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天子也过去,与他对坐。
    太史生得单眉细眼,五官轻佻,边瞅着纸上排满的黑字,边嘬牙花子。
    “皇上,您这几天让娘娘抄的,都是往生咒啊?您不是不信释教嘛?”
    “朕…借此对君侯腹中孩儿,聊表愧疚。”
    “啧。皇上这心思,可惜她看不到。您那表妹可是害人不浅啊,要没她那一闹,偷偷把红花送出去便罢了,这下整的人尽皆知…听闻太宰还派了儿子去慰问,由此看出,即便是她名声败坏劣迹斑斑,照样有权臣父子护着。不怪人君侯认贼作父死心塌地,是你表妹把她从你身边推远了。”
    皇上目光幽幽,“宇文挽下午来献计,欲将功折罪。但若是适得其反,朕该当如何?”
    “只要那并非您心里话,便有澄清余地。若陛下做了昏庸狭隘的暴君,偏离本心,便谁也救不了您。”
    “她曾是朕的救赎,朕却为泄一己之愤,将她推下深渊。朕不愿信她是太宰口中的‘国士无双’,只因那般,她会更依附太宰,她若誓死效忠太宰的知遇之恩……朕便更一无所有了。”
    “您看她是救赎,可微臣旁观着,她就是贪欲无厌,她心狠起来报复的不留余地,惯会杀人诛心的,这个华胥女子……许是身世使然,她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她有一颗世上最无私的心,曾与兰陵王契阔绝配,她抛去身世也是个极好的人。她值得朕去争取,与之偕老,绝不会辱没朕。”
    “十年拒人千里,平生转徙流离,终是孤舟靠岸,一朝铁树开花,都便宜了华胥女。”
    俊美的鲜卑帝王,轻挑浓黑长睫,“嗯?”
    望着一舒一颦都冷艳逼人的陛下,太史不禁叹气:“皇上,真怕君侯会成您下一个噩梦。华胥女子的不辜负,是基于她能三夫四妾,她家已有妾室,陛下难道忘了吗?她今年十七,而陛下已将近而立。最是风流少年时,若被一个孩子伤了心,怕您难以启齿。”
    凤眸漆黑的绝俊帝王,垂下了浓密眼睫,
    “…朕甘之如饴,是毒药也认了。何况,她横在朕与太宰之间,便已虚实失度,朕只得背水一战。”
    大周天子这副德行,真真我见犹怜,一旁的臣子话都无可说了,只得默默瞧着他。
    坐在书案前这位,俊美的鲜卑帝王忽然抬眸,拿点漆凤目撇了诸葛太史一眼,“如何让一个华胥姑娘依赖朕?”
    诸葛太史愣了一下,手在袖子里就开始掐算…“容臣回去盘算一下。”
    大周天子却不耐烦了,垂下浓睫的眼睑晕了一层戾气。
    “不必,朕知晓。”
    太史大人歪着头,瑟缩着瞅了眼低头看书的皇上,
    “一个骄傲的华胥女子,唯独愿当‘兰陵王妃’,陛下可知,君侯为何热爱兰陵王?”
    俊美帝王随手翻了几页书,发现是乐府诗集《玉台新咏》,目光落在白字黑字上,《木兰辞》三个字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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