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揶揄,不那么认真,燕回听得娇嗔瞪他一眼,跟着他,高高兴兴去了二楼包间,环境整洁,服务贴心,又有足够的私密性。她一脸娇气,拿到菜单,翘着手指说话:
    “我要脆皮妙龄鸽,要桂花山药,要这个豆腐汤,还要鲳鱼。”
    一口气点完,她剥了个荔枝,白生生的果肉,丰润多汁,慢条斯理地咬着,她就是这样,吃个水果也能吃出点什么暗示的意味来。
    “甜吗?”湛清然随口问了句,燕回两只眼亮晶晶的,她笑,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她倾过身,也不打算撩拿垂挂下来的长发,就这么轻衔住了湛清然的嘴唇,他骨骼是硬的,嘴唇总归是温而软。
    燕回第一次跟人接吻,不生涩,相反,一开始就汹汹索取,勾缠着他的舌头往深处撩拨。
    她接受过别人的爱抚,但她从不接吻,更不会做爱,她允许那些人亲亲她的脖颈,亲亲她的手,甚至是匍匐于床尾含她脚趾逗得她咯咯乱笑都行。
    荔枝的清甜津液,渡进嘴唇,湛清然当真吃惊了一下。
    他下意识推开她。
    湛清然的心理防线显然没那么低,她真的是……不够安全,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睫毛都那样长几乎相触,他笑了声,无端暧昧:
    “我是第几个了?”
    燕回对着他的脸喷洒薄薄呼吸,也在笑,低低的,像羽毛一样惹的人痒:
    “我也不知道,小湛老师,那你现在知道荔枝的味道了吗?”
    湛清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多大了?”
    燕回任由他把攥,撒娇说:“你猜。”
    眼睛扑闪扑闪的,微扬的红唇,饱满极了,湛清然敛着眼,指腹便恶劣地在她嘴唇上揉了一揉,有点狎弄意味。
    可声音却是正经的,“人年轻时虽然有很多试错的机会,但你是女孩子,最好爱惜点自己总没错。”
    “我早成年了,有很多事,是可以做的。”燕回听他这么说,心就莫名跟着簌簌一颤,她声音低下去,不再说话,只是用梦一般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眨也不眨,她开始把他手指含住,缓缓地吸吮。
    女孩子的口腔温暖湿润,两人四目相对,燕回眼睛又明亮又晦暗动荡,空气寂静,湛清然喉头微动,他没阻止她。
    天知道她在多少个男人身上练了这么娴熟的一套。
    “我工资不高的。”他突然开口。
    燕回噗嗤破了功,她笑出声,一直笑,等笑够了,蛮认真也蛮温柔地对他说:“小湛老师,你不用给我钱。”
    湛清然听着这句耳熟,但此刻,心境模糊,鼻底全是燕回身上那股郁郁香气,他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这种话。
    好像读过千万本书,唯独漏了一句。
    气氛倒难得回归正常,菜上来后,燕回竟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好像刚才的挑逗没发生过,她兴致勃勃地吃这吃那,胃口奇好。
    一顿饭下来,湛清然最起码知道了她今年二十岁,念不入流的大学,做博主,专门搞化妆穿搭,目前在《x》杂志实习,跟一个打算考研的姑娘一起合租。
    怎么听,都离他的生活十分遥远。
    湛清然本以为她忘记湛字怎么写是故意的,现在看,也许是真的。
    灯光下,本来雪白的肌肤蒙上一层朦胧光泽,裙子很美,可也实在太暴露。
    燕回头发披散着,喝汤不是那么方便,一手按着头发,一边小心品尝。
    湛清然看看她,中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里多了个黑色皮筋,最普通的那种。
    “扎起来方便些。”他把皮筋给她。
    燕回一怔,随即喜笑颜开地把头发扎起,再低头时,脖颈处的脆弱感一览无余。
    “你,”她突然抬头,“是特地给我买的吗?”
    也许,美丽的女孩子容易自恋,水仙花一般,湛清然陈述事实:“看你不方便,问前台要的,毕竟,我不希望食物里掉头发。”
    燕回懊恼地嗔他一眼,说:“我不管,就是你特地给我买的。”
    湛清然不喜欢和别人争执,尤其是,对方不怎么讲理时,为了尽快结束争执,他总是会表示你都对,你说的都对。
    这时,他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群里学生在发信息。
    燕回立刻厚着脸皮加了湛清然的微信,并主动要送他手机壳。
    “我最喜欢做手机壳了,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我给你画。”她把他手机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你想要一个什么图案呢?”
    “你画?”湛清然似乎很难相信她会点什么。
    燕回不无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我会的多了去哦,”说着,低头划拉起手机,给他推送自己的主页,“你可以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欣赏我。”
    “或者,小湛老师想看点别的,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私人定制。”她又开始暗示着他什么。
    湛清然终于意识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沉吟片刻,问她:“私人定制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燕回甜丝丝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湛清然眯起眼,在灯光下又打量她几眼,这女孩……他真的不想好为人师地教导她,她这么美,这么年轻,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绕她运转的。
    “燕回。”他罕有地叫她全名,“如果你把我当猎艳的对象,可能不太合适。这顿饭后,我把手机还你,以后不要再见了。”
    燕回一张小脸,顿时挂霜。
    她面无表情时也很美。
    湛清然当看不见,她太年轻了,她可以犯错,但他不能装什么都不懂和她一起犯错,这不公平,至少对她来说不公平。
    “钱是好东西,但不是什么钱都可以挣,我不想显得好为人师,一点忠告而已。”湛清然觉得饭没必要再吃下去,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你实习的杂志社我知道,回头把手机寄给你,这顿饭,我买单,先走一步。”
    他不是没有过动摇,在很多个瞬间,这张扬乖僻的女孩子对他而言充满了深渊般的诱惑力。
    刚起身,燕回已经跟着站起,她拦住他去路,没有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把他推到墙边,仰面看他,她穿高跟鞋,裙子只是堪堪遮住挺翘的臀部,更衬腿长。
    “你真没用,连跟我上床的胆子都没有。”燕回幽幽吐气,不无挑衅地戳了戳他肩膀,很快,声音软了,双手把湛清然脖子一勾,望向他眼睛里,“别走呀,我要和你再见面,小湛老师,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知道是这样。”
    第6章 湛清然拿她没什么办法,抓……
    湛清然拿她没什么办法,抓住她手腕,给放下来。
    好在外头日光朗朗,一下把人拉回正常氛围,燕回撑开伞,哎呀一声,说:“我忘记还你的雨伞了。”
    撒谎手到擒来,她根本没打算还。
    湛清然没戳穿她嗲里嗲气的小谎,小姑娘么,无伤大雅,他总是对她这种举手投足间自然的浅薄感到好笑。
    她一直跟着他,湛清然侧眸上下打量她:“燕小姐,我实验室真的有事,你很闲吗?”
