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位悬空。
    薄家与他们顾家越来越生疏……
    南三所成为皇孙们的居住地。
    曙国饿殍遍野,天花来势汹汹……
    老六还是沉默寡言的老六,过年过节,大家坐在一个桌子上,相顾无言。
    没有人会突然蹦到他背上,喊他背着走了。
    也没人敢大庭广众踹他一脚,对他做鬼脸。
    没人冬天咳嗽咳得肺都要呕出来,然后哭着把鼻涕擦他身上。
    没人会这样让他心疼了,只是一声‘哥哥’,就能让他这样难受。
    “小七,你不要怕,你会好的。”顾燕安听见自己这样安慰小七,也安慰自己,“一定会好的,父皇年轻的时候也中过剑,刚好也在胸口,虽然说位置不一样,但是爹好好的,你也会好。”
    顾宝莛‘嗯’了一声,湿润的眼睛看着一下子好像又成为小时候傻蛋的五哥,小声说:“五哥,你别哭,你哭我也想哭,心口就疼。”
    老五立马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憋着说:“好好,小七,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还是说渴了?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顾小七摇头:“没力气吃东西……”
    “那怎么办?我嚼碎了喂你?”顾燕安是认真的。
    “好恶心哦。”太子殿下嫌弃。
    “那能怎么办?你饿了嘛。”
    顾宝莛说:“我不饿,就头晕,可能是流血的缘故,还有点困。”
    “要五哥打你一巴掌吗?”
    顾小七:“……我不困了。”
    第126章 入宫┃好像挤出了一条沟沟……
    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好几个王爷都直接进宫去了,至今也没有出来,哪怕是皇帝想要封锁消息,也还是让不少人得知太子受伤了。
    义王府的薄丞相正在看书, 得知消息的时候, 沉吟片刻,多问了一句:“伤得如何?”
    从宫中送消息过来的小公公双手揣在衣袖里, 低着脑袋, 小声道:“还不清楚, 文了守门的侍卫, 都口风紧得很, 只有宫女瞧见太子时被抬上马车, 直接送回南三所的,陛下过去后, 好几个太医便也随后就到, 可太医院的下人汇报说, 到现在也没有商讨出什么对策, 就听见三王爷闹了一场, 应当是极为凶险。”
    “他们那些做王爷的, 在太子的事情上,总是关心则乱,夸张更多, 说不定并无大碍。”薄丞相嘴上虽是这样说,面上却沉了下来, 给了一小袋子的银子放在小太监的手上,然后说,“回去罢, 若有消息,再来禀报。”
    小太监却为难道:“奴才出来一趟不容易,现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消息不好拿,频繁出入,容易被发现。”
    “那就想办法。”薄丞相冷声说罢,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太监没办法,只能拿着钱先走了。
    待小太监离开,薄丞相走到窗边,随便招呼了一个南营的退伍军士,便问说:“少爷去哪儿了可知道?”
    义王府的守卫都是南营的老人,见老爷问话,倒也不敢欺瞒,说道:“早上回来了一趟后,就又出去了,老爷您是知道的,至于去了哪儿,应当还是南营。”
    薄丞相默了片刻,幽幽道:“那看样子兴许会和四王爷在一块儿……”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静观其变便是。
    薄丞相是知道自己儿子现在帮顾家老四忙活牛痘天花之事,热火朝天的,就连和他老子一块儿下棋都没有这么认真。
    还真是有趣,知道攻城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猛攻几个要点,不愧是他薄颜的儿子。
    薄丞相前段时间也种了牛痘,现在身上正是起痘的时候,偶尔有些红点发痒,他也能忍着从不去碰,一旦忍不住就不让自己闲着,要么看书,要么练字,或者处理分到他这里的折子,总而言之是绝不愿意身上留下什么伤疤的,一点都不希望留下,毕竟他妻子还怪喜欢他这身皮囊的,弄坏了可惜。
    “这样,你去南营一趟,告诉他们,就说宫中出事了。”薄丞相到底还是打算推一把,不然若是这次事件当中,那位活蹦乱跳,陛下期待有所长进的太子当真一命呜呼,厌凉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未免也太残忍了……
    薄丞相想着了自己,嘱咐道:“快去,不要耽误。”
    老侍卫欧阳立马右脚一顿,浑身的腱子肉都绷紧着,行了个礼,转身久往王府门口跑去,牵了马来,翻身便上去,一路朝着京城外面前去!
    从义王府到南营还是有些距离,抵达的时候,天色都因为诡谲的寒冷黑得看不见太远。好在南营灯火通明,他刚靠近,守卫之人便举着长枪对准了他,欧阳老侍卫连忙拉住缰绳,黑马前蹄便骤然悬空,长嘶一声。
    “来者何人?!”守卫即便看出了来着容貌是他们南营的人,但也绝不会擅自放人进去。
    欧阳老侍卫声音高昂雄浑,道:“奉义王之命,又要事要告知薄公子!”
