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对面是窗户和桌子,桌子上放着热水瓶和报纸包着的两块饼, 那饼看着硬邦邦的, 应该是冷的,也不知道楼斯白怎么吃的下去。
    苏烟心里心疼不已, 抿了抿嘴,直接拿着东西去了桌子前, 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下, 招呼人过来吃,“快趁热吃了, 还是热的。”
    她从布兜里拿出带来的两碗菜和刚买的馒头, 馒头还冒着热气, 两碗菜也是热的,苏母怕天气冷凉了菜,炒好菜都是放在蒸笼里热着, 出门时,苏烟觉得用厚布包着还不够,还去房间拿了旧棉袄包着,所以这菜还是很热的。
    楼斯白看了她一眼,乖乖走过去拿了筷子吃,左手拿着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菜,他还递给苏烟一个馒头,苏烟也不跟他客气,也拿了一个啃,这个年代的馒头很好吃,有嚼劲,嚼几口还有一丝丝甜味,她觉得可能是这个年代环境没有被污染,生产过程干干净净的缘故。
    这是真话,就比如拿大米说,虽然后世大米产量很大,还出现各个种类的米,还有各个国家专利的电饭煲,宣传什么蒸出来的米饭跟柴烧的一样香,她家里就有买过某某国的,但说实话,那些米饭好吃是好吃,但却没有这个年代的米饭香。
    苏烟之前在生产队吃到一种米,据说是古代皇宫的贡米,当地人称什么“小米”,不是后世的那种黄小米,而是纯白的大米,只是比普通米小一点,蒸出来的米饭整个厨房都是香的,比后世那些名牌大米不知道好吃多少。她倒不是觉得那些后世名牌大米虚假,毕竟都是经过口口相传试验出来的,只是后世良心商家太少了,加上土地污染、化肥用的太多,再好吃的大米也会慢慢变了。
    苏烟有时候就在安慰自己,虽然她穿到了这么个穷苦的年代,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每天吃的都是纯天然的食物。
    苏母做的菜自然是好吃的,里面放足了油和盐,都是肉,知青点的清汤寡水根本没得比,楼斯白似乎饿狠了,下筷子的动作很快,但并不难看。
    他不仅自己吃着,还夹给苏烟,专门将碗里的肉夹出来放在苏烟手中馒头上,苏烟拒绝了好几次,“你自己吃,我家里有。”
    楼斯白没听,继续给她夹,苏烟躲不过干脆就任由他去了,眼睛打量着屋子,屋子太空了,加上这些天都下雪见不到太阳,房间里很是阴冷,南方这边的冬天有个特点,那就是湿冷,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冷。
    苏烟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楼斯白,知青点虽然也冷,但却是很多人挤一个房间,只要将门关的紧紧的,晚上睡觉还是能凑合的。尤其大家都学聪明了,如果实在太冷的话,他们就在屋子里放一盆碳,不仅能祛湿气还能暖房间。
    但这里就不行了,这房间睡一晚感觉就要生病。
    楼斯白似乎知道苏烟在想什么,安慰道:“没事,别担心,柜子里还有被子,晚上我多盖几床。”
    刚说完这几话,他就忍不住别过头咳嗽了两声。
    苏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在强撑着。
    楼斯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去,拿着旁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等舒服了才解释道:“应该是坐火车时被传染的,我身体很好,平时上工那么冷也没生病,不用担心,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苏烟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些感冒的缘故,苏烟发现他乌黑的眸子浸着雾气,像是染了一层水光。他的耳朵也很红,上面有些冻伤了,他皮肤白,稍微有点颜色就很明显。
    苏烟鼻头一酸,本想说出口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她原本想着,吃完饭就把话说清楚,然后劝他明天就回去。他没必要来找自己,就算她不嫁给蒋昌国,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可是看着这样的他,苏烟又有些舍不得,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苏烟低下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鬼使神差的小声问了一句,“楼斯白,如果……如果让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你就会变成残疾,永远站不起来,但如果跟别人在一起,会有痊愈的一天……”
    可能手中的馒头有些噎人,苏烟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她没有必要拿着这样的问题为难他。
    “算了。”
    苏烟顿住,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而抬起脸对他笑了笑,眼睛看着他,里面带了几分苦涩,“楼斯白,我可能……”
    身侧男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僵了下,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他垂下眸子,然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伸出手夹菜,只是在苏烟说出话前,突然打断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在外面?”