    “我现在确实很闲,所以,你必须收回不再见面那种话。”燕回口气娇横,神情嚣张,好像没听出他隐隐的嘲弄。
    湛清然是个对自己对学生都非常严格的人,在他这里,没有差不多之说,他对燕回这种念书不行搞歪门邪道很行的女孩子观感复杂,她让他想起中学的个别女同学,漂亮肤浅,刷不完的存在感,是的,局限于中学,他的大学生涯里就再也没有这种同班同学。
    他清楚,收回不收回,都不妨碍燕回下次再这么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课堂上。
    湛清然答应了她,燕回立刻得寸进尺,她要跟他去实验室。
    这次,他非常强势地拒绝了她。
    “不行,实验室不是你随便能进的。”
    “那你帮我涂下防晒好了,涂完我就走。”燕回随即从包里翻出防晒,丢过去,湛清然下意识接住,对方非常难缠,偏偏撒娇恰到好处,多一分肉麻,少一分欠味。
    燕回已经把所有头发撩到一边,雪白脊背乍泄,巧夺天工,湛清然克制地移开目光,把防晒重新塞回燕回手中,说:“可以在休息区等我,但不要胡来。”
    他大概已经能摸到点眼前这位的脾性,身体女人,心性少女,少女总是捉摸不定的,像春天的一抹柳絮,你想抓住它,它反而轻飘飘飞走,你不着意时,它已经无声停留于肩头。
    你越不是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像身处一场没完没了的青春期。
    这时,燕回却掏出手机,她低头,快速打字,回复jojo,不忘前缀亲爱的:
    是d姐准我休的假哦。
    但jojo很快告诉她:也是d姐让我通知你尽快过来。
    燕回嘴角扯了下,她不无遗憾地抬头,撅了撅嘴:“我有事得去杂志社一趟,好烦人。”
    湛清然显然把她这有一出没一出当作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点点头,面容平静。燕回忽然出其不意地凑过来,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旋即退开,眉毛高挑着说:“我做标记了,谁都不能再碰小湛老师,除了我。”
    说完,人笑眯眯地转身扭腰离去,留一个窈窕背影。
    空气中似乎还滞留着她的香气,不曾散去。
    湛清然看看时间,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她敲了一次自己竹杠,刚才那顿饭消费不低。
    学校有专门供学生准备竞赛的实验室,学生主管,和大实验室分开。电赛男生们一眼望过去,堪称一群卷怪,大家兴趣点不一,有人搞智能手表,有人搞音游手柄,学校经费有的是,湛清然进来时,大家纷纷暂停手头活计跟他打招呼。
    湛清然简单问了问进度,学生们一面跟他汇报买什么新设备需要钱,一面打听竞赛的消息。
    “湛老师,您来的正好,”穿黑色t恤的男生有点腼腆,“您帮我们看看这个,主电路它一直都有问题。”
    “搞了一周的测量,怎么调都不行。”男生们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把能怀疑的怀疑了一遍。
    湛清然观察片刻,伸手摸了摸电源线。
    “换铜芯线再试试。”
    果然,一切正常。
    男生们很想吹彩虹屁,但深知老师不吃这一套,也就很低调地彼此交流了一个默契的兴奋眼神。
    直到有人无意瞥见他脖间一点红意,问老师您是不是被蚊虫咬了。
    他确实被咬了,但不是蚊虫。
    初夏的云很高,很大一块在碧影婆娑的枝叶上飘动,物候宜人,湛清然离开实验室没走多远,肩膀被人拍了下,有辆单车停在他身旁。
    是历史系的学长李格。
    李格跟湛清然不同,湛清然是属于那种一看就不好糊弄的年轻学者,严谨冷淡。李格笑嘻嘻的,一看很好说话,但非常不幸的是,他和湛清然在指导论文时都是一样的原则:宁愿虐死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正好碰见你,听说了吗?叶琛近期打算回国,说不定,跟你小子成同事?”李格笑的忒开心,“清然,还等什么,趁早复合啊,喜酒钱我可是早备好了。”
    李格跟他说话毫无顾忌。
    三人当年都在附中念书,湛清然和叶琛是学霸情侣,叶琛妈妈往学校送点吃的什么从来都是两份,全校都知道,老师也会拿两人玩笑。后来,两人一起出国,相恋多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差的,不过是最后某个仪式以及红本本。
    往事并不如烟。
    至少某些细节,还是会在这个名字被重提时冷不丁撞一下胸口。湛清然只是笑,问李格周末要不要一起打网球。
    李格说:“你小子别岔话,有什么别扭分开两年了还不能想通的,赶紧和好,大家伙儿都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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