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去寻那个人生前最后的嘱托。”

    “背负上因果?”他回神,道,“什么意思。”

    男人伸指一抹,又一次自由地打开了他的阴阳瞳开关,世界瞬间变成压抑的黑白两色。

    这是没事开着玩呢吗,说好的自由自主呢?到底谁才是这玩意儿的持有者啊……

    “现在,看看你自己。”

    他下意识低头,第一次去注意自己的魂魄在阴阳瞳下的状态。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纯白的灵魂上那块刺目的灼伤,石蒜花一样的形状,狰狞地血红印在腰部。他抬起手掌,全身上下皆白,唯有心口旁一点墨黑。

    “这,也是灼伤?”这么小一点也太寒碜了吧。

    “不,这是你魂魄上的因果。”

    他伸出手去触碰,却落了一片空。

    “凡是生物,活着便有因果,起于尘世落于尘埃,无法解开。”男人指给他看床上小鲛的魂魄,鲛人的表象散去,黑线从首到尾一直缠绕到他的心口。

    “当时你的灼伤严重,我便带你去了冥域的复生灵池。复生池压制了你的伤口;灵水凝造了新的身躯;并且洗涤了你前世的因果。所以现在你的灵魂才会是初生般的纯白。”

    男人凑近,眯着眸子俯探到他白皙光洁的颈脖边,“凡尘的人类有因果没有关系,他们最终会轮回,而仙与妖忌讳过多因果羁绊,道法长生,过多因果会缠绕到他们无法呼吸,到纯白的灵魂染黑之时,便是冥域亦无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我也是……”人,他还未说完,却突然怔住。

    男人笑了,手指勾上他黑色绣荧草的发带,“仙体,鬼眼,人魄,你皆拥有……”

    “小东西,你一直在问我是何物……”

    “那现在,你告诉我,你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一章 把媳妇儿惹生气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南尘的脸在渐亮的晨辉下白到几乎透明,他颜色好看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僵硬而无趣的直线,在男人的质问下显得岿然不动,又仿佛轰然倒塌。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出乎意料的尖锐。以往并非没有思考过,而他都选择了逃避,不去深入考虑,也没有人要求他深入思考。

    长久的无言后,他开口了,扭头看着男人那双暗焰翻涌的眸子,唇线拉出一条细微的弧度。

    “一个有阴阳瞳的,随便什么东西罢了。”

    这是男人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浮现出能算上微笑的表情。他深知身边人表无表情的脸下藏着多少活跃的心思,他神色如常,可能内心在愤怒咆哮;他瞳孔无波,可能内心在欢欣雀跃。

    可现在他面带微笑,那弧度本应点缀他水墨般明朗的眉眼。但这笑却让他察觉不到什么,下面是空洞洞的心,好像男人的话是一阵经久不见的风,突然刮过了那个空洞,发出“呜呜”的声响。

    男人抬起头,突然觉得乏味,脱口而出的尖锐不知是刺痛了谁。他用它们如愿见到了南尘不同的表情,或是出于征服,或是出于好奇。

    但现在,无论哪一种都并未使他感到胜利后的愉快。

    前世阴阳瞳给作为一个出生在普通家族的凡人南尘带来的囚困、烦恼是其他人所想象不到的琐碎。打败一个人的常常不是挫折,而是孤独。

    孤僻带给了南尘极端,造就了现在的性格。他不消极亦不积极,不吝啬亦不慷慨,他的极端并不表现在这些地方。

    他在外界长久的孤僻中造成了一端的自闭,他内心丰富却不懂表达,他珍重自身却看轻自己。

    男人算是窥得了他极力掩藏的一角,但他没有方法向深渊里伸出一只手。

    并非是这只手不能带渊底之人出来,而是后者并不愿意同样给予对方一只手。他们没有办法触碰,便没有所谓救命的稻草。

    但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他所能做的只是提醒对方尽早偿还因果罢了。

    他附于南尘,焚毁带来的怨念是永世追随的,这样的因果一旦结上便出现在心口部分,时间越长,墨线越长,稍有不慎便会进入心脏。

    仙妖修炼皆是逆天而为,除却随之降下以雷劫形式存在的天惩,天道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的方法,便是因果循环的束缚。

    男人忽而哂笑一声,坏事做多了便会遭天谴,算是应了吗。

    发丝轻飘飘地落回南尘的肩头,他再偏头,男人已然消失。

    ※※※※※※※

    收拾好金银细软,两件薄衣,小鲛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手里捧着一缸锦鲤,最后一次环顾了这个跟阿娘一起住了许久年的家。

    木门在合上时一如既往地发出咿呀的声响。

    山鹰挥舞宽大的翅膀飞出茂密的山林,水潭与湖泊的波澜恍惚间响彻他的耳边。他抬头,银色的双瞳阖上。

    乡村的风顽皮地捉弄他细细的发丝,金色的斑点温柔地撒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南尘的手掌落在他的发顶,又握起他的手背。

    “走吧。”

    小孩攥紧了他的手。

    村前几棵树站得参差不齐,皆是歪歪扭扭的,小鲛却告诉他那些树在他小时候就站立在那儿,直到现在。

    南尘在排序并不规则的几棵树中勉强找到了“村前第二棵”,他跟小鲛一起用地上的薄石块在树下挖掘。

    男人埋的东西藏得不是很深,很快他们手中的石块便触到了一个盒子。他两上手一起刨了出来,铁盒子尚且完好,抹去细碎的泥土以后能看见盒子中间有个不规则的凹槽。

    南尘摆弄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开关机巧,铁盒看上起廉价且易变形,实际上十分坚固。

    他端详着那个开口处的凹槽,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他想起了菜篮底下发现的那个女子发饰。

    发饰上宝石的形状……

    他先用水冲干净了手,才让小鲛从包袱里拿出了那个镶宝的钗环。他尝试地将红蓝镶嵌的顶端摁入凹槽,只听“咯哒”一声,铁盒应声开启。

    拂开表面的灰土,他打开铁盒,里面放着一沓银票,每张数额都不算小,他疑惑地取出来点了点,发现这些银两足够一个农村家庭两三年所需用度了,一个货郎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底部还有一个油黄的信封,装着一封是飘香的花笺,上面有簪花小楷写了两句情诗;另一封是笔书,应该是叫了书生代笔,上面写清了那些银票的由来——货郎卖了房契和地契换来的。

    在这个地方的村子里,房子简直就是一切了。他们一辈子老老实实干农活,所为不过是攒钱盖一栋属于自己的宅子。房契尚且还好,那块地却是最值钱的。

    货郎这封信落款上的日子是在村中没有发现溺水案之前,就是说他早已下定这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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