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写题,越写越趴着,屁股也越来越往别的地方滑,整个人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估计再刷半个小时就能睡着了。趴了会儿,有人拍他的肩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的好弟弟。
    原曜拍了拍人发现不动弹,轻声道,“这次我可不抱你了。”
    “……”
    许愿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小台灯的白光幽幽地往试卷上照,许愿的红耳朵就显得略微透明。
    他装满浆糊的脑子猛然清醒,逃也似地站起来,一边收拾茶几一边说:“你洗完澡了?”
    原曜没吭声,脖颈上还搭着擦了头发的毛巾,嘴唇抿着,一脸笨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的表情。
    “哦,我去给你找被子。最近入冬了,天气冷,我妈说你只盖那床该着凉了。”许愿抱着一堆书和卷子,站起身往房间里去。
    原曜只穿了件睡觉的短袖,根本看不出是准备过冬的人。这回轮到他靠在门边,认真地看许愿翻找厚一点儿的被子。
    他发现于岚贞和许卫东还真是不太管许愿,在生活上也采用放养教育,叠被子、洗衣服这些琐事全让许愿自己弄,连过冬该换被子了也不会提醒许愿。许愿原来也没那么娇气,还是像个独立大哥哥的。
    他一个人在储物间门口翻箱倒柜,一边找还一边愁,说记得去年是放这儿的啊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曜你再等等啊。
    “没事,”原曜站直身体,客厅穿堂风过来,吹得他有点冷了,“我陪你找。”
    又找了一会儿,许愿才从最顶部的柜子里扒拉出两条厚厚的冬被,少说也得六七斤,重得差点把许愿直接从凳子上压得摔下来。
    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两个人弄被套比一个人快多了,于是原曜换好自己这边的被子,跟着去了许愿的房间。
    许愿按开卧室的灯,整个房间整洁、简约,床品是蓝色的,床头还挂了一副蓝天白云的摄影,像是自摄。
    原曜不是第一次来许愿的房间了,但却是第一次有时间打量这幅摄影图。大概原图像素不够,被放大了许多倍,仔细看还有像素模糊的颗粒。
    “好看吧,”许愿见他在打量,莞尔道,“这是2010年11月19日,在珠海。”
    原曜帮着换完了被套,许愿一屁股坐在木床上,冲他笑:“谢啦。”
    他一坐上去,这木制的、资历老的床忽然发出了“咯吱”的声响,许愿一窘,又动作一下,床也很配合地给予了回应。
    “怎么还带响的,坏了?”许愿无语。
    “应该是什么部件松了,你平时睡着没感觉?”原曜问。
    “没太大感觉,我睡着了就跟死了一样。”许愿小声说。
    “要不你去我那儿睡吧。”原曜提议,像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许愿一听“去我那儿睡吧”,大脑都宕机了一秒,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曜那舒舒服服的大床可是一米八的,马上说:“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啊。但如果你执意邀请我……”
    原曜冷着脸,指了指客厅:“我去沙发睡。”
    “不能吧,客厅的窗户没关的,凌晨特别冷。再说了,我爸妈要是看见你睡客厅,不得削死我。”
    许愿完全没管原曜有没有答应两个人可以一起睡这种说法,弯腰,非常自觉地一把抱起自己的被褥裹在身上,再扯过枕头搁在怀里,从被褥里露出一张脸,笑起来,“大恩不言谢,那今晚就打扰你啦。”
    原曜看他这架势,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呢,许愿已经抱着全部家当,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房间。
    看着……
    这小倒霉催的,坏个床还欢天喜地?
    “我还没答应你。”原曜拉开自己卧室的门,发现许愿已经裹着被褥,在床上趴成了一条软趴趴的毛毛虫。
    一听这话,许愿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困得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真的不可以吗?”
