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燕听到这儿,说:“祖爷那次是为解我‘越海棠’燃眉之急,不得已才去见西田美子。”
    曾敬武这才注意到江飞燕的存在,上午来堂口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和江飞燕攀谈。
    “这位是?”曾敬武看了看江飞燕。
    祖爷赶忙介绍说:“这位就是我经常提及的同为江相一门的南派‘越海棠’掌门人,江飞燕。”又一指曾敬武,“这位就是九爷的得意门生,‘精武会’曾敬武教头。”
    曾敬武一抱拳:“失敬。”
    江飞燕还礼:“久慕曾教头大名,幸会。”
    此时,坐在一旁的二坝头突然发话了:“祖爷,梅玄子的儿子还在这里,要不要弄死?”
    祖爷思考了一阵,说:“梅玄子对这次暗杀好像并不知情……”
    二坝头说:“不知情?他刚将祖爷约出去,杀手就到了,怎么会这么巧?”
    祖爷说:“不会的,谁会拿自己的儿子做赌注?”
    二坝头一晃脑袋,大声说:“儿子有的是,死一个怕什么,况且梅玄子三妻四妾的,还可以再生嘛!”
    祖爷瞥了他一眼,说:“你该找个女人结婚了。等你有孩子后,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说完,祖爷让所有坝头都退下了。
    祖爷将上午梅玄子的一番话讲给曾敬武和江飞燕听。
    听后,曾敬武说:“梅玄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祖爷点点头。
    江飞燕说:“梅玄子这几个月折腾得这么大,难道是国民党高层支持?国民党要打击洋教?”
    祖爷看了看江飞燕说:“此事还需燕姐进一步打探。”
    江飞燕说:“也好。最近我在国民党密查组搭上一条线,一个叫冯思远的人已经成了我们的棋子。”
    曾敬武眼睛一亮:“燕姐在密查组有人脉?”
    江飞燕一笑:“全仰仗乔五娘生前的诸多铺垫。”
    曾敬武说:“最近日本人和国民党都在找九爷,九爷处境艰难,如果燕姐有国民党那边的一些动态,还望不吝告知,也好让九爷早加防范。”
    江飞燕说:“九爷乃国之栋梁,江湖中人无不敬佩,保护九爷,在所不辞。”
    正说话间,管家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边跑边喊:“祖爷!祖爷!不好了!巡捕房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几个巡捕闯了进来,进屋后巡视一番,其中一个人问:“哪个是祖爷?”
    祖爷下落不明
    祖爷站起来:“在下就是。”
    “光天化日,当街杀人,带走!”
    大坝头、二坝头等人一听,马上从门外冲了进来,拥在祖爷周围,大喝:“哪个敢胡来?!”
    几个巡捕一看这阵势,都拉起枪栓,枪口对着大家头:“怎么?想造反吗?”
    祖爷缓缓地说:“几位官差许是误会了。方才我在西雅餐厅吃饭,的确碰到了枪战。”
    “少废话!带走!”
    二坝头上前一步,大骂:“你妈……”
    呼啦,院子外又冲进来十多个巡捕,个个都提着枪,一下子把大家包围了。
    祖爷大喝一声:“二坝头,退下!”然后转头看了看曾敬武和江飞燕,随后对领头的巡捕说:“我跟你们走。”
    深夜,“木子莲”灯火通明。寒秋萧瑟,冷风不停地吹进屋里。
    大家紧张地商量对策,晚饭时间已过,没有人想起吃饭这个事。曾敬武已经联系了法租界的线人,但还没返回来消息。
    江飞燕说:“曾教头还是先躲一躲吧,日本人对祖爷动手了,很快也会找到你。”
    曾敬武说:“祖爷生死未卜,我怎能一走了之,这些年我和日本人周旋惯了,我在南滩口还有几处藏身之地,日本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到。只是……只是我确实不便总待在‘木子莲’,一旦被日本人盯上,势必连累你们。”
    江飞燕忙说:“曾教头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更天,曾敬武的探子来报:“法租界的巡捕房里没有祖爷,线人也四下打听了,今天下午没有人被关进牢房。”
    曾敬武一听,顿感不妙:“不可能啊?法租界内出现了命案,肯定是法国人调查啊。今天来抓祖爷的那些巡捕都是佩戴的法国袖章,怎么会不在巡捕房?”
    江飞燕说:“法国人会不会把祖爷交给了日本人?”
    曾敬武说:“不可能!列强在租界内都有独立的领事裁判权,这两年因南海争端,日法关系一度紧张。日本人这次在法租界行刺祖爷,肯定是背着法国人干的,就是要将这个烂摊子甩给法国。”
    正说着,管家进来了,说:“梅玄子来了。”
    大坝头和二坝头一听,火冒三丈:“我们他妈正要找他呢,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江飞燕说:“别急,看看再说。”
    梅玄子带着两个弟子走了进来,进门一看,祖爷不在,忙问:“祖爷呢?”
