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的游园灯会,打响了这条母子小吃街,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条街道的存在,同一时间也让整个京都百姓扶墙了三天。
    这三天不管你是谁,平日吃不上一顿饱饭的乞丐,还是一年到头难得一顿荤腥的贫民,都可以拿着硬卡进去吃个痛快,不但如此,另有可以长久存放的食物,比如咸鱼咸肉咸鸭腿,炒米干粉红薯干之类的可以外带,虽然每个人能拿到的并不多,但是对于很多经济窘迫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很大的补贴了。
    然而这看似很庞大的消耗,其实真要算银钱,还没有宝郡王府库房里立着的那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来的多。
    然后,大婚之假期结束重回朝堂的第一天,沈华就被人参收买人心,奢靡成性。
    参沈华的人和他既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涉及什么派系党争,就是纯粹的……御史台所属,需要完成每人每月的kpi,仅此而已。
    这要是换了别的大臣,请个罪说几句好话,辩解一番再罚点俸禄估计就差不多了,毕竟这两个罪名主观性太强,真的挺不好辩驳的。
    但是沈华能咽下这口气,认怂?
    不存在的!
    “来来来,这位同僚,我们谈谈。”沈华抬手搭在这位御史台御史的肩膀上,咧开一个笑容:“你的意见主要就是收买人心和奢靡成性两点是不是?还有没有别的,一起讲,省得后面还要来回拉扯麻烦。”
    御史大多头铁又嘴毒,更是对自己的职业爱得深沉,别人说话还需要权衡再三,就怕说话不小心被抓到把柄,但是御史不需要,他们可以闻风奏事,他们只负责捅破窗户纸把事情闹到皇帝面前,至于结果,若是到时候查证是真的,那就是作为御史的光辉政绩,假的没事儿,最多被骂一顿,根本就是毛毛雨。
    这就导致朝堂上的御史们别说百官了,就是皇帝见了都头疼,毕竟比起参大臣,参皇帝更有成就感,说不定就一战成名流芳千古了呢?
    “宝郡王莫非还有别的?”那御史哼笑一声,“倒也不必着急,下官和整个御史台都会多多关注的。”
    这是威胁恐吓吧!
    沈华立刻把手从那御史的肩膀上拿下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就这两点是吧,我们来好好说说。”
    “下官洗耳恭听。”不但是御史们,包括皇帝和其他官员都等着沈华怎么说。
    毕竟收买人心和奢靡成性,这两个罪名真的就很难说清楚,更多的人根本两个边都不敢沾染。
    “先说收买人心。”沈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有什么收买人心的理由吗?难不成你觉得我对皇位有兴趣?啊,关于这一点,我先申明一下,我和三叔一样,对皇位不感兴趣。”说完还对着前头的三皇子点了点头。
    三皇子:……
    “三叔你说,我们这种投胎帝王家不算,还幸运地没有投成继承人,并且还非常受父兄宠爱的儿子,这多不容易啊!我们上辈子就算没有拯救天下苍生,也必然是几世大善人,这才一出生就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还不用承担责任。
    我们这种出生就已经站在终点的人,还需要对别的感兴趣吗?”沈华询问三皇子。
    受尽父皇宠爱的三皇子感同身受的摸了摸下巴,以前他同废太子争,更多的是要证明父皇对他的重视和对于废太子的看不上:“确实很满足了。”
    真的,他其实对皇位并没有自己以为的执着,不然也不会轻易被齐太傅说服。
    沈华往前两步勾住三皇子的肩膀:“皇祖父,你大哥,我大哥,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是在批折子就是在批折子的路上。但凡发生点天灾人祸,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的,必然就是皇帝是不是犯错了,储君是不是犯错了。
    这种天下人都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的感觉是不是毛骨悚然?如芒刺背?但是还没完,千百年后还有后人分析你在位期间的功过,要是做得好那还好,万一一个不小心哪里行差踏错,那就必定遗臭万年,说不定还会被编撰成书,被后来的帝王当作反面教材反复鞭尸,我敢说皇帝就是这世界上最幸苦最难的工作。每一位有所作为的贤明之君都是上天给予天下苍生的瑰宝!”
    说到这里沈华立刻弯腰对着上头的皇帝行了大礼:“皇祖父一直以来辛苦了!”
    三皇子被念叨得脑袋嗡嗡的,已经被沈华绕进去了,下意识就跟着身边的大侄儿弯腰行了大礼:“父皇一直以来辛苦了。”
    其他大臣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有别的什么话,立刻对着皇帝行大礼:“陛下辛苦!”
