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次给他惊喜,不断刷新在自己心中的旧形象。弗朗茨和尤里他们用充足的爱浇灌着这株幼苗长大。在那种无条件、甚至无原则的宠溺下,洛奥斯特家最珍贵的小雄子不但没有长歪,反而罕有地具有一种超脱年龄的敏锐和成熟。
    他真的很期待,未来某一日,夏恩洛奥斯特将会且一定会展露出的耀眼光芒。
    劳埃德相信,那一定非常美。
    高大的军雌起身向前,然后在夏恩的面前单腿屈膝半跪。这一次,他如此姿势不是因为身高而做出的谦让,也非换取信任表达忠心的刻意,而是作为下属,向新一任的洛奥斯特大公表达的臣服: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小少爷,我向您正式道歉。我不该将自己的焦虑转压到您的身上。包括您的进阶计划,我应该和您商议之后再做决策。其他事情也是同样。
    您已经成年,有权利也有能力做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今后我会谨记自己的身份,绝不越矩一步。
    雌虫半垂头颅,脸部的线条利落干脆,浓密的睫毛覆盖其上,显得分外的顺从和驯服。少年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雌虫,对他此番郑重其事的道歉和声明感到满意。
    说的挺好听。夏恩不屑冷哼,上将阁下,希望你说到做到。
    虽然表面上对劳埃德的道歉不以为然,但夏恩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对于一只帝国上将,一只赫赫威名在外的s级雌虫,居然会如此正式回应他之前爆发而出的怒火。平心而论,若易地而处,夏恩相信自己是做不到的。
    毕竟越是久居高位的虫,越是习惯大权在握的感觉。他们独断专行了太久,漠视他虫利益包括感受不过是前进路上的家常便饭。
    这世界弱肉强食,没有实力却要求尊重和平等,只会成为笑话。他之前表现的就是一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但凡是有点脑子的虫,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比如他那些堂哥堂叔。
    所以,他们才意外摔了个狗啃泥。因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法则,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太过自满,终会跌倒。谦逊,是一项美好的品德。
    而劳埃德,很幸运地拥有它。
    夏恩赞许地想到,难怪眼前的雌虫能在军团升迁的那么快,不光有自己雄父的关系,他自身努力、性格特质都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当然,小雄子的这些心理活动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臭着脸,态度颇为强势地和劳埃德就未来一段时期内的合作,正式地约法三章。
    第一,对于这场阴谋有关的任何线索情报,不论来源如何,两虫第一时间都要知会对方。同时,任何相关相关决策和部署,必须经过双方同意。
    第二,以洛奥斯特家族名义做出的重要举措,包括军团调度、星域布防,之后很大可能会有的作战计划、行军路线等等,劳埃德可以根据紧急程度自主决定,但事后必须进行补充说明。而夏恩以大公名义下发的所有指令和对外的决定,也是如此。
    第三,特殊时期,为了最大程度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两虫对外宣布处于恋爱关系。不论哪种场合,都要统一口径,并维护对方利益。此条约束下,两虫都不能跟第三虫乱搞虫虫关系,如果期间夏恩有娶侍的打算,必须征得劳埃德同意。后者也必须保持私生活干净。
    这主要是为了避免类似墓园的意外。刚开始的约束对象仅是洛奥斯特的小少爷。后面那一句,是不满的夏恩强烈要求加上去的。帝国上将本想说没必要,但对着雄虫认真肃然的脸,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听说你给我找了一堆未婚夫。
    谈到这里,夏恩斜瞥过去,声音冷冷的。
    小剧场:
    平行世界里,帝国上将打开了盒子,久久盯着。
    精美的半透明包装纸里,是一根粗长狰狞的仿真阳x。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
    给孤单在家的雌虫:
    此物一比一比例量身定制,还原各种细节。附有自动发热功能,可选十三种震动模式。祝你有个难忘的美好夜晚。
    劳埃德合上盒盖,读懂了自以为的暗示意味。他迈步离开,决定做一只体贴的雌虫,给小少爷放个假。
    啊啊啊啊眼花了我靠!!!房间内,夏恩看着面前的营养剂抱头长嚎。他一个手滑,就将预计晚一些日子送给雌虫的礼物拿错了(出差礼物好不好)。
    请问,现在奔出去解释还来得及么?