    二坝头忽地站起来:“我还想问你呢!”
    江飞燕说:“祖爷下午被巡捕房的人带走了。”
    “啊?!”梅玄子也吃了一惊。
    二坝头说:“你他妈还装?就是你和日本人串通暗害祖爷!祖爷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先宰了你儿子!”
    梅玄子满头冒汗,说:“二爷息怒,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我当时正和祖爷交谈,那冲进来的一伙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如果我有阴谋,我怎么会把犬子寄居祖爷府上?”
    江飞燕说:“那怎么巡捕房的人没把梅师爷抓走?你也在现场啊。”
    梅玄子说:“枪战时,我和弟子忙于逃命,跑回堂口后,也很害怕,就找了个地儿先躲了起来,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转念一想,上海滩死个人也很正常,况且死的也不是法国人……所以就来找祖爷了……对了,你们怎么知道那几个杀手就是日本人,确定吗?”
    曾敬武看了看江飞燕,说:“我们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管了,如果你参与了此事,我保你必死无疑!”
    梅玄子大叹:“我真的不知情啊!”
    二坝头说:“在祖爷回来之前,你儿子先留在堂口!”
    梅玄子一愣:“这……”
    江飞燕说:“事情没弄明白之前,我们也只好这样。梅师爷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便吧。”
    梅玄子还要再说,被二坝头挡下了,说了句:“梅师爷,请吧!”将门打开。
    梅玄子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手下走了。
    后半夜,曾敬武先回去了,江飞燕也让各个坝头回去休息。
    夜里,黄法蓉守在江飞燕的身边,两人倚在床头,慢慢思考。
    黄法蓉说:“干娘,祖爷不会出事吧?”
    江飞燕一声叹息,说:“但愿不会。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这个样子,不知哪天就翻船。”
    黄法蓉说:“应该不会有事,我看过祖爷的面相,山根到准头笔直,中年之运不错,寿数至少五旬开外……”
    江飞燕疲惫地一笑:“你这个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黄法蓉眨着眼睛说:“干娘,如果这次祖爷能够活着回来,我想……”
    江飞燕看了她一眼:“想怎样?”
    黄法蓉一笑:“我想和他彻底谈谈心。”
    “谈心?”
    黄法蓉收敛笑容,忧愁地说:“干娘,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也不知该不该跟您说。”
    江飞燕看了看自己的干女儿,将她拥入怀抱:“丫头啊,有什么话不能对干娘讲?”
    黄法蓉顺势倒下,眼泪滴落在被褥上:“干娘,我知道你和祖爷都是为我好,将我嫁给张自沾,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江飞燕觉得黄法蓉似乎满肚子委屈。
    “可是……我感觉我们并不合适……”
    “嗯?”江飞燕一愣,“出什么事了?”
    “他脾气特别不好,什么事都钻牛角尖,一点都不像当初见我时那个开朗的样子,我觉得我们结婚太仓促了,一年多来,我们大大小小的架吵了有十几次了,他好像并不知道怎样去疼爱自己的妻子……我长他一岁,什么事都得让着他,而且……而且我觉得他什么事都规规矩矩,没魄力、没野心,这还了得?”
    “哦。”江飞燕不知该说什么,“这门亲事……这门亲事是我和祖爷做主……这样吧,明天我和自沾谈谈。”
    “没用的。他永远是他。”
    江飞燕将黄法蓉抱得更紧了。
    良久,黄法蓉默默地说:“如果当初是嫁给祖爷就好了。”
    江飞燕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黄法蓉也被江飞燕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地说:“怎么了,干娘?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没和任何人提过……祖爷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他有魄力,有智慧,能看透女人的心思……”
    “不要再说了!”江飞燕一声怒喝。
    “怎么了,干娘?”黄法蓉被吓住了。
    江飞燕稍微平复了一下,说:“丫头,感情之事不是小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江相派’的规矩,兄弟私通他人妻女,杀无赦。你不能这样害了自己,更不能陷祖爷于不义。”
    黄法蓉小声说:“我只是在心里想想。我也知道这不可能。”
    江飞燕迟疑了一下,说:“祖爷知道这事吗?他什么反应?”
    黄法蓉说:“祖爷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他总是劝我和自沾好好相处,不知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糊涂。”
    江飞燕点点头,说道:“丫头啊,干娘希望你一辈子都幸福、平安,你可不要做错事,否则到时候干娘也救不了你。”
    黄法蓉闷闷地说:“知道了。”
    两个女人拥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良久,黄法蓉说:“干娘,如果这次……我是说如果万一祖爷他……”
    江飞燕说:“你是说万一祖爷遇害,该怎么办?”
    黄法蓉点点头。
    江飞燕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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