    “好好好,诸位爱卿为太元鞠躬尽瘁,也是劳苦功高的,都幸苦了。”沈华没说,皇帝还真不觉得自己多苦但是听沈华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惨。
    “好了,现在我来说第二点,奢靡成性。”沈华一开口就把感动的君臣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还没人能说他什么。
    就像被突然转了台,大殿里的君臣都没有反应过来。
    哦,刚才是宝郡王自辨【收买人心】来着。
    “皇祖父。”沈风就在此时出列站到了中间,一只手朝沈华一压,沈华就很乖巧的闭上了嘴,还默默退一步给自家大哥让地方,这自然的一进一动都充分体现了沈风这个大哥在双生弟弟面前的威严,“皇祖父,孙儿有事启奏。”
    皇帝抬了抬手:“你说。”
    “皇祖父的生辰将至,孙儿兄妹几人今年才认祖归宗,往前二十多年都不曾为皇祖父准备过生辰礼物,故而今年孙儿兄妹商量了一个比较有意义的生辰礼,想要献给皇祖父。”沈风说完谢砚也站了出来,倒是没有开口,只是站到了沈风的边上,代表了同意。
    “哦?生辰礼要提早这么久给朕?”皇帝还真有些兴趣了。
    “因为再晚户部就要下发明年的税收标准了。”沈风说到这里,户部尚书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谢砚,怎么和他们户部有关吗?怎么谢砚这个户部侍郎没有一点消息漏出来?
    “还和税收有关?”皇帝扬起了眉头,“你倒是说说。”
    “孙儿兄妹请皇祖父免除太元全国三年人头税和徭役,这三年的人头税由我们兄妹承担,徭役则改成有偿,百姓做徭役的酬劳同样由我们兄妹承担,让天下百姓感念皇祖父的皇恩浩荡,这便是我们兄妹送于皇祖父的生辰礼。”沈风此言一落,满朝文武都猛抽一口冷气。
    三年的人头税和徭役?!
    “这位大人,我弟弟这不叫奢靡成性,不过同喜罢了。”沈风转头朝着那位参奏的御史微微一笑,“而且花钱不代表就是奢靡,收买人心更是无稽之谈,皇祖父治下的太元盛世太平,兵强马壮,何惧别人收买人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臣效仿帝王善待施恩于百姓,不过是上行下效,谈何收买人心?”
    弟弟做个自辨都能当皇帝的贴心小棉袄。
    哥哥则能把弟弟结婚请人看三天花灯吃小吃直接扯到忠君爱国。
    哦,他们还有钱!非常有钱!能拿全国三年人头税和徭役酬劳的那种!
    第一五零章
    太元人口大约在五千万左右, 其中需要交人头税的是七岁上和五十岁下之间人,不分男女。
    因为这个时代平民百姓大多贫穷,乡村医疗资源几乎等于零, 所以总人口中需要交人头税的比例可以占到总人口的五分之三还多, 每人每年五十钱,一年下来光是人头税朝廷就可以收到十五亿钱,换算成白银就是一百五十万两。
    按照十银一金的换算比例, 一年的人头税大概是十五万两黄金。
    而沈家兄妹承诺三年人头税, 总数就是四十五万两黄金。
    另外还有徭役酬劳,新旧朝交替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毁灭性的战争,所以破坏相对较小, 整个太元除了一直在修的皇帝陵寝算个大工程之外, 大部分都是日常维护和每隔几年的大修补。
    但就算如此, 三年需要修缮的工程综合下来,所需要的人工酬劳,也差不多要有五万两黄金。
    三年拿五十万两黄金出来。
    这沈家是有多富有啊?
    别说百官,就是皇帝都被吓了一跳,甚至大孙子说的后面一段话,他都没有心思多高兴。
    “三年人头税加徭役有偿大概在五十万两黄金上下,这一点你们兄妹可清楚?”皇帝经过这么多日子和大孙子的相处,也知道这个大孙子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
    “回陛下, 微臣估算的是五十二万两黄金。”谢砚微微一抬手,很认真的递上了一本折子, 上头是详细的数据。
    好家伙,还自己给自己又往上加了两万两,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加的是两文钱呢。
    一众大臣的视线全部聚焦到这本薄薄的折子上。
    皇帝从宫侍手里接过折子翻开, 里头是一份详细的人口推算, 以及三年间各地可能上报的修缮徭役事宜,推算结果确实在五十万两上下,最后多出的两万两是用来应急的。
    不愧是户部郎中,管辖着全国的钱袋子,当真是考虑周到。
    皇帝将折子转手给大总管,让大总管给大殿里的大臣们传阅,自己则转头对着下头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婿道:“你们又是商队又是海运的,赚钱这事朕也是知道一些的,咱们户部收的商税四分之一都和你们名下的产业有关系,但五十万两黄金并不是小数目,即使是分三年亦然,你们的心意朕心领了,但朕怎么好拿你们孩子的零花钱。”
    这个时代重农抑商,海运更是刚刚才兴起,整个国家所有的目光都还定在太元有限的耕地上,人头税不算多,但也并不算少,土地四税一不算特别高,但对于看天吃饭的百姓来说绝对不算低。
    而相对于人头税和土地税,因为不重视商税却非常低,通常都是意思意思的三十税一,海运更是连关税都不存在的。
