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厌凉喉中烈酒涩然滚着辛辣的火,从食道一直烧到脑袋,听了小七的‘情同手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肯定这手足是长在一体的,肯定这种永不分离的紧密关系。
    “是的,情同手足。”薄厌凉重复。
    楼下此时响起了一些欢呼声,顾宝莛注意力立即放了过去,就听作陪的马公子解释说:“楼下今日选花魁,混选,价高者得美人一夜,七公子有兴趣?”
    薄厌凉也看了看顾小七,这个平常在他面前口无遮拦,春心泛滥的太子腼腆地摇了摇头,说:“只是爱看个热闹。”
    “说起热闹,七公子可有兴趣改天参加京中赛马?由金公子举办,可热闹了,金公子的庄子靠近皇家林园呢,还有一片林子,可以打猎野炊。”廖碧君直接现场编造了一个活动,希望能和美人继续交往。
    谁知道金公子却有些欲言又止,开口努力不结巴着道:“本来说是有这么一场赛马比试,可好巧不巧,我庄子上有佃户上报,耕牛似乎是得了牛痘,连同人也传染了两个,所以正想着借马公子的庄子改到他庄上赛马,不然那牛痘虽说人不易得,还是得小心才好。”
    这特么是什么缘分呢?
    昨天还在和四哥说起天花事情的顾宝莛立即在桌子下面踩了踩薄厌凉的脚,迷人的黑瞳满满都是惑人的光,八壶酒下了肚的薄厌凉垂眸看着,反应都慢了一拍,但又极快地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开口对金公子说:“金公子那病牛可处理了?”
    一般农户无法医治好病牛,但像金家这样财大气粗的富商却是有足够的耐心和钱财让兽医医治,金公子回答说:“并、并无,因着传染了两个佃户,又是昨日才听说的事情,所以还未能处理。”
    “那好,薄某有个不情之请,想要金公子那头病牛,不知金公子作价几何?”
    金市东那双金鱼眼瞪大了瞧着薄公子,可不敢得罪,笑着拱手说:“薄公子实在是太见外了,不过一头牛,送给薄公子我还怕薄公子看不上呢,但薄公子既然是开口要了,金某也只是担心那病牛惹给薄公子麻烦……这……”
    金市东看着薄公子面前摆着的八壶空酒瓶,想着一般人八壶酒,早便醉得不省人事,薄公子说这番话指不定也是醉话,哪怕薄公子看起来好像怪正常的,但有些人醉了就是显现不出来,这醉酒因人而异,他可不想因为贵人的醉酒,给自家招来什么祸事。
    薄厌凉声音低沉:“给了我,就和金公子没有关系了,金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金市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边的廖公子却是好奇不已。
    廖碧君一副微醺的模样,手撑着脸颊,面上微红,笑着说:“是七公子想要那牛吧?怎么还要薄公子帮忙说话?七公子你同我要,我廖某也是能帮七公子要来的呀。”
    顾宝莛从前就听二嫂说过廖碧君这货在金陵乃混世魔王一个,家中无人能管得了,成日里招蜂引蝶不假,风流成性也是学了廖大人,但又有些分寸。二嫂说着这位弟弟的时候,表情是又爱又恨的。
    今日顾宝莛见了,果真如此。
    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说话暧昧试探无数,却又让他实在是找不到错处。
    从前顾宝莛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和人进一步拥有关系的态度,高高在上,又身边守着不少人,所以颓然出现一个蓝九牧便让顾宝莛心里头七上八下,开心的很。
    可他隐匿身份来这种地方,一来便似乎是大受欢迎,却又叫顾宝莛没有昨日的兴奋劲儿了,不会欢天喜地得得瑟瑟地和薄兄说有人喜欢自己,反而根本不考虑在坐的各位,只做朋友般结交。
    究其根本,顾宝莛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了解他们,也不喜欢混迹这种场所的人。
    “廖兄醉了,竟说胡话呢。”顾宝莛胡乱打岔,正要岔开话题,莫名不喜廖碧君总将自己和薄厌凉绑在一起,却不知道楼下为什么突然骚动起来!
    坐在靠窗边儿的马公子站起来,探身向下看去,‘嚯’了一声,笑道:“不知道哪个公子点了一香炉的‘夜来香’居然撒了一地!今日楼下的客人们有得玩儿了。”
    顾宝莛不知那‘夜来香’是何物,一副令人心动的矜贵单纯,道:“那是什么?”