    “是找少主。请稍等片刻,我等前去禀报!”
    守卫说罢,跑步前行,不多时复回来,领着欧阳老侍卫往主帐中走去。
    主帐比其他帐子大两倍,里面除却摆放着一些近年薄厌凉秋猎来的动物毛皮,还有各种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各种名人字画。
    但以上都不是南营少主喜欢的东西,唯一让南营少主整整齐齐陈列出来的,是各种刀具、名剑、巨斧、弓箭,全是杀人的利器,每日还有下人前来擦拭磨刀,可见重视之程度颇深。
    欧阳老侍卫进入其中后,首先入目的便是那一整个刀架,上上下下二十多把,每一把的剑柄都缠着颜色各异的布条,可见是经常使用的。
    再往右边看去,便是此行要见的少爷,少爷盘腿坐在没有凳子腿的圈椅上,正在用餐,旁边并没有四王爷。
    “老叔怎么来了?”薄厌凉对所有在义王府干事的老人家都喊老叔。
    欧阳老侍卫一见少爷便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说道:“禀少爷,老爷让我过来同少爷说,宫中出事了!”
    正抓着烤羊腿的薄厌凉手肘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闻言,那双深蓝色的瞳孔立即犹如利剑刺向老侍卫,手中的羊腿更是直接丢下,一边用手旁的湿帕子擦拭手掌,一边站起来,说:“爹让你过来说的?”
    “正是。”
    薄厌凉抿了抿唇,说:“可说了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并无,只是让我速速前来,不要耽误了时辰。”
    薄厌凉听罢脸色极为难看,踱步片刻,再等不了一分一秒,冲出主帐骑上宝马便离开南营!
    薄厌凉的贴身护卫原本也正在外面烧着篝火吃烤肉,见少爷跑了,连忙全部丢下手里的东西,健步如飞,也是一个跨步上了马,紧随其后的冲出去,然后跟在薄厌凉身后一马长的地方,问说:“公子去哪儿?!”
    薄厌凉声音在黑夜里传来:“入宫。”
    然而说是入宫,实际上薄厌凉的马到了宫门口,根本不许进!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从他成为太子的伴读开始,南三所就同他的另一个家一般,想入便入得,谁都拦不了!
    可现在薄厌凉骑在马上,宫门口的十名侍卫纷纷跪在地上,没有要开宫门的意思,说:“薄公子,请回吧,今日陛下有令,谁都不许入宫!违者当律处之!”
    薄厌凉的马焦躁不安的动来动去,马上之人便也随之晃动不已,只双目锁定着跪下的侍卫,说道:“可笑!若是薄丞相来,也不许?”
    “这……薄丞相有陛下的金牌通行令,自然是可以的。”
    薄厌凉听罢也不多与这些人辩驳什么,直接又踩着夜色回了义王府,在书房里找到了父亲,直截了当的说:“请父亲借儿子一会金牌通行令。”
    薄颜的金牌令是皇帝亲自发的,当然是去哪儿都使得,薄厌凉也有令牌,但却是玉牌,也不是皇帝给的,而是太子给的。
    薄颜坐在窗边,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翻阅手中书籍,书房的孤灯只照亮了薄颜,将五步之外浑身冰凉透着寒气而来的薄公子拒在灰暗中。
    薄丞相不理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的薄厌凉便也不能起来,只是跪着,薄颜晾了这个其实除了不听他的话外,非常满意的儿子三页书的功夫,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到书架上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拿出金牌丢了过去。
    薄厌凉立马接住,道谢:“多谢父亲!”说完转身便消失,薄颜也只是看了一眼少年离开的背影,就又将视线放回书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意,笑少年情怀方寸大乱,笑无论多有主意的儿子到头来还是会来求他。
    另一边,四王爷刚巧入了宫去,先去了母亲那里,口风极紧的和母后说了说话,而后才去南三所,在三所的院门口碰到了表情皱成苦瓜的二哥,和不知道是代表老大过来看望小七,还是说仅仅代表自己过来象征性看往小七的智茼。
    南三所此刻有着另一个意义上的热闹,即便整个三所内安静的其实只有太医们焦头烂额的窃窃私语。
    “父皇。”四王爷顾逾安一进入南三所内,就先去见了站在外面听太医们商讨对策的父皇那里,行李之后,便一直站在外面,没有进去的意思。
    皇帝顾世雍看一眼老四,一时之间不能分清楚老四到底是当真不紧张,天生冷静至此,还是太善于伪装,所以连他都看不透。
    “老四,你如果想要进去看看小七,可以进去。”顾世雍自从老三闯进来看了小七后,就觉得再禁止小七见其他人很没有意思,要么谁都不让小七见,要么见了,就全部见一遍,当然,除了老妻。
    四王爷平静的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让小七好好休息,总是说话,费力气。”
