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都想不起送自己礼物似的,但钱任由她花。
    燕回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她戏很多,脑子里已经演到闭幕,海水波澜起伏,可门外,好像没了动静。
    看吧看吧,他果然走了,他是高级知识分子,当然要风度,总不好赶她走,所以,他自己走了。
    燕回心里又难受起来。
    海水也开始涨潮。
    她贴着门去听外头动静,有那么点动静,没走吗?她眼泪汪汪地把门开了条小细缝,桌上,已经被湛清然收拾干净,她看见他又抽出一支烟,咬在齿间,似乎在找打火机。
    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格外高大,灯光下的轮廓莫名有几分柔和。
    一侧眸,吓得燕回砰又关上门。
    湛清然便把烟拿掉,走过来,低声问她:“现在能说话了吗?我没有问题要问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听起来,不像责备。
    燕回捂住胸口,语气抢先硬邦邦的:“那你不准……”不准什么呢?她愣了下。
    “不准我教育你,不准我指责你,不准我偏向别人只能明目张胆偏爱你,是这样吧?”湛清然在门外静静说。
    燕回愣住,然后,滚烫滚烫的泪水滑下。
    “你已经开始责备我了,我就知道。”
    湛清然不由揉了揉太阳穴,他轻叹口气:“你怎么又知道了呢?我没有责备你,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责备你,你开门,我们一起商量下怎么把这件事处理好,行吗?”
    “我自己行,”燕回又抹了两把眼睛,声音瓮瓮的,“我不想靠别人。”
    外头夜色可真好,窗外就是明亮的星星,她真想跟他在露台吹吹风,说说话,可气氛全错了,明明一开始好好的。
    “你把我当别人?”湛清然背对着光,眼睛仿佛在阴影之中。
    燕回不无失落地扭头,看向窗户,她小时候总想飞,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好像,一蹬腿,就能飞到月亮的最中心去。她总是苦恼,怎么能让一个人愿意多跟她聊聊天,多了解了解她呢?爸爸妈妈是不耐烦的,老师是不耐烦的……长大些,开始有男生对她耐烦了,但她知道,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她渐渐对这个事放弃幻想,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不了解就不了解呗。
    对湛清然,她也不抱这种幻想,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就很好很好了。
    “燕回?”湛清然听她久不作声,又喊她,“如果你把我也当外人看的话,何必嫁给我呢?我们完全可以只维持一种□□关系,不需要进入彼此的生活当中,”他深吸口气,点了烟,决定就站在门外把话说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就去指责你呢?如果你第一反应是这个,那是我太差劲了,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不愿意跟我说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仅仅是那种只能给你做顿饭的男人,也不是除了上床就不再需要你的那种人,我说过,我娶你心甘情愿,我希望你在有需要的时候能意识到,你跟我已经是一家人了,可以和我说任何事,无论大小。”
    夜色竟然有几分寂寥。
    湛清然吸了口烟,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他说话。
    门忽然开了,一个纤细又饱满的身体扑到胸前,燕回踮起脚开始吻他,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湛清然那口烟窝在胸腔里,他被生理反应刺激得下意识推开燕回,剧烈咳嗽起来。
    第35章 看呛咳了他,燕回大笑,……
    看呛咳了他,燕回大笑,一边笑,一边帮湛清然拍背,她等来了没抱什么期待的话,就格外惊喜,刚才,隔着一道门,她怀揣着那一丁点儿不该有的希冀,唯恐他几句话就把这份希冀变成了碎屑和齑粉。
    所以,燕回笑得眼睛又酸又湿润,她俏皮地说:“哎呦,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抽烟呢。”
    她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润润嗓子。
    湛清然握拳抵唇,咳了小半天。
    两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事儿,达成共识,是件能让心灵挺有柔软度的事儿。
    事实是,没有成年人管束和关爱的青少年,最容易不一留神,行差踏错。湛清然心里非常清楚这件事,燕回很了不起了,不就是骂几句脏话吗?
    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就这么一个人,自己长大了。
    湛清然渐渐平息刚才的刺激,两只漆黑的眼,从她身上掠过,指向沙发:“来,坐我身边。”
    燕回要躺着,她把头枕湛清然腿上,两条腿绷得笔直脚踩着另一头。
    “你想问我什么?”她眼睛朝上看,两手交叉,放在胸前。
    湛清然勾起她一缕头发,无意识似的绕在手指上,说:“问问这件事你现在有没有采取什么办法,我认识几个律师朋友,可以帮忙,你做自媒体,做得风生水起,难免有人搅混水,网上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以后,尽量少在网上说什么,因为网络环境实在不怎么样。别说对普通人,就是伟人,也有人信口开河出言不逊,你永远不知道网线那边究竟是什么人,我说这些,不是责怪你乱说话,只是提个醒,要学会保护自己。”
    燕回乖顺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湛清然说得对。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时的湛清然眉眼深邃又温柔,跟记忆里的感觉分毫不差。
    “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些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不难为你律师朋友吗?”