    结巴的金公子本想回话,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廖碧君,十分理智地闭上了嘴,由廖少爷温柔解释道:“那是七公子不该知道的东西,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爱在房中点这中香,七公子是不必知道的。”
    一脸老实相的马公子此时却忽地抬高了声音,一边将木窗关上,一边似笑非笑地道:“湖上风大,廖二爷,香粉似乎飘上来了。”
    廖公子顿了顿,苦恼般站起来,风度翩翩地说:“这香粉吸得多了还是有些麻烦事儿,七公子要不我送你回去?”
    顾宝莛话未出口,就被薄兄拉着手站了起来,听得薄兄替他拒绝:“这香是催情的,一会儿这里恐怕有些乱,各位自便,我与小七回去了。”
    顾宝莛心想他啥大场面没见过?能有多乱?本子里各种猎奇设定他随便说出来才会吓死古代人。
    然而这种心态在顾宝莛被不由分说拽着直接出了包厢门,顺着楼梯绕着中间大堂下楼时就直接打脸。
    顾宝莛光是见着在一团团粉色香雾中混乱散着彼此衣服,露出各种躯体在大堂就乘机乱来的人,那只看过二次元纸片人乱来的眼睛便下意识紧张的闭起来,导致下楼的脚直接踩空,扑到了薄厌凉宽厚结实的背上。
    薄厌凉二话不说接着少年就干脆背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去,然而出船还是必须穿过那满是香粉的大堂。
    薄厌凉声音沉稳,微微偏头说了一句:“屏住呼吸,我们出去了。”
    顾宝莛哪有不听之理?手捂住鼻口,顺便也帮薄厌凉捂住。
    花船大堂里,老鸨子和龟公还有各种经验老道的姑娘们正竭力疏散客人往楼上房间去,偏生有那些醉酒之后没什么理智的人到处敞着衣裳乱跑。
    满船粉色雾气中,贪玩的达官贵人乐见此景,在楼上哈哈大笑,并不打算速速离开,大部分精于此道,惯常出入风月场所的男子们更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
    香粉作用没那么快发作,也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大堂捣乱的也只是某些颇有独特爱好的客人在朦胧香雾里刻意的放纵。
    这等香艳混乱的局面,偶尔也是会发生的,毕竟这是花船,玩儿得更大的也不是没有,也就某个嘴上胆大妄为,实际娇气保守的太子殿下,和某位虽然是带太子来见世面,但来了之后就后悔的薄公子背着他的太子,从一团香雾与灯火璀璨中强势闯入黑夜的雨幕,沉着脸,径直上了义王府的马车,家去也。
    马车里,顾宝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重重叹了口气,笑说:“还、还怪有意思的哈?”
    对面长发漆黑微微有着一些自然卷的薄公子发梢缀着无数细小的雨珠,路旁万家灯笼一下下闪过,从摇晃起的马车窗帘斜入忽明忽暗的暖色光线,把薄厌凉那极度完美的面部轮廓勾勒出顾宝莛从未见过的凌厉模样。
    顾宝莛忽地沉默了些许,听着近在咫尺的薄厌凉的呼吸,感受着微凉夜雨里唯一撒来的热度,仿佛是被传染了一种令人呼吸不畅的重病,心跳得极重,一下下,驱使顾宝莛唇瓣嗫嚅了几下,慌张又无措地垂下眼帘,清楚自己和薄厌凉现在的处境大概是一样的,都受了那‘夜来香’的影响。
    古代的春药兴许不是很霸道,所以顾宝莛除了感觉到心跳失衡,五感感知外界一切时,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让他所有的感官都放大十几倍外,其他还好。
    他没有窘迫的出现需要遮遮掩掩的尴尬反应,只隐约有些经不住撩拨的骚动游走在空气里。
    但厌凉呢?
