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护卫、日常服侍,肯。雄虫细长的手指摩挲雌虫的鬓角,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以前你拒绝,我如果不停下,就是犯罪;但现在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答案。
    小少爷短暂的沉默后,雌虫的喉头动了动,他仰头,对上夏恩的目光:我是自愿的。
    雌虫的声音诚恳真挚,黑眸发亮,如暗夜星辰。夏恩却被这两个字勾起了一些回忆。他脸上嘲讽的笑也不见了,弧度消退、下弯,最终凝聚成坚实的冰层。
    因为尤里吗?金发雄虫轻声问,因为我是他的弟弟?还是因为我是洛奥斯特公爵,是瓦沙克宣誓效忠的对象?
    肯愕然,随即急忙否认:当然不是!
    为什么能说得如此坚定?夏恩问,你们一个个,就对自己的心思这么一清二楚?
    愧疚下的自愿、替代品的自愿、或是为了报恩感激式的自愿,夏恩嗤笑,目光如刀一样剐过雌虫的脸面,那些我都不要。
    对,他都不要。他就是这样的吹毛求疵、矫枉过正,总是一丝一毫都要弄得清清楚楚。他渴求着那个绝对的真实,因为从未得到,而将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寄托其中。可现实不是这样。人类世界不是。虫族世界更不是。重活一次,有幸拥有那么棒的家人,他就该满足了。对其他的,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正如现在。夏恩知道自己只要伸伸手,就可以得到暂时的抚慰,那啃噬灵魂的痛苦便可得到缓解。肯不会介意。劳埃德不会介意。因为这不就是那只老雌虫派肯过来的目的吗?他应该能料到这样的发展。
    劳埃德曾想过独占弗朗茨。而弗朗茨,哪怕和对方再无可能,也始终遵守着他对雌虫的诺言。他娶了赫德森,给了雌父唯一的爱和忠诚。他拒绝效仿卡莱尔大公,拒绝遵循家族不成文的规定,整整几十年,没有借着生育雄虫崽的名义碰过任何一只影。
    完美的弗朗茨洛奥斯特。跟对方相比,自己除了这具继承自他的皮囊,还有什么?
    劳埃德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未要求过他的忠贞。因为对那只雌虫而言,这本就没什么价值。
    这可太有趣了。他们能给对方的,对方却恰好都不想要。
    夏恩捂住眼睛。针刺般的隐痛在眼眶和额角上跳跃,拨动面皮下的视觉神经。真可笑。他笑出声来。声声嘶哑,宛如鸣泣。这笑声让另一只虫焦急不安,因为那绯红的脸颊掩不去雄虫从骨中透出的虚弱与苍白,就连之前四平八稳的守护场也开始涣散,预示着即将开始的破碎与沉沦。
    肯坐到夏恩身边,张开手臂主动揽住了雄虫。这不合规矩。可此刻在这里的不是瓦沙克的肯派恩,而是第一舰队通讯官肯派恩。
    几个月前,被军中同僚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的夏恩,朝着他坚定地走过来。那只俊美的小雄虫一边昂头问他兄长自己叫什么名字,一边回头对他眨眼、笑得灿烂而天真。
    肯没有撒谎。和夏恩的故事,从不存在强迫和不对等。肯不明白,曾经敏锐地窥破他那些伪装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曲解他的回答。
    不不是你做了什么。念头稍一回转,黑发雌虫忽然明白。答案在另一只雌虫身上。
    好难长长的金发垂泻而下,遮住雄虫大半张脸。夏恩靠在肯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喃喃低语,为什么,这么难肯,你说我是不是,放弃比较好那会很轻松吧
    小少爷,再坚持一下
    黑发雌虫抚着青年的脊背,为这具躯体和上次触碰的变化而惊异。不过六七个月,少年曾纤薄瘦弱的身体已覆上了精实流畅的肌肉。他确实长大了。这只品味心碎滋味的成年雄虫,是他并不熟悉的夏恩洛奥斯特。
    您可以的。雌虫温声安抚。
    不。不行。我做不到。夏恩摇头,又端起酒瓶灌自己。他喝得太急,呛得连声重咳,几乎喘不过气。
    我什么都做不了雄虫的目光涣散而迷离,他一头栽倒在肯胸膛里,闷声嗫喏道:不,不对我忘了,哈哈,我现在是公爵了。该死的大公,大公还有一件事能做自由他想要,不是吗
    肯贴近细听,为雄虫声音里的黯然失落感到心痛和怜惜。
    渴望了那么久。曾经又离它那么近。可惜太傻心太软只能我来帮他了
    我要结束。结束这段错误的关系,结束那些该死的规定夏恩猛地又抬起头,愣愣地盯着肯,忽然皱起长眉,脑袋凑近,蓝眸发直,瓦沙克、影、泽维尔、弗朗茨、劳埃德
    都去见鬼吧。金发雄虫笑道,随即身子一歪,朝后倒进沙发,完全失去了意识。
    昆恩是在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曼奇大宅的。罗安曼奇回程已定,他能随意逍遥的时间所剩无多。因此虽然有些担心夏恩,他还是心一横,选择了在外过夜。
    他和格斯挤在一张床上(问就是格斯雌父阿利克好助攻),亲亲摸摸但未更进一步(格斯说两只兔崽子在门外听墙角),于是只能聊天。当聊到夏恩置办了一堆行头要在他家暂住、而克雷夫将军下午专门打电话过来确认外加嘱咐时,格斯冷哼了一声。
    昆恩莫名。黑皮黑发的雌虫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这个时候克雷夫将军居然不把虫按在自己身边想法子哄哄,反而放任夏恩少爷到你家住哈,这本来半天就能解决的问题,一来一回折腾两下,没个七八天,估计完不了了。
    你不了解夏恩。昆恩势要扳回一城,他真生气了超恐怖的。克雷夫将军做法我觉得可以。冷静两天,给彼此点空间挺好的。
    哦,你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格斯剑眉一挑,抱起双臂靠在床头,低哼,放一放再说?然后在我以为你彻底死了时,又突然冒出来骚扰我?