    苏烟一听,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话,更不知道怎么说了,张了张口,压下心里的怪异之处,只好先将今天去医院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准备接着说刚才的事,就见楼斯白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向眼窗的雪景,他开口说了一句,“大年三十出生?运气真好,我表弟也是除夕这天出生的。”
    声音轻飘飘的。
    苏烟很少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所以乍一听到还有些奇怪。
    楼斯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似乎突然来了谈兴,嘴上继续道:“我是故意下乡来当知青的,我跟你说过,我从小跟着姑姑、姑父生活,他们对我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只是那里不是我的家,所以我一直过得不开心。”
    “我没有家,以前是有的,但自从小时候父亲去世后就没有了,我父亲是我奶奶最小的儿子,也是我爷爷奶奶最喜欢的孩子,可能小时候被偏心对待,我几个伯伯跟我家里都不亲,我父亲去世后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搬空了,最后还是靠着我父亲的战友将家里的房子保住了,但也从此撕破了脸。”
    “我小时候待在姑姑家,吃菜只敢夹一筷子,堂姐堂弟他们最喜欢过年,因为一到过年他们就有新衣服穿,能吃到肉,还会有红包,可我却不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七岁前是喜欢的,后来就不喜欢了,每年过年姑姑家里会来很多人,人多了没地方住,我就只能睡在过道地上,那里有风,很冷很冷,比学校的床还冷。一开始我总在想,父亲要是没死就好了,他要是没死,我就还有家,就不用住在别人家里,他救了别人,却丢下了我,我甚至有点恨他,但后来就不想了,因为怎么想都没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烟不说话了,只是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听,听着这些关于他的过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不得不说,苏烟听了心里很难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为这些苦他都已经受过了,说再多都没用。
    她只是有些心疼他,心疼他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她根本没办法想象一个小孩子大过年的睡在过道地上是什么感受?
    吃菜只敢夹一筷子,这是寄人篱下的卑微与胆怯。
    这是苏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却是在楼斯白身上真实发生的。
    苏烟眼睛偷偷红了。
    最后在楼斯白说完话时,两碗菜也吃完了,苏烟哪里还忍心说让他走的话,倒是她,不仅眼睛红了,嗓子也哑了,还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楼斯白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出去将碗筷洗干净,他回来时苏烟准备走了,外面天快黑了,她答应苏母天黑前回家。
    楼斯白将她送到门口,苏烟揉了揉发肿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明天我再来看你,我给你带好吃的。”
    楼斯白抿紧唇,轻轻嗯了一声。
    苏烟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刚走出一步,身后的楼斯白突然喊了一声,“苏烟。”
    苏烟下意识“啊”了一声,正要回头,就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回了屋,撞在了一具熟悉的怀中。
    耳边“砰”的一声,门突然被关上,然后苏烟就被人抵在门后,“你干……”嘛?
    一句话都没说完,唇瓣上就多了两片软软的东西,男人清浅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第五十六章 四唇相贴……
    四唇相贴, 苏烟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男人漂亮的凤眼微阖, 长长的睫毛垂下, 弯出一道弧线, 恰好遮住了后面漆黑幽亮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似乎苏烟脸上的神色表现太过震惊了,楼斯白突然抬起手一把遮住苏烟瞪大的双眼。
    眼前一片黑,导致其余的感官变得明显, 比如听见对面男人压抑的呼吸声, 又比如唇瓣上传来被人含住的湿滑感,还比如两人鼻尖触碰的冰凉……
    男人的动作比她想的要迅速,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他便用力吮吸住她的唇瓣, 然后在她出不及防中, 一条滑不溜丢的东西探入她的口中,缠着她的舌头不放。
    苏烟虽然什么都没看见, 但脑海中已经想象出自己口中是个什么场景,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虽然来自后世, 看多了偶像剧中的亲吻场面, 也看过小说中的接吻描绘,但看过和亲身经历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至少在看别人接吻时, 她觉得已经不能引起她什么特别的感受了, 比如一本小说中作者用接吻来表现感情戏份,苏烟就会觉得这个作者写的太清水了,连个肉沫子都不算。
    但现在, 在她这个自认为“见过猪跑”的老油条面前,苏烟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误会那些作者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头皮发麻,这种酥麻一直蔓延到了臀部,后背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脚几乎没有知觉。
    以至于过了许久之后两人分开,苏烟脑子还不怎么清醒。
    唇瓣相离。中间牵出一细细的丝,这丝越来越细,最后断开弹回各自唇瓣,但两人间的这种暧昧气氛却没断,甚至更浓。
    苏烟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还是楼斯白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将人托住了。
    她两只胳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对面楼斯白脖子上,将人亲密搂着,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楼斯白微低下头,将白皙的额头贴着苏烟的额头,急促喘了两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
    随后,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苏烟发烫的小脸,用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我送你回去吧。”