    美丽的太子殿下偷偷再度撩起眼皮,看向对面而坐的发小薄公子。
    然而这一看,窗外挂了一条街的灯笼刚好长足地照亮马车里面,黑暗被昏黄的光取代,顾宝莛意外发现薄厌凉仿佛是一直凝视自己的,自己在他蓝色深渊一样的瞳孔里,长发略有些凌乱,绯红着面颊,湿润着眼,唇上挂着一两滴微末的雨珠……
    顾宝莛不自觉地因为看薄厌凉那双眼睛里的自己,像是索吻一样,凑得很近。
    薄厌凉睫毛颤了颤,深渊一般的深蓝里卷起一阵越演愈烈的渴意,于是目光无法克制,落在从小被他守着长大的太子的唇上,一时间分不清楚是那唇上的水珠惹来这场干涸,还是那丰软微微张着的唇瓣在暗暗作怪。
    直到忽地有喉结滚动的声音响起,薄厌凉才猛然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醒!
    他想要说话,试了几次,等终于出声,却发现嗓音喑哑得吓人:“小七,你离我太近了。”
    顾宝莛后知后觉,怪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在薄厌凉那铺天盖地充满热度与压迫力的视线里,顾宝莛没有力气再与之对视,细白的手指头抓着自己的衣摆,恍惚着任由薄厌凉那样看自己,直至自己被看得浑身一阵阵发软,不会用鼻子呼吸,下意识用唇呼吸,呼吸得唾液都分泌得快速而发甜,像是做好了准备,等待一个影子倾轧过来,笼罩他,将他控制着,与他温软甜蜜的唇发生什么……
    第102章 牛痘┃要不,你教教我?
    该死的, 他在想什么?
    顾宝莛一路回到义王府,先一步下了马车,一入清新微凉的夜雨里,就有义王府的下人撑着伞连忙过来帮忙遮雨。
    他站在冷空气里, 脱离了那狭小空间中无法言语的微妙气氛, 终于是能够大口大口放松的呼吸,他回头等了等发小薄厌凉, 看见对方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有下人送过去伞, 被他拒绝, 像是有意淋雨。
    顾宝莛还听见薄厌凉对着下人说, 让准备起浴桶, 还问客房收拾好了没有。
    顾宝莛从前来义王府,能够霸占薄厌凉的大床, 后来稍微大了一些, 也就自觉跑到薄兄隔壁的房间睡觉, 当然, 偶尔晚上还是喜欢抱着枕头踹人家一脚, 让对方挪个位置。
    今日, 薄厌凉刻意说起了客房,顾宝莛便抿着唇,感觉到了几分被排斥的疏离, 但这份疏离或许是应该的,顾宝莛心想, 厌凉兄肯定是吸入了比自己更多的‘夜来香’所以才会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指不定晚上人家泡澡的时候想要干坏事儿,自己如果不小心看见,当然很不好, 毕竟自己性向摆在这里……
    可薄厌凉以前根本不在乎这个问题来着。
    顾宝莛心里紊乱如麻,头一回什么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被安排去了靠近薄厌凉卧房旁边的厢房里面,得了下人送上来的一桶热水,又听见隔壁的用的是一桶凉水,便自顾自的忽然笑了一下,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大概是笑自己的自我意识过剩。
    于是一边泡澡,一边怀疑方才马车里的所有感觉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幻觉,那幻觉也真是厉害,欺骗他的眼睛,让他以为薄兄和自己有点儿什么,咋们可能呢?
    顾宝莛从未考虑过薄厌凉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未想过。
    他想在脑海里想起薄厌凉来,却满脑子都是薄兄在马车上那一幕幕充满视觉冲击力的深刻面容,那好似有些深意的蓝色瞳孔,和那犹如实质的强烈目光。
    “或许泡澡不是个明智之举。”顾宝莛自言自语着,忽地从浴桶里出来,身上水珠犹如珍珠,滚落入海。
    他被热水泡得昏头昏脑,在一片水汽中听着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怀疑自己也应该像薄厌凉那样冲一个冷水澡的,现在真是自作自受,他隐隐有了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反应,这反应来的不是时候,偏偏在他想着薄厌凉的时候有,害他感觉自己怪对不起人家的。
    他伸手随意披了宽松的棉质袍子在身上,光着脚踩在干净的薄绒毯子上,推开窗户,刚想要叫下人将根本不能缓解他灼热心脏的浴桶抬走,却发现一个高挑笔挺的影子站在自己厢房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厌凉?”