    从某些方面来说,原曜和许愿属于同一种人,嘴巴比什么都硬,心却比什么都软。原曜似在纠结,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已被霸占的床,叹气道:“算了,你睡吧。”
    “你别出去睡,这床太大了,我一个人睡着空。”
    许愿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盲抓,一下子精准地拽住了原曜的手腕,“我换一头,各盖各的被子。”
    原曜站在卧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抬头,眼神落进了清清冷冷的客厅,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今晚不应该答应许愿。
    如果这是一个开头,那以后就不一样了。原曜三岁就和父母分床了,长大后更没有和谁一起睡过,连和原向阳住酒店都是开的标间,床上突然多出一个人,难免不习惯。但还好这床是一米八的,他担心的肢体触碰基本不会发生。
    原曜进了屋,把门一反锁,走到书桌旁坐下来,说,“行,那你先睡,我再看会儿书。”
    “喔……这么晚了还学。”
    许愿翻个身,乖乖给原曜空出一大半的位置,一个人蜷缩在床沿,睡不着了,盯书桌上那盏光线微弱的灯。
    这盏灯的亮度被原曜调弱了,平时要亮敞得多。
    他很想出声提醒一下原曜别在这么黑的环境下看书,但是又感觉管不了对方,也就蒙着被子没说话,但听着书页翻动、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响,就是睡不着。
    原曜独自趴在书桌前学习的背影很吸引他,认真、专注,是真的在用天赋和努力去拼搏前途的那一类人。
    许愿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眼神落到卧室的窗户外。
    他记得小时候,家属区里经常有外来的小动物,比如鸟、比如橘猫,常常路过家里每一扇小小的门窗,小孩子都想有个伴,许愿就格外珍惜和小动物独处的时光。
    原曜在他心里,就跟小动物一样。
    还是流浪街头的那种。
    “还没睡着?”原曜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
    “没有,”许愿试着劝他,“学那么晚,第二天你肯定睡大觉。”
    原曜道:“睡大觉的是你。”
    许愿被噎住,辩驳道:“我只睡第一节 课。”
    “睡觉还挑哪一节?怎么没见你体育课睡觉。”原曜又开始嘴欠,“有精力打球没精力学习。”
    “学习哪有打球好玩儿啊。”许愿不服。
    原曜转过凳子,拿笔杆在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修长的手指夺人眼球,“是啊,和邱宁一起最好玩了。”
    许愿的眼神焦距都落在那只手上,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就是看不惯邱宁。”
    “谁知道他下次还带你去什么地方,那天不就把你哄去见那个女同学了么。今天去哪儿了,又去参加三班的聚会了?”
    “没,就我俩在校门口的果茶店。”
    许愿有点叛逆心理,他在想,凭什么你不跟我一块儿走,还不让别人跟我一块儿走?那个女孩子还挺有礼貌的,不纠缠人,知道没戏就不再打扰他了,怎么原曜还老提这回事啊。
    原曜又说:“晚自习下课时间晚,别跟着他跑太远,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言下之意,高三了别想着搞对象。
    “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了,”许愿自然是听出来了,从鼻腔里哼哼出两个音,催促道,“别说我了,你快睡吧。”
    “嗯。”
    没想到原曜还真答应了,耳畔传来书页再次翻动、笔盖合拢的声音,凳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轻的尖锐声。然后,像有人拉下了衣服拉链,唰唰的,再是裤子,还有轻微的清嗓声。
    许愿背对着原曜睡的那一边,脸埋在枕头里,大气不敢出。
    他竖起耳朵。
    再听见,被子掀开、合上,按下台灯按钮的声音。
    “晚安。”
    最后是原曜的嗓音,低沉、磁性,又湿漉漉的,像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若有回响。
    他和原曜睡的第一晚,就在霜降的来临中度过。
    窗外的夜风悄悄刮着玻璃,许愿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安定感。他没想太多,轻轻地翻了个身,借着家属区里足够亮堂的路灯光线,看见原曜是面朝着自己睡的。
    “……”
    不行不行。
    许愿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美色刺激,又翻个身,背对原曜。
    他刚翻过去,就感觉有一只腿往自己这边靠了靠,替他压住容易被踹开的被角。许愿心跳得太快了,快得这一夜几乎在眨眼间就要过去。
    他压低嗓音,小声唤对方:“原曜?你睡着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心脏跳动的节奏充斥在耳旁,许愿第一次发现在黑暗中人的感官能变得这么清晰。他第三次翻身,也面朝着原曜,紧紧闭上眼睛。
    他想,这个人在眼前,他就总是梦回儿时那个无忧无虑、热闹和谐的凤凰山。那时候还不用面临高考,还有爹妈管着,还没想过自己喜欢谁……
    小半辈子也在眨眼间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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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年下 狗倒是挺狗的。
    李淳很早就到教室了。
    他今天早上出门早, 也不着急,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地等地铁, 就两个站,一上车就看见挺多和自己校服一样的人,高三早自习要早半个小时,地铁上好几个同年级的跟他招呼。
    有个人还问,李淳你们班许愿谈恋爱没啊?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小男生也问,李淳你们班原曜呢?
    李淳戴着口罩, 懵了,说你们怎么不问我呢。
    第一个提问的人说,你又没他们俩帅。高一高二都知道你们一班有两个长得好的,还问我他们俩有没有抖*音号。
    李淳眨眨眼, 抖*音?这两个字跟原曜根本扯不上关系啊。欸, 微信号倒是可以推给你, 我得去问问本尊的意见, 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不行。
    “别。我没时间去闲聊。”
    原曜在翻真题册,挨个用笔做记号,说话和做事都不耽搁。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 ”李淳拿书本掩住嘴, “等会儿许愿来了我再问问他去, 也有人找我要他的。”
    原曜这才停了下笔,抬眼往前座瞥,空空如也。
    李淳正准备回到自己位置上,只听原曜喊了他一声,然后说, “是上次递情书那个女孩儿?”
    李淳被他这一大跳跃跳得没反应过来, “问微信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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