    话音刚落,太医们终于是准备好了,由高大人前来回禀陛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回禀陛下,臣等准备好了,但是因为殿下受伤之处靠近心脏,一下子拔出来,很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来唯恐伤着肺部,将簪子拔出后,殿下有可能会呕血不止,所以会由王大人先施针缓解血流速度,再来若是伤在心口,拔出来的时候,唯恐血痂粘连,将原本好的心脏损坏,有……较大风险。”
    “二来止血之药微臣已经命人煎熬完毕,但光是喝药效果唯恐不大,麻沸散敷上去后,兴许能够镇痛止血,可依旧不能保证即刻让伤口停止流血……要有……陛下要有准备。”
    此话无异于是在告诉顾世雍,此次手术,九死一生,若是普通人,运气不好的话,早在簪子插进心口的时候就死了,他的太子能够现在还活着,属实是运气好。
    “若是陛下允许,臣等就立刻进去手术,还请五王爷和三王爷也出来,在外面等候。”
    高大人卑躬屈膝的说话,每一个字,都生怕惹恼了这位打下了整个天下的帝王。
    然而顾世雍听了,没有一句重话,没有暴躁犹豫,只是伸手拍了拍高大人的肩膀,说:“太子就拜托你们了。”
    众位太医听罢,立即跪地谢道:“臣等定竭尽全力保太子平安!”
    外面的声音传到寝室床上顾小七的耳朵里,顾小七立马拽着五哥的手都紧了一下,说:“哥哥,你们在外面等我吗?”
    老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不干净,怒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那四哥呢?”顾宝莛总惦记着四哥。
    老三站在旁边,一把拽着老五的后领子将人拽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老四不想见你,看你这么蠢就烦。”
    顾宝莛无奈的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老三没说话,领着老五走了出去,但没两秒钟就又返回来,隔着老远对弟弟说:“你亲爱的四哥在外面,要我帮你把他踹进来吗?”
    说话的时候,太医们已经鱼贯而入了,顾宝莛紧张得不得了,却还是笑着对三哥说:“不要了……等会儿我好了……再叫四哥吧。”
    老三看着小弟满是害怕的盛满眼泪的眼睛,仿佛是感觉到小七根本不希望他离开一样,干脆的坐在了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又长又直的右腿利落的将脚踝放在左腿上,冷着脸坐在小七能够看见的地方,然后对紧张的太医说:“就当本王不存在。”
    顾宝莛是真的快要吓死了,那种未知疼痛的恐惧忽然变得越来越近,他下意识总觉得心口开始疼了,越来越疼,但如果三哥在的话,他就又仿佛没有那么害怕了……
    于是顾宝莛闭上眼睛,浑浑噩噩的听着太医们一会儿让他喝药,一会儿让他忍一忍的指示,听话得要命。
    高大人比太子要紧张,就身后那个阎王一样的三王爷,高大人怀疑但凡太子殿下惨叫一声,这阎王爷就能拔出剑来把他们这些大夫都砍了!
    三王爷可没有陛下好说话,陛下仁慈,三王爷是血里刀里过来的,连陛下有时候都像是要避其锋芒,足见可怕。
    在这样高强度的精神紧绷里,王大人给顾宝莛扎针五十多根,顾宝莛自己没感觉这些针有什么用,注意力都在自己那最大的一根‘针’上,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顾宝莛感受到高大人的手握在他胸前的那根凶器上了,那种感觉非常不好,高大人只要稍微用力一点点,就能扑哧一声让簪子彻彻底底的了结他!
    “疼……三哥……”顾宝莛浑身开始抖,没办法用意志力逼迫自己不去看,他眼睛猛的睁开,模模糊糊的眼泪就滚得到处都是,下意识的去寻找依靠。
    但是身边围着的太医遮挡得严严实实,顾宝莛环视一圈,根本看不见三哥,只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一双狼一样的深蓝色双瞳凝视着自己,不及细看,高大人手直接将簪子拔出!
    “啊啊啊!!!!”顾宝莛疼得大叫,喉咙立即涌上一股深色的血块儿,他咽不下去,只能一口吐出来,然后就听见太医们焦急的说了什么,高大人将什么粉末全部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开始给他用绑带把整个胸膛都裹起来止血。
    顾宝莛疼得直掉眼泪,嘴角不停流的有血,好不容易像是吐完了,顾宝莛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低头软乎乎的去看自己被太医们裹着的胸……好像挤出了一条沟沟,怪、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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