以前最喜欢玩的游戏,美其名曰练下盘稳不稳。
    “好啊,你机灵了嘛!”晏恣大感意外。
    “我练了很久,现在没人可以踢到我了。”景铄得意地道。
    “咦你看那边谁来了?”晏恣一脸惊诧地指向他的右侧。
    景铄刚一回头,后脚腘里就挨了一脚,腿一软,差点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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