    苏烟也不知在想什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她下意识抬起头看人,小脸被亲的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浸染着湿润润的水汽,里面还有些迷糊,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不过最明显的还是下面颜色鲜亮的唇,红嘟嘟的,有些肿了。
    她听到这话,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赶紧抽回还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身体也试图往后退,但后面是门,她后退也退不到哪里去,脸上带着惊慌神色,“你你……你……”
    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和苏烟比起来,楼斯白的面庞依旧清冷淡然,仿佛眼前的这一切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看着还是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眼角处微微发红,薄唇上透着水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敛下眸子,将抚摸着苏烟面颊的手移到她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又说了一遍道:“别说话,我送你回家。”
    两人抱着站了一会儿,等苏烟腿不怎么软了后,楼斯白牵起苏烟的手,带着她出门。
    苏烟就任由他这么牵着往外走,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这趟是来干嘛的,感觉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两人一路无话,苏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楼斯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了家属楼楼下时,苏烟还觉得路太短了,感觉几步路就到了。
    楼斯白停下,他站在苏烟面前,伸手为她拢了拢衣服,又细心的整理了下帽子,然后收起伞放在她手里,温柔而坚定道:“回去吧,什么都别想了,一切有我。”
    苏烟愣愣的转过身往自己家那里走,走到楼下时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扭过头看了一眼,男人还站在雪中,他认真看着自己,见她回头,摆了摆手让她进去,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苏烟仿佛受了惊的兔子,赶紧扭过头去,然后急匆匆往楼上跑,仿佛身后有什么怪兽追着她。
    回到家,苏父还没回来,苏母已经将饭菜做好了,看到苏烟回来松了口气,“算了,不等你爸了,咱们娘俩先吃,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吃完饭我给他送过去。”
    苏烟乖乖点头,反正还有明年。
    两个人吃年夜饭也不会觉得孤单,苏烟能说,就给苏母将乡下发生的趣事,生产队虽然不大,但事情倒是不少,比如偷鸡摸狗的那些,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苏母也给她说说厂里发生的事,一顿饭吃下来,话还没说多少,肚子倒是吃撑了。
    吃完饭,苏母让苏烟回房休息,自己收拾了一些饭菜装上,要去给医院的苏父送过去,走之前对苏烟道:“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早点睡,我把门锁上,我应该跟你爸晚点回来。”
    “好”
    苏烟洗了个热水脸,泡了个脚,然后直接回房间了,什么娱乐都没有,干脆躺在床上睡觉。
    这时候还早,她也睡不着,只是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屋顶,刚才跟苏母说的热热闹闹,现在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脑子里更容易瞎想起来,尤其是下午发生的事,不受控制的钻进她脑海中。
    想起楼斯白那软软的唇,想起楼斯白温热的呼吸,还想起楼斯白吮吸她舌头……两人好像亲了很久。
    那滋味苏烟形容不出来,就是觉得很美好,甜丝丝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跟喜欢的人接吻是这种感觉,想做梦一样。
    苏烟越想脸越烫,心里火热热的一片,哪还舍得跟他说什么拒绝的话?她觉得自己本来都已经快忘记这个人了,至少在面对人时能够冷静对待,现在因为这个吻,什么都不想去理会了。
    苏烟焦急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她感觉自己现在被切割成了两半,一个是理性的自己,一个人喜欢着楼斯白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
    最后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恨恨拿手锤了几下床,气愤骂了句,“男色误我!”
    苏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还没亮,似乎醒的有点早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穿上新棉袄出了房门。
    苏母苏父他们已经回来了,但还没起来,苏烟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厨房,厨房里煮了一锅茶叶蛋,还是热的。
    苏烟偷偷拿了六个回房,然后装模作样的又去厨房开始做早饭,一边做早饭一边洗漱,早饭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昨天苏母炖的一锅鸡汤只吃了一点点,苏烟拿鸡汤下面,特意下多了一点,还放了几个饺子。
    鸡汤面也不需要什么厨艺,直接煮开了汤水,将面和饺子放进去就好了。
    苏烟下好面,先鬼鬼祟祟装了一大碗拿回房间,她用的是搪瓷缸,盖上盖子,然后用棉衣包裹好放进布兜里,防止变凉了。
    做完这些,苏烟才回厨房吃面,等她吃完面苏父苏母房间里才传来动静,苏烟赶紧回房间拿布兜,然后朝他们屋子喊了一声,“爸妈,我出去一趟,面已经下好了,你们记得起来吃。”
    说完便噔噔噔跑了,也没听到屋子里苏父苏母说什么。
    苏烟一口气跑下楼,跑下楼还有些心虚,赶紧出了巷子快步往招待所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理是要去拜年的,但原身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苏父跟几个兄弟姐妹关系又不好,往年大年初一都是在家里过的。
    苏烟到了招待所时,心里无端有些生气,气自己不争气,这大清早的不睡懒觉,给楼斯白做饭送饭,她真是欠了他的!
    门被她拍的咚咚响,楼斯白似乎还没起来,开门时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没怎么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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