    第39章 小少爷干活 稀奇
    对于贵族们来说,雌君之位的选择,不牵扯感情,只是单纯的合作、利益交换所需。所有大贵族的虫都在遵守这样的法则。他们享受家族的庇护,得到家族的好处,那这个位置,自然要留给家族利益,以作最基本的回馈。
    洛奥斯特近三代虫的坚持也不是为了民众口中的真爱,而是用绝对的自律克制,在这方面做到了最好。他们用此换取雌虫家族的信任和支持,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显然,劳埃德很了解这条规则,所以半强迫地成为小雄子的引导者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夏恩强调,他对洛奥斯特家的雌君之位没兴趣。
    那会夏恩有点吃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劳埃德又傻又笨。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胁迫一个未成年雄子易如反掌。而等有了洛奥斯特的姓氏,一跃成为贵族,在帝国现行法制下,他不论想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 。
    但他没有。
    在对方精神拟像中,夏恩翻到他和虫帝以他的雌君之位做交易谈判,言语之间,毫厘不让。如今的洛奥斯特,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这个盟友,既需要保障家族的利益,同时还不能让各方忌惮。他们依然不会在政治中旗帜分明地站队,但前提是同时搞定虫帝、议会和菲利特亲王等几方。这其中需要斡旋平衡的细节,夏恩稍稍想想就脑壳疼。
    而劳埃德如此费心费力地忙活半天,对他本身一点好处没有。甚至,背负着洛奥斯特一次引导者的名头,最终却没有嫁给这只雄虫,反而会为他惹来不少嘲讽。
    从那会开始,小雄子的心底就长期盘踞着一股阴沉的不爽。这种不爽一部分来源于不知情下被决定,一部分则是对于劳埃德将此拱手让之的大方态度。
    前面的,夏恩虽然不高兴,但很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就如尤里当年为他定下和乔纳森的婚约一样。后面的,夏恩觉得自己这隐约在冒头的想法很危险。
    他是挺喜欢劳埃德的,但这种感情,他希望能永远维持在见色起意的安全范畴内。
    只是候选名单。
    劳埃德不以为然,对他会知晓并不意外。心理理疗室那一趟,小雄子就表明出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没有它,我很难从瑞德哈特脱身
    伊斯米尔就这么迫不及待?
    夏恩直呼着虫帝的名讳,语气里没有任何敬意。
    新任虫伊斯米尔科拉莫斯是夏恩的表哥,他的雌父是赫德森的胞弟。而莱斯利是个重视亲情的家族,每逢节日都会举行宴会,邀请嫁至各方的雌虫们回家聚会。
    伊斯米尔比夏恩大不了几岁,这种场合他们互相作伴打发时间。虽然后来见得少了,但幼时感情基础还在。两虫私底下一向如此比较随意,因此虽然被尤里说过很多次,他还是改不过来。
    站在他的立场,他必须这样。
    帝国上将倒是很理解对方:帝国大贵族盘踞四方,他登位不久,如果能让洛奥斯特坚定地站在他那边,他和国会叫起板来会更有底气。
    所以就把我当做商品一样搞来搞去。
    夏恩嘟起嘴来,很是不爽: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我们只是列了个名单,最终还是需要您点头的。雌虫解释,安抚着小雄子:
    他应该更想和您当面说吧。
    说到这里,肯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几百只有经验的军官,你应该不会就这样同意他们回家结婚吧?
    劳埃德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
    我已经让霍克安排单独约谈了。只要他们有意,我会尽我所能帮他们留下来。但肯他叹了口气,两个小时前,他回绝了这次面谈安排。
    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夏恩沉默了一会,如此回道。站在外虫的角度,他们无法理解这只军雌的半途而废。但夏恩相信,肯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是心上虫的逝去让他心如死灰、再无继续奋斗的意愿,还是家里内部的压力让他最终妥协,这都是肯作为一只成年雌虫综合考量后的自主抉择。
    一时间,书房气氛有些沉重。夏恩甩甩脑袋,不再去想。他起身从桌上拿起劳埃德带来的蛋糕,用小勺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再仔细品味。酸甜的芝士味满足了他的味蕾,小雄子舒服地眯起了双眼。挂在他脸上那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薄冰快速地融化了,窝在沙发上的雄虫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可爱天真,看得投喂的雌虫生出一种上前揉摸对方脑袋的冲动。
    吃完了一整块柠檬芝士蛋糕,又喝下几杯暖热的红茶。小少爷脸色好看多了。他拍拍手上的蛋糕残渣,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伸了个懒腰:
    劳埃德,差不多是时候见见我那些亲戚了。
    您要自己跟他们谈?劳埃德跟着起身,听闻这话忍不住瞥他一眼。
    这不是要当一只合格的洛奥斯特大公么。由你出面,我还怎么给他们立威?
