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不能输!
    蓝家的小子冲在最前面, 因为脸朝地摔了一跤而满是鼻血的鼻子被他随便用袖子擦过,血迹与泥巴一同混在他瘦削的小脸上, 眼神却毫不畏惧, 顺手也捡了根竹棒, 威风凛凛的站在一众小弟前面, 喝道:
    “你是哪个?!胆子不小, 你若是现在跪地求饶, 喊我一声大哥,我就饶了你。”
    “我是薄厌凉,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跪下来,给七公子道歉, 我就饶了你。”
    薄厌凉独身站在一众泥孩子面前,身后的顾小七生怕薄厌凉吃亏,想要说什么, 却见自己那可怜的侄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过去,捡了个大石头,凶狠的和薄厌凉一起站在自己前头,说:“对!道歉!”
    蓝九牧哈哈笑道:“老子道个屁!兄弟们,给我上!”
    小孩子们根本不会想太多,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大哥让他们一起上,他们可是一起撒尿和泥玩的交情,打架算什么!?
    打的是谁他们也不管,反正打就是了!绝对不能被瞧不起!
    一时间,对面泥猴子们高声大喊‘啊’地冲来,顾小七可是文明人,从没打过架的,连忙喊:“别打!”
    但他这小嗓子也只是陷入无数的叫骂声里,毫无力量。
    他不敢随便逃跑,因为智茼和薄厌凉还在这里,又不能拉着这两个笨蛋一块儿跑,因为这两个笨蛋也打红了眼,根本抽不得身。
    可怜他的侄儿,平常多循规蹈矩的一个小朋友,怎么今天就这么硬气?
    薄厌凉也当真是看不出来,长了个俊秀高贵的脸,结果打起架来这么疯!
    原本顾宝莛还想着要不要去叫大人们过来,免得自己这边的两个小笨蛋吃亏,可随后见着薄厌凉这笨蛋棍子耍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跟那孙悟空似得,一棒子一个泥猴儿,不多时就打得满地泥猴儿乱窜。
    现在就不是担心薄厌凉和侄儿被欺负了,得担心他们把别人家的小孩给打伤!到时候家长找上门来那可咋办?
    所以他的台词也就从‘别打了’变成了‘够了够了!他们知道错了!’。
    薄厌凉竹棒绕着腰际转了一圈,划破空气,直接杀在不服输的蓝九牧肚子上。
    蓝九牧闷哼着,鼻青脸肿的同时,被棍子直接压在后颈上,双腿直接一软,当真跪在薄厌凉面前,而他的那些小弟们则跑的跑,哭的哭,再不成气候。
    “你知道错了?”薄厌凉居高临下,声音平淡,只有气息有着因为剧烈运动过后的急促。
    蓝九牧呸了一口口水在薄厌凉的脚边,笑道:“错个屁!有本事你打死我,不用担心打死我,我家里找你麻烦,只要你敢打,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我就算死,也没错!”
    顾宝莛连忙走过去,抓着薄厌凉的手臂,摇了摇头,说:“可以了,他知道错了。”现在蓝九牧的威信全无,就算以后蓝九牧想要带头排挤六哥,都不可能了。
    要让一个正当自尊心爆棚的男孩去承认自己错了,这真是非常难的事情,他很可能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你越逼他,他便越死撑着不认错,还不如算了,什么都不要说,等事情自己淡化。
    蓝九牧冷冷瞪了为自己说话的顾小七一眼,说:“顾七狗儿,别以为你今天放了我,我就记你的好,今天的事情,老子记住了!”
    一旁站着的智茼连忙上前,挡住小叔叔,说:“不识好歹。”
    蓝九牧一瘸一拐的站起来,看了看周边哀嚎哭泣的小弟们,小弟们没有一个跟他的眼睛对视,他笑了笑,离开这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剩下的泥孩子们,尤其是朱有虎这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熊孩子,大概是被打怕了,一边哭一边过来给顾宝莛道歉。
    顾宝莛除了膝盖上有擦伤,其余部位毫发无损,倒是给他道歉的这些熊孩子,一个个不是手臂上挂着彩,就是屁股上被打肿了。
    及至所有小朋友都给顾宝莛道歉完毕,灰溜溜的逃跑,顾宝莛才心有余悸的拉着智茼左看右看,又抓着薄厌凉左看右看,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受伤明显的地方,才拍了拍小胸脯,严肃的让这两个笨蛋把手爪子伸出来,说:
    “必须惩罚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听话。”
    薄厌凉一双深蓝的眼睛疑惑的看着顾小七,说:“我没做错。”
    智茼却是很听话的把右手伸了出来,受了小叔的一个小巴掌。
    然后听小叔说:“你们真是胆子肥得很,他们那么多人,你们两个还敢冲,他们是野惯了的,下起手来根本没轻没重,厌凉是客人,受伤了我怎么和薄先生交代?智茼是大嫂的心头肉,如果脑袋打坏了,背不进去书了,岂不是又是我的罪过?”