    顾宝莛心里猛烈震荡了一下,但面上却一分一毫的异样都没有透露,他甚至让自己十分爽朗的微笑,调侃薄厌凉,说:“你做什么站在门口?晚上怕鬼不敢一个人睡?”
    义王府的夜从未如此静谧,顾宝莛以往怪讨厌这种阴沉沉的肃穆,但现在,这种安静却让他感到隐讳的自由。
    薄厌凉身上也早早患上了亵衣裤,穿着一双布鞋,看见窗边慵懒微笑的顾宝莛,沉默了几秒,没有推门而入,而是走到窗边去,与身后水雾缭绕犹如身处仙境的漂亮少年说:“我过来是想和你说,那香如果吸入体内,有了感觉,不要压抑,解决一次就好了。”
    顾宝莛点点头,眼睛弯弯的,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笑着拍拍薄兄的肩膀,问他是不是自己解决了一次?
    但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只是眨了眨睫毛,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薄厌凉仿佛是不放心,才来告诉顾宝莛应该怎么做的,说完便要离开。
    顾宝莛轻轻‘嗯’了一声,笑容都依旧,眸子里的光却不知为何淡了一些。
    然而窗外廊下的薄厌凉只走了两步,便又复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询问说:“小七,你自己会弄么?”
    顾宝莛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的做出回应,他摇了摇头,其实自己弄应当是所有男性的本能,不该不会的,更何况他两世为人,即便这辈子一次都没有过,也当是能够生活自理。
    但他就是摇头了,等他反应过来,便忍不住解释说:“其实,我觉得还好,应该药效一会儿就过去了,我等等再睡吧。”
    他有点害怕自己自理的时候想着不该想的人,那会让他以后见薄厌凉的时候都很尴尬,哪怕人家不知道。
    “不行。”窗外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在顾宝莛眼里略微有些陌生感的薄公子声音凝着严肃的不赞同,“小七,忍着对身体不好,你就按着感觉来就好。”
    “我知道了。”顾宝莛嘴上敷衍。
    “你敷衍我。”身高近一米七几的薄公子声音都沉下来,仿佛是对顾宝莛敷衍的不悦,于是下一秒,薄厌凉便转身直接从厢房的大门推门而入。
    双扇的木门‘吱呀’作响,又被关上,坐在窗边略高小桌上的顾宝莛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不要问他,反正就是手心都像是酥麻了一瞬,等到薄兄走到自己面前,帮他关上窗户,拉着他的手去了屏风后的床上,说:“我监督你。”
    监督个鬼!
    顾宝莛羞耻心与莫名其妙的委屈翻涌上来。于是仰头看着站在自己只有三步之遥的薄厌凉,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穿着轻薄的棉质长袍,坐在床上,光着的双脚踩在黑棕色的脚踏上,水珠打湿他的衣裳,若隐若现地展现他圣洁未经人事的身体。
    领口宽松的暴露着他比任何人都要漂亮的纤长脖颈与精致脆弱的锁骨。
    他端坐在床上,沐浴过后,皮肤湿润着散发着柔软的光泽,像是新婚之夜乖巧懂事的新娘,自己害羞地清洁了自己,然后等着新郎官来同自己圆房。
    是该死的充满致命诱惑的美丽。
    偏偏他还要对‘新郎官’薄公子,说上一句:“要不,你教教我?”
    薄厌凉是冲了凉后,脑袋极度清醒才来这里的。
    他总是放心不下顾小七,这位好友,素来是不让人省心的主,更何况今天的事情,说到底是他的责任,他不过来过问一声,他根本睡不着觉!
    他认为自己可以忍着,但小七不行。
    都说药性压抑着,不去释放,对日后身体会不好,薄厌凉不信这个,但是放在小七身上,却又让他不敢大意。
    他来时站在门口的犹豫,是忽然不知如何与小七开口的迟疑,这种迟疑来自马车里疯狂的干涸。
    那是薄厌凉不敢再经历一次的场景。
    他可以控制自己第一次,但再来一回,他感觉自己会走入泥潭,做出无法挽回的可怕事情。
    追根究底,他怕改变自己与小七之间的关系,改变会导致无数可能,也就代表可能会失去。
    但薄公子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自以为压下了所有的灼热,想要以平常自己对待小七的态度进行相处,却没能料到小七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瞬间所有的压制都成了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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