    明明在吃瓜八卦,怎么火又烧到自己身上了。昆恩懵逼,很是无辜:
    嘿,讲点道理,大球星!是你说走就走,拉黑屏蔽我请求,换通讯号的好不好?!
    他确实认真想了好几天。结论就是:冷静冷静针不戳。不过他不傻。他不会承认。
    还有,什么是骚扰?那天在你家,明明是你突然剥我衣服的!
    我没有。格斯冷声,侧头看他,刚吵完那两天,我没有。我一直在等你的通讯请求。
    昆恩语塞。随即又感到不可置信。格斯话里有种东西,应该不是他的错觉。这东西他此前只是本能的感知,但对方却从未表达。
    飞球运动员格斯罗特姆,脾气暴躁、桀骜难驯。对雄虫从来都是臭脸。对他,看在信用点的份上也只能算及格(当然现在好很多了)。昆恩从没想过这类句子会从他嘴里吐出来。
    回忆完毕。昆恩进到餐厅,观察了用早餐的金发雄虫和多出来、有点眼熟的黑发护卫一会,再次肯定了自己观点的正确性:冷静就是有用啊。看,这不就活生生实例!两天了,失魂落魄的公爵阁下终于恢复了。
    小夏恩,你今天看起来不错诶。昆恩在好友身边坐下,目光从雄虫身上转到雌虫,这位是?
    肯派恩。夏恩笑着回答,我跟你谈过。我在军团混见习时数时遇到的。非常优秀的通讯官。
    黑发雌虫朝曼奇家的小少爷行礼,态度不卑不亢,那种温和中又不失精英的感觉让昆恩又多看了两眼。
    我想起来了。昆恩恍然大悟,找回了记忆,唔,家政成绩绝对s+的那只!他转向肯:好兄弟,夏恩的头发是你帮他修剪的?看起来清爽多了。我听华德说,昨晚也是你照顾这只醉鬼的。我想他能这么早坐在这按时用早餐,也一定是你的功劳。真是辛苦辛苦。
    肯低头勾了勾唇,将切好的面包夹了一片放到夏恩盘子里,又续满了杯子里的牛奶。
    昆恩给出的不错不是虚谈。夏恩是真的好起来了。这一天,洛奥斯特公爵阁下没有酗酒。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他早睡早起,甚至还用上了昆恩闲置已久的精神力训练室。
    昆恩啥时候见过夏恩这勤奋自律的模样。第三天就忍不住问肯:他一起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小伙伴抽什么风了?他是不是应该带对方去看看心理医生?