    智茼小朋友愣了一下,看着小叔那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当真是愧疚起来,诺诺地解释说:“我看他们欺负小叔,我……”
    智茼说了一半,唇瓣紧闭,不止是因为外人在旁边听着,还因为他鲜少这样冲动,也很少做出出格的事情。
    他冷静下来后,也明白自己跟着薄厌凉打架很不对,可是却不后悔。
    他想保护小叔,就像小叔对他好那样。
    他在心里默默想。
    结果旁边的薄公子却口出狂言:“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你看着吧,以后没人会欺负你六哥,还会对他很好。”
    顾宝莛愁眉苦脸地说:“你知道什么?如果他们合起伙来变本加厉的欺负六哥呢?你总不能每次都打他们一顿吧?”
    薄厌凉理所当然的说:“为什么不能?”总之是比告家长有用。
    这回轮到顾小七一脸懵逼了,并且还没等他找到什么话来劝男神崽子不要这么暴力,就又听见男神崽子十分自信的说:“不过七公子所担心的不会出现,那个蓝九牧和其他人不是一路人,其他人都认错了,只有他没有,从今天起,他们就不再是一伙的了。”
    顾宝莛听得明白,知道薄厌凉的意思是说,日后蓝九牧就不是孩子王了,下一个孩子王如果想要做大,说不定还得过来打败薄厌凉才行。
    换言之,薄厌凉这个小朋友只要不被人打败,那就是这片儿小孩里的无冕之王了呀。
    如果事情真的像薄厌凉所说的这样发展,顾小七也无话可说,但:“说这么多做什么?别以为说这么多,就可以不把手掌伸出来给我打了。”
    薄厌凉小朋友的计谋被拆穿,脸上闪过一抹淡红,说:“我哪里错了?”一边倔强的质问,一边还是将手掌伸出来。
    面前的手和智茼小朋友一样,有着奇怪的茧子。
    智茼是因为从三岁开始练字,笔耕不辍,那薄厌凉呢?他手上的茧子也是写字写的吗?
    顾宝莛心里冒着这些小疑问,却不问出口,而是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下薄厌凉小朋友的手心,然后说:“以后不要打架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打架都是不对的,且不说你是输是赢,都会让在忽你的人担心、伤心,不是吗?”
    这真是薄厌凉从未听过的话。
    于是薄厌凉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好一会儿,薄厌凉跟着顾小七还有智茼、大鹅一块儿重新朝着稻粱城内走去时,才像是捡回自己的声音,请教道:“那七公子,如果我们没有过去,你会怎么办呢?”
    顾小七一脸尴尬的说:“大概是……被打一顿后……跑去找三哥哥,他们都很怕三哥哥的!”
    薄厌凉立即笑了笑,想说,以威慑之,只有同辈中才有用,否则很容易导致阳奉阴违,但这种深奥的道理,薄厌凉总觉得会说出那种柔软的话的顾七狗儿不会懂。
    “你看着我笑什么?”顾小七总觉得男神崽子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怜爱一个弱智。
    薄公子摇摇头,说:“只是在想今日之事回去后定会受罚,到时候你不必为我求情。”
    顾小七疑惑道:“他们会反过来告我们的家长?”
    薄厌凉还是摇头:“他们不必告家长,即便告了,他们的大人也不会来找事儿,但是我们的长辈必须要有他们的态度,教训我们就是他们给那群将士们的态度。”薄厌凉不用猜都知道,城中小孩都是将士们的孩子,有的可能还是遗孀的孩子,这群人如今最是动不得。
    顾宝莛小朋友立即风中凌乱,不相信地说:“不可能,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又是他们先打起来的,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这词儿新鲜。薄厌凉小朋友心里默默记下,不与傻白甜七公子做争辩,只说:“总而言之,如果我们受罚,受着就是,那都是必须要有的过程。”
    顾宝莛不敢苟同,坚决不信,心想,老娘那么疼自己,就是老爹想惩罚,肯定也要看老娘同不同意!
    此刻,某位顾姓小朋友完全忘了他老娘是老爹颜控的事实。
    对于颜狗,男神说什么,不能答应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蓝家小子被我改名字了!改成了蓝九牧,之前的有小伙伴说很出戏qaq。】
    老爹:小七该打。
    小七躲在老娘身后哭唧唧,然后被老娘亲自送给老爹,顺便还把裤子给脱了:夫君,打吧。
    小七:小盆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躲老娘身后没用,只能躲哥哥身后啦~三哥哥和四哥哥最疼他。
    第25章 猪肉┃他可是看过《走近科学》的男人!