    湛清然只简单说:“我不必问,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燕回心里咚咚跳得厉害,说:“我初中时确实在贴吧跟人骂架呢。”
    “我知道。”
    燕回沉默几秒,说:“除了这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从来没欺凌过别人,”她是个不喜欢把气氛搞得哀哀戚戚的姑娘,哭过就完事了,此刻,忽然翻过身,扬起头,笑着撒了个娇,“我没有金主哦,我只有小湛老师,”说完,又躺下去,长长地吁出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要是知道后来能遇到小湛老师那么好的人,我以前就不会为这些事烦心了,我真傻。”
    湛清然久久没说话,只是缠着她的头发,一圈又一圈。
    他没那么完美,也从来没想过做一个完美的人,叶琛对他要求甚高,变着花样的要求,他记得,明明少年时代不是这样的。她有点矜持,很骄傲,少女的心事幽深不怎么爱明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两人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开始一条条的提规章制度,日子过得像开公司,触犯了哪一条,她会不厌其烦地修正他,哪怕只是生活上的小事。
    即便如此,他也没主动提过分手,直到她提的次数多了,湛清然终于答应。而答应后的那种轻松,是在他回国后的某天突然意识到的,那就是,你再也不用清早一睁眼,对着一个让你疲惫的人说我爱你。
    “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以免失望。”湛清然岔开这个,继续说正事,“我明天联系朋友,咨询一下。”
    燕回的情绪还留在上个阶段,一回神,连忙说:“不用了,我已经找出是谁了,我以前的室友你记得吗?她那个男朋友,又猥琐又阴暗,”她露出个极度嫌恶的表情,“amy帮我联系的律师已经给他去律师函了,我要他道歉,公开道歉,这家伙嚣张得很,看来没当回事,我回头再跟律师谈,要不然去法院起诉。”
    湛清然一下想到当初的事,她突然半真半假地要住到自己家来。
    “他现在人是做什么的?”
    “在实习。”
    “知道他哪个学校的吗?”
    “知道。”燕回慢慢爬起来,她的手,撑在男人的腿上,有点打滑,可隔着薄料传递出的温度无比清晰,她一直都很迷恋湛清然的身体,他的每一寸皮肤,以及藏在皮肤下的骨骼,这种幻想,自从变成真实接触后,尤其是两人发生最亲密接触的时候,燕回都想尖叫,像是往海的最深处坠,不停地坠。她有时觉得他自己就像海,阳光只能照到表层,深处有什么,她不知道,她想探索得更多,去了解他,但他这个人总是淡淡的,只有调情时方显一点热情,那个神情,仿佛总在暗示别人:对我的好奇点到为止就好。
    “他哪个学校的?我来联系他学校。”湛清然觉得这件事并不算棘手,他说完,就发现燕回已经坐直了,正直勾勾看自己,肩带滑落,她纤薄的身体像白瓷瓶,红唇微张,可眼睛清澈,那样子,又天真又勾人。
    “你要来造访我的花园吗?”她没头没脑就打乱了对话,仿佛,被造谣被诽谤压根不值得她耗费心神,湛清然漾了丝笑,“什么花园?”
    “一座开满玫瑰花的花园。”燕回说,她有点微微发抖,“你喜欢玫瑰花吗?”
    “喜欢。”湛清然想也没想,回答道,在他的意识里,燕回等同于一朵娇艳玫瑰,凝着夜露,所以才会又清又艳。
    “那你要来吗?看看这个花园。”燕回倾过来,嘴唇几乎是贴到他下颌线,她温热的鼻息,像轻柔的风吹起一根羽毛,拂过肌肤,“我在花园里种了很多漂亮的玫瑰花,我给它们除草、施肥、修剪,每一年的春天它们都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可从没一个人,真正地想来看看。我知道,玫瑰花开不是为了别人欣赏它,赞美它的,有没有人看到它,它都会在风和日丽的春天绽放,也不会减损它半分的美丽,但我想,如果有人愿意来欣赏它,发自内心喜爱它,它一定会很高兴的,玫瑰花也有感情,如果你喜欢它爱它,它一定知道,它已经很寂寞地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她的声音,变得有点梦幻,像添加了一对缤纷翅膀,燕回像个小女孩一样跟他说话,湛清然注视着她,等她说完,他笑了笑,没有追问花园在哪里,而是说:
    “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抵达,主人是一直在等我吗?真抱歉,我来这么晚。”
    他边说,边用手指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灯光柔和,让这一刻变得更加缱绻,有什么东西浓稠到化不开,燕回忍不住抱住他,耳朵贴在他胸口,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是的,是的,主人一直在等你!一点也不晚!”