    王朝的寿命绝大部分都是伴随着土地兼并这个恒久话题,土地兼并剧烈那么王朝寿命就短,兼并没有那么疯狂王朝的延续就可以长一些。
    每一个王朝的轮回都是对于土地所有权的清零重组。
    但问题来了。
    太元如今新朝代替旧朝虽然只有二十多年,但是这场交替并没有清零重组,只是发生了小规模的动荡而已,所以认真来说太元整个土地兼并史到如今已经两百年了。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两百年的王朝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老天爷风调雨顺,老百姓能勉强吃饱,那么王朝就多苟延残喘几年,但若是再多几个天灾人祸,那么王朝覆灭不过顷刻之间。
    同样的,这个时候土地的所有者们大部分都已经取得高位,不会再有大的变化,以至于这个利益集团会变得异常的庞大,相当的顽固,便是帝王也轻易撼动不得。
    历史上每一个王朝到了最后都是如此,真的没有人知道问题所在吗?不,很多人都清楚问题的结症所在,但是庞大的利益集团裹挟所有,每一个想要反抗的人都会被碾碎,就算是帝王也不例外。
    最后帝王只能看着整个皇朝被拖着一起共沉沦。
    所以沈风才告诉沈华,这件事不能着急,若是急功近利,引起了警觉,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而太元到了这个时候,唯一称得上非常优秀的条件就是兵权的集中,以及一个绝对强势的皇帝。
    而沈风谢砚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可能中兴的时间,一步步将太元改头换面。
    首先第一步就是废除人头税,接着推广从沈华那里得来的新型农具,尽全力提高土地的产量,让百姓能在自己有限的土地上就能获得足够的粮食,或者能腾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开垦荒地。
    下一步就是夺取整个太元最高利益集团们在土地上的注意力,从土地转移到贸易上。
    然而对外贸易需要海运支持,而最大的海运船队就在他们兄妹几个的手里,水手海图客源,所有的一切都垄断在他们手上。
    别人会不会想要?
    想就用东西来换,那么这些大地主能用什么来换?
    除了土地便再没有其他了。
    新型农具,高产作物,新的种植方法和手工业作坊,这些用来提高老百姓的钱粮收入的第一步,沈家兄妹已经走了三年多,不能说大获成功吧,但确实已经改变了很多。
    而今日这一出献生辰礼,就是他们要走的第二步,吸引天下人的目光,放到商队和海运之上。
    至于第三步,那就是浑水摸鱼,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了。
    所以今日他们兄妹必然是要高调的!
    “皇祖父不必担心,我们兄弟敢说送自然是送的起的,哪里能光嘴上说得漂亮,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干。”沈华笑着道,“我不比大哥和妹夫有钱,我就和弟弟妹妹分摊八万两,我出四万两,弟弟妹妹各两万两,至于另外的大头十万两就让大哥和妹夫分了。”
    沈华这样说完就从自己怀里拿出四块刻有号码文字的金牌及配套的契书:“这是宝丰钱庄的金牌和金契,四万两,来来来,闵大人您来看一下真伪。”
    闵大人是谢砚的直属上司也是户部尚书,京都宝丰钱庄他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对方的钱庄在整个太元都有分店,以至于很多时候户部官员外出收税带回来的都是宝丰钱庄的契书,对于真伪的鉴定自然很有一手。
    闵尚书立刻接过四块连号的金牌和四分同样连号的金契,旁边几位大臣也凑过去围观,没有意外这四万两是真的。
    “陛下,是真的。”闵大人立刻捧着金牌金契上前。
    “皇祖父,这是孙儿的五万两。”沈风也从自己的腰中暗袋里掏出金牌金契。
    “陛下,这是郡主与微臣的五万两。”谢砚讲究一些拿出来的一个相对漂亮的雕花盒子。
    “陛下,嘉郡王和永宁郡主求见。”大殿里的君臣眼看着三个大小伙子眼睛不眨的拿出了十四万两金子的存取凭证,呼吸都有些滞怠,就在这时大总管收到守门的侍卫的消息,立刻禀报皇帝。
    对,两个小的还要出四万两。
    皇帝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宣。”
    大总管立刻跑到外头宣见。
    两个小家伙一路被人高马大的侍卫抱着快步走进来,一直送到大殿门口。
    两个长相相似的娃娃,一个有些腼腆,一个面无表情但是气势十足,两人手牵着手跨步进大殿,奈何大殿门槛有些高,门口的两个宫人立刻一人一个帮助他们跨过门槛。
    沈雪仪一眼就看到自家傻二哥笑得打哆嗦的肩膀,刚因为被抱着过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冰冷了,小小的奶包子板着一张脸,看着气势十足,但真的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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