    黑发雌虫对他的问题感到诧异,随即非常耐心地做了科普:
    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夏恩过去几个月的日常。
    去年7月底那次意外后,在舰队返航布鲁斯凯的路途中,小少爷就开始在帝国上将的监督指导下开始了体能和精神力训练。没有虫觉得小雄虫能坚持下来。但他确实完成了全部科目,且一直持续至今。
    小少爷还没毕业,一些手续不合流程,因此军团尚未对外公布。肯非常骄傲地说,但事实上,小少爷已经是洛奥斯特军团登记在册的一名职业军虫了。
    我们都很期待和他并肩而战。黑发雌虫望向训练室紧闭的金属门,和联邦的这次战争,是宇宙赐予他的最好舞台。
    训练室内,金发雌虫抵着墙缓缓下坐。他垂着头,整只小臂在微微颤抖,额头上的发带已经被汗水染湿,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鬓角、下颌和脖颈,看上去非常疲惫。
    在他前方不远处,透明的玻璃台上,依次放着一排排长柄的银汤勺、闪着冷光的飞镖针、纤薄小刀片等各种道具以及或大或小的辅助仪器。
    四面墙壁投映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图表文字,正在不断的变换移动。这些是雄虫精神力常见应用技能和技巧讲解。旁边视频里的演示者侃侃而谈,演示讲解着每个技能的施发过程和要点。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夏恩咬住下唇。腥味蔓进舌苔。他用毛巾抹了把汗,手中滑腻腻的汤勺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地上的银勺光洁如新。勺柄笔直,勺头圆滑。看不出任何精神力作用过的痕迹。
    这可真是糟糕。夏恩想到。明明综合评级到了a,却不稳定成这个样子,连个c级的精神力基础训练都没法完成。这还不如他之前的b。不,有可能连觉醒前的c也比不上。
    洛奥斯特公爵阁下将毛巾盖在脸上,休息了一会。之后他起身一一关闭设备,在阳光海滩和原始森林中,为默认的纯白墙壁选择了后者。
    巨大的林木瞬间生出。遮天蔽日的层层枝叶中,金发雄虫打开通讯器,查看终端中刚刚收到的讯息。
    【小家伙,1900(地点坐标)。我请客,你结账。顺说,我喜欢他们家的冰之枷锁豪华套餐。:p】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又点多,不分章啦,先这样发,之后有空我再捉下虫
    久等啦小可爱们!么么么!
    猜猜谁要上线了
    第129章 小公爵的自恋 想多了吧
    帝国历2310年2月1日,1830,诺恩特来区,佛蒙尼酒吧。
    晴了没几日,瑞德哈特今天又飘起了淅淅沥沥小雨。暗沉的天幕下,阴冷的湿气汇成浓厚白雾,将亮起的街灯晕染得的暧昧不清。
    佛蒙尼酒吧是家临街的老旧酒吧,除了各类酒酒水,还提供地道的洛特宁食物。信用点不那么充足的底层虫族很喜欢这种味道鲜辣的外星餐品。因此一到餐点,佛蒙尼酒吧里外都会被挤得满满当当。
    此刻,雨滴敲击的玻璃内,四处弥漫着酒精、食物的香气。吧台前、卡座上,三三两两的雌虫们聚在一起,呼朋引伴地聊天喝酒。
    酒吧正中,悬挂半空的显示屏正在回放几个小时前举行的慰灵仪式。宽敞明亮的会场内,帝国政要、受邀的社会名流、战亡军虫的家属依序上前献花。血色的玫瑰层层叠叠在盖着帝国旗帜的棺木上,形成了现场唯一浓烈鲜艳的色彩。
    仪式的前半场,气氛肃穆又悲壮;仪式的后半场,军部大臣艾德礼在掌声中登台。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纪念哀悼为保护帝国星域而献出宝贵生命的九十八万英灵。他们远离祖国、放弃亲族,几十年如一日地驻守在遥远的星光之外,在荒凉广袤的土地上,守卫着帝国辽阔伟大的边境线。
    他们为了我们的幸福与和平,为了洛特宁的繁荣与发展,献出了自己的最美好的青春。他们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他们的使命。他们原本可以戴着奖章,自豪而荣耀地站在这里,获得他们应有的奖赏,但这一切,都毁于那个无耻苟且的国度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号称自己是自由的国度,却日复一日践踏于民众之上。他们宣扬着崇高的理想,却为了私欲而宛如小丑,成为宇宙各国的笑料。联邦!联邦!好一个联邦!
    为了这场谋划已久的战争,联邦制定了盖亚计划。他们使用卑劣的手段,用asw34驻防基地十五万的无辜生命,毁掉了帝国的荣光,我们的最锋锐的利刃,洛奥斯特家族军团的元帅,备受敬爱、谦逊温和的尤里洛奥斯特大公阁下
    台上身着军装的虫子脸颊泛红、眼神陶醉。他没有带讲稿,铿锵有力、滔滔不绝地向会场和通过各种平台观看仪式的民众们做着演说。
    军部大臣艾德礼是只雄虫,几十年来,他在军部几经起落,最近这次爬上高位也不过短短三年。他身材精瘦、面容平平,但站上演讲台时,一旦开口,便神情激昂、全情投入,再加上他大段大段华丽且富有煽动性的词句,能够轻易地让虫失去理性,为之疯狂。
    让我们不惧强权、奋力战斗吧!为了保卫帝国的疆域、为了捍卫我们的尊严、为了替那些无辜者夺回公道,让我们并肩战斗!这是一场复仇,一场早该开始、但现今依旧为时不晚的复仇!
    艾德礼激昂且富有感召力的演讲引起了经久不衰的欢呼。激动的观众们全场起立,一边奋力鼓掌,一边挥臂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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