    原来,小湛老师这么会说情话呀,燕回高兴地要哭了,高兴到打冷颤,湛清然把她抱进浴室,温暖的水流让一切变作腾腾雾气。
    男人像一件冷兵器,却又淬了火,坚实而滚烫,燕回抬手酥软地抵在他胸口,两眼雾蒙蒙的:
    “你……”
    本来是慢慢地玩味此间,湛清然按住她的唇,哑声警告,“专心点,”说着又轻笑一声,“别老打岔行吗?”他不由分说挑落了她,又凶又快。
    燕回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她膝盖通红,像要扯破透白的皮肤,整个世界都是一跳一跳吞咽的声音。
    后半夜突然变天,电闪雷鸣,燕回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隐约听见了,又睡得沉,以为是做梦。
    第二天看到湿漉漉的地面,才知道不是梦。
    那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喽,燕回欢快地想,她出门前,还是有点犹豫:“我不想麻烦你这件事嘛,其实,没什么了不起,还有,你不准告诉爸爸妈妈。”
    “我有数,”湛清然拍拍她的脸,“交给我,这事不麻烦,更不需要觉得麻烦我,我不是外人。”
    他在她额头上一吻,一起出了门。
    王伟的学校是一所普通二本院校,不在本市,湛清然人脉广联系上他学校并不难,但在交涉前,他先找到了王伟的实习地点。
    那栋写字楼里,遍地小的创业公司。
    王伟在一家投资小作坊里实习,当湛清然找到他时,他显然觉得很意外,一脸狐疑又警惕得问:“你谁啊?”
    湛清然告诉了他自己单位,王伟又愣了下,那种面对top院校老师的下意识反应。
    “您找我有事?可我不认得您。”
    “你应该认得我家属,燕回。”湛清然开门见山,他语气温和,但眼睛锐利,全身上下是一种从容不迫的压迫感,“楼下咖啡馆,我等你,”他抬腕看看时间,“不要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来是为什么事。”
    王伟一阵心跳,很快逼自己镇定,心想,你他妈说自己是xx老师,就一定是了?吓唬谁呢?再说,你一老师算屁啊。
    他临时请了假,到咖啡馆跟湛清然见面。
    湛清然很闲时地坐在位子上,正慢慢品啜,见他来,下巴一抬,示意对方坐下。
    王伟刚要张嘴,湛清然淡淡打断他:“《民法典》第一百七十九条,你承担民事责任的方式有四种,停止侵害、赔偿损失、消除影响恢复名誉以及赔礼道歉。《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关于诽谤罪的处罚你自己去看。第一,这件事你不要再跟我装傻想耍赖。第二,我明确告诉你,你p图我家属所谓□□传播同时还构成传播□□物品罪。第三,我今天来不是威胁你,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我今天来,是给你一次机会,想必你父母供你念这么多年书不容易,”他有意一顿,停下来观察对方表情变化,王伟显然想要狡辩,湛清然手一抬,再次打断他。
    “我们可以刑事附带民事起诉,同时,通知你学校的话,你应该知道学校还会给你相应处分,这个东西,会跟着你档案一辈子。我不想把事情做这么绝,就是今天来的目的,你要是还能听懂人话就立刻公开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你如果对我的身份存疑,可以去学校打听,我工作很忙,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我刚才说的虽然不少,但想必你听明白了,我也希望你是真明白。”
    王伟瞟到他手上戒指,跟视频里燕回戴的显然是情侣款。
    他在双重震惊中呆了很久,再回神时,湛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桌上剩了半杯咖啡。
    王伟心里恶狠狠骂了几句,刚才那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十分沉稳,气质不俗,他一想到湛清然如果真是xx的老师,燕回居然能钓到这种男人,更觉窝火。最可恨的是,自己刚才慑于对方气场,竟然什么都没发挥,他决定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学校实验室不远处,有绿树,一个夏天总有蝉鸣,湛清然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竟很漫长。他给燕回打了个电话,低声交流着什么。
    中途,程一维的电话进来,通知他周末带燕回来家族聚餐。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是向爷爷介绍燕回。
    家族聚餐,人多,又都是混得有模有样的那类人,湛清然问母亲有没有提前跟爷爷说清楚,程一维说:“那是自然,你这么大事不好瞒着老爷子,我看燕回那孩子也没什么不好,你带她过来,饭桌上也都是自己一家人,介绍介绍。”
    湛清然轻抚眉骨,跟燕回商量这事,没想到,她一口答应。
    这天,燕回提前跑回家,在衣帽间里选半□□裳。
    绝大部分衣服都不适合穿去见长辈,燕回非常苦恼,又不想穿上次那套,湛清然在身后看她半天,笑着说:
    “上次那套,不挺好?很有活力。”
    “对你不利哦,”她娇媚嗔他,“回头妈该说你了,说你都不懂得疼我,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条牛仔裤和白t恤啊!”
    湛清然还只是笑:“这么替我着想?”
    燕回最终挑了件连衣裙,方口领,湛清然瞧着那一大片晶莹肌肤,含蓄说:“会不会加条项链会更好?”
    “你都没送我项链,我怎么戴?”燕回撩下裙摆,转了几个圈一扭头扑到他怀里,湛清然搂住她腰,低头笑:“这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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