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玄机阁主也身穿玄色锦缎,绣满金龙,一身软甲金鳞气派,头顶九道冕旒,映着底下那张脸。剃去须发的下巴骨,仍是鲜卑男人的棱角分明,大刀阔斧的五官极冲人视线。
    初见岐王此面的九幽,想起了幻境里,周岁那年,老岐王装疯卖傻唤她‘外甥’……
    他自诩玄帝的弟弟,而非男女之情,从始至终,他只是因不甘,忠心耿耿异性姊弟的亲情,他确实可恨更可怜。
    思及至此,她走至黑曜石宝座五步开外,豁然一扶盔甲、单膝而跪,恭敬行礼道:
    “拜见前朝岐王千岁。”
    尊椅上的岐王也不吱声,只任她低头,也不说免礼,一时间静可闻针。
    于是她自己站起来了,猛然抬眼,正与玄机阁一众人对上眼。
    可惜玄机阁的所有人,脸上都无有明显表情,连洛北冥也是,全场情绪最鲜活的还是阁主元规,他自始至终面沉似水,鹫目锋利。
    元规本就不喜她,也不想她做儿媳。只见离他最近的少阁主,颓然身形一歪、扶住座椅不住的干呕……呕的几欲吐血,狐狸眼昏昏欲睡,连浅色眼睫都润了,也什么都没吐出来。
    眼瞧他拿黄金护腕的手背去擦拭唇角,一旁的女侯爷快跑两步,急慌慌上去扶他,“你怎么了?吐的跟怀了似的?”
    他一抬胳膊肘,挡住了她的手,少阁主以胭脂勾红的眼尾、锐利凶狠,满面阴鸷,连语气都寸寸入耳,锋如刀割。
    “侯爷多虑了,我不可能有孕。”
    全身铠甲的女侯爷,此时满眼的落寞和心疼,犹梦回过去的娇娇姑娘,“我担心你身体,又不是在乎你能不能怀!”
    “请玄帝遗孤自重。我一见你就作呕。”
    少阁主强自挺直了腰板,推拒她的触碰,迈步往三首蛟黑曜石椅前走。
    一旁的洛之澜偷偷掐指头,给阁主比量手指头:六。
    阁主登时勃然大怒,一拍掌下的金漆龙头扶手!
    “混账!你个绝后的毛丫头,竟如此羞辱我儿!来人——剥开她的盔甲!”
    “等等!”猛然站直了的小侯爷,刹时额头泛起了汗,她强自镇定,冷声道,
    “阁主一众男人,如此对待我一女子,岂不非礼?”
    “你甲胄在身,已是下马威!”
    “阁主若放心不过,我卸甲便是!”
    九幽缓缓卸甲,铿锵作响扔在地上,最后抱着头盔、摘下兜鍪,弯腰下去,小心翼翼的搁在盔甲上。
    她转而一抬脸,那双琥珀凤眸如含兵刃,锋利的朔如刀出。
    姑娘扯唇冷笑,“阁主,可满意了?”
    她眼中的光辉扑朔明灭,恍惚如与昨朝玄帝重叠,老岐王暗攥扶手龙头——
    “独孤九幽!你认贼作父,而今又为宇文狗贼讨要三虎图,你哪有半分母辈的血性?”
    “《孟子》有句:‘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我于一无所有之际,得太宰伯乐一顾,知遇之恩,自当先忍韩信胯下之辱,而后再思报仇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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