    三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与一只摇摇摆摆的大白鹅走在乡间小路上。
    因为刚刚的事情, 三人仿佛是有了生死之交,关系也更亲密了些。
    只不过智茼始终是最沉默的那个,他比较喜欢听小叔与薄公子交谈,而不是加入他们。
    小叔腿上的伤他之前检查了一下, 并不碍事, 可小叔皮肤嫩,蹭掉了一块儿皮, 渗出的鲜红血珠, 瞧着实在触目惊心, 智茼心里紧张, 拿不准主意, 还是薄公子蹲下来帮小叔把裤腿挽起来, 又用清水洗过一道才松口气。
    路上,偶尔会碰见刚才被他们打了一顿的熊孩子们, 那群熊孩子便愣愣的站在路边, 动也不敢动一下, 等他们三人走了, 才跑远。
    顾宝莛看他们那见了猫的老鼠样子, 便忍俊不禁, 可乐的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男神崽子,说:“我算不算狐假虎威?”
    薄厌凉小朋友颇有点自豪,却又克制着谦虚说:“算是吧。”
    “你这样厉害, 以后每天也教教智茼怎么变得跟你一样好了。”顾小七摸了摸智茼侄儿的大脑袋,说, “你们差不多大,又性格很像,以后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还未等薄厌凉说话, 智茼便连忙开口,说:“小叔,我平日要做功课,没有时间练武。”其实哪里是没有时间,只是智茼不愿意。
    薄厌凉也淡淡说:“每天天亮的时候,我都要练武,想一起的就一起,我没有关系。”
    顾宝莛看了看身边的智茼,又瞅了瞅男神崽子,总感觉自己这个友谊的桥梁完全没有把这两个小朋友凑到一起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好吧……你们开心就好。”顾小七也不勉强,他一面往稻粱城走,一面好奇似得忽然笑眯眯的看向侄儿,问,“智茼,昨天你有没有和大哥一块儿聊天?”
    智茼小朋友漆黑的眼睛看着总是爱笑的小叔,尖瘦的小脸露出一点迷茫,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回答说:“有的,父亲与母亲有说家常,也有说智茼的学业。”
    “我说的是你呀,你有没有给他看你练的字?真的超好看,我觉得比三哥哥都写得好。”
    智茼小朋友脸红了一下,摇头说:“没有的事,智茼比起三叔来说差远了。”
    薄厌凉小朋友很无奈的看着顾七狗儿,发现这人似乎是天生的逮着谁都能夸。
    “反正我觉得智茼的比较好,以后啊……智茼如果想要练武,就去找大哥,想要学习,就找大嫂,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真好。”顾宝莛始终觉得,大嫂这偏执成狂的样子,很有可能只有大哥才管得了。
    他这是在提醒小智茼,以后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直接和大哥说,就是不知道智茼这对他娘言听计从的小孝子听不听得懂,干不干得出来了。
    智茼自然是听懂了,只不过却只是抿唇,腼腆的笑,没有答应什么。
    等三人慢悠悠的到了城里,一看天,居然也不算晚,正好正午时分。
    顾小七让白将军去小溪边随便玩耍,自己领着智茼与薄厌凉去医馆,路上还不忘吩咐智茼不要将刚才的事情和六哥说。
    智茼不笨,虽然小叔没有和他说清楚他们今天出门是做什么,六叔又发生了什么,但也推测了个差不多:“智茼知道了。”
    “乖。”顾小七总爱揉小侄子的脑袋,怜爱的,手放上去,便晃啊晃,就像三哥哥捏着他的发包包也晃啊晃那样。
    昨儿顾宝莛来医馆的时候,医馆也是如此忙碌,只不过昨天顾宝莛没有细瞅,今天一来,看见忙忙碌碌的各位小医童和医女姐姐们,便疑惑:“怎么好多人?”
    有认识的医女姐姐端着木盆,脸上遮着白布,走过来,见着三个小家伙,目光环视一圈,落在顾小七的身上,蹲下来,说:“小七,你来啦?你六哥不在,这里人多,大家都咳嗽呢,你小孩子家家的,可别乱跑,带着他们快快离开,免得身体弱,也咳起来,可是要命的。”
    夏日炎炎,医馆通风不好,里面每个病人都汗流浃背,有的还躺在地上咳得起不来,每个人都瘦巴巴,看得顾宝莛心里发紧,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觉得老爹的子民怎么都像是非洲难民一样,骨瘦如柴,浑身黑黝黝的,只是又有点不同,因为老爹的子民们眼里是有光的。
    他们大概是觉得打了大胜仗,以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所以哪怕是咳得肺都要吐出来,眼睛里也燃着希望,一个个儿都会对他笑。
    顾小七乖乖点头,却又不走,问说:“姐姐,神医伯伯在哪儿呢?我大哥哥他们来了吗?”
    医女黄花是跟随云庐神医修行超过五年的医女,资质很深,比其他医女都要有话语权,所以她也知道大公子他们过来是做什么的,伸手往楼上指了指,温柔道:“都在楼上哩,你们要去楼上就从院子里面上去,只不过楼上也住着好些病人,且轻手轻脚些,免得打搅他们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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