    金发少年迎上他的打量,用雌虫原先的话揶揄回去:我去翻翻朱瓦耶的脑子,看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不行!雌虫断然否决,随后又放低了声音:
    这些年我一直盯着他,对他的情况很了解。联邦境内他有很多军火买家,大家都知道他和尤里不合。那只虫很大可能是借此渠道找上门的。毕竟,没有比鲁莽轻率、又和洛奥斯特亲属的朱瓦耶更好的棋子了。
    这次墓园刺杀的细节,我有其他途径进一步搜集信息。您的精神力,不需要浪费在这种地方。不过,朱瓦耶既然敢谋划洛奥斯特大公,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雌虫微微勾起唇角,灰绿色眼眸看向小雄子:只要留他一口气,您可以随意处置。
    朱瓦耶在旁系中实力并不弱小,但劳埃德谈及他的口气十分无谓。夏恩猜想,过去多年,劳埃德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除掉这只虫,但十有八九碍着尤里的面子没有下手他大哥在某方面非常老派,和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准则的夏恩截然不同。
    金发小雄子十分愉悦地接受这个提议:好,听你的,我的将军。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间提及的随口发问:
    话说回来,你的精神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谢谢您的药,好一些了。雌虫凌厉的眉目柔软下来,由衷地感谢道。
    哦,那就好。金发小少爷干巴巴道,忽然撇过头去,干巴巴地叮嘱道,一天一支,你记得,可别漏顿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拨开雌虫,急急离开了书房。
    *
    朱瓦耶洛奥斯特愤恨地看着眼前的餐盘:两包营养剂,一杯清水,一只苹果,除此之外,只有亮得晃眼的刀叉多此一举地放在那里,仿佛嘲笑着他此刻沦为阶下囚的现状。
    他有种冲动要将这东西砸到送餐的虫子脸上,可对方只在门上的小窗上露出了两根手指,他连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无法辨别,更别说砸掉餐盘后一拳揍到对方脸上,以此发泄被虫侮辱的怒火。
    和一般雄虫不同。朱瓦耶非常喜欢强健自己的四肢和身体。他对自己的力量引以为豪。配上技巧,他可以一次性撂倒两只身强力壮的雌虫。他不辞艰辛地将自己的皮肤晒成亮棕色,用以彰显自己的花在这具躯体上的时间和金钱。这是时尚的最前端只有那么一小撮虫可以欣赏其中的精妙,而他就是其中一员。
    不幸的是,即使是崇尚实力的洛奥斯特,在这一方面顽固不化的和帝国其他腐朽沉闷的家族也没什么不同。他知道他整日混迹在雌虫之中的行径和过分前沿时尚的穿衣打扮为他惹来了不小的非议。族里的那一堆百年前的老不死就喜欢拿这点说事,仿佛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一般,而通常情况下,他的名字还会和另一只雄虫的并行出现,作为赞许和批判的两个极端。
    这个名字就是尤里洛奥斯特。
    论年龄来说,朱瓦耶是更大的那只,可那眼高于顶的臭小子从没对他表达过一分敬意。从小,对方就是众虫瞩目的焦点。而弗朗茨,他的堂叔,尊贵的洛奥斯特大公也从不懂得谦逊为何物,总是喜滋滋地在各种场合炫耀夸赞自己的长子,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和低贱的平民吹嘘夸大从未发生的潇洒往事没什么区别。朱瓦耶的雄父醉醺醺地如此咒骂着,将酒瓶砸向他雌父购置的名画上。肮脏的液体沿着画布汩汩流下,落在朱瓦耶布满青紫淤痕的胳膊上。
    洛奥斯特以痴情强大的雄子闻名星际。这是个陈述句。但里面没有所有这个单词。因而他的雌父带着巨额嫁妆嫁过来,发现自己的雄主是个除了皮囊一无是处的酒鬼时,也无法以欺诈的罪名起诉离婚。
    拳脚相加的童年让朱瓦耶学到了暴力在权威之下的正当性。他将之奉为圭臬。一次觉醒前的冬月深夜,他赤手空拳结束了那只酒鬼的性命,对外宣称他得了急病一夜暴毙。这说法完全经不起推敲,但浸透鲜血的地毯和窗帘堵住了他虫探究的心。
    自那之后,朱瓦耶成了众虫谈起都要变色的存在。难啃的老骨头们看不起他,却不敢动他,残酷暴虐是他的代名词,而他喜欢这样的效果。
    只有一只虫子眼中对他没有畏惧,自然是优秀完美的尤里洛奥斯特。朱瓦耶挑战过他的权威,无数次。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尤里背后的那只军雌暗地里解决。一开始他只是看不惯对方的假面,后来这就成了一种怨恨。
    尤里洛奥斯特就像扎入他肉中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命运。他烦不胜烦,为了脑中的安静,他只能对付他。
    朱瓦耶最终决定还是毁掉这顿迟来的午饭。他朝门外大声嚷嚷,声音粗哑、态度蛮横,刚开始无虫应声,于是他用精神力包裹住双拳,对着那扇门一阵狂轰乱炸。门扇出现无数个凹陷,但不影响它的坚固。他的不安分引来了那杂种的下属查看。他听到他们在门外商量对策,几秒后,送餐的窗口打开了。
    看看你们送的这什么东西!能吃么?!
    朱瓦耶将那只苹果扔至窗口处,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光线很暗,对方伸手来接,就在此时,朱瓦耶急窜上前,辅之精神力,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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