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时候,最想念他呢。
    不是努力也跟不上学校进度而在夜里崩溃流泪,也不是因为痛经一次次去医院挂水,更不是因为抢劫独自去警局做笔录。
    思念不会在忙碌的时候袭击,而是空闲时分,如海水涨潮一样猝不及防。
    难得完全放空的假期,赤脚偎在露台的藤椅上,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清冷的银光镀下来,万物柔和。
    怎么说的来着?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连她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学习加生活已经压得她在重山之下,喘不过气来,片刻肆虐的思念,就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今晚月色很美。
    你看得到吗?
    -
    回到家,温和滋养的晚饭外送来,小腹疼痛消退,饥饿感便后知后觉浮现。
    纪筝一边坐在餐桌边喝党参乌鸡粥,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周司惟的家,很大,很空,没有人气。
    家私都是黑灰两调,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现代科技,看起来那些人工智能产品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周司惟在打电话,听语气好像在叫人送洗漱用品和衣物。
    纪筝喝了半碗粥,吃一些清淡养胃的菜式,吃饱之后,抱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小口小口吹气。
    周司惟回身,恰好撞上她抿一口茶被烫到猛吐舌尖的样子。
    纪筝脸热,避开他的目光。
    周司惟重新接了杯温水,坐过去,把原来的杯子推远了些,瞥见分量不大的一份粥竟然还剩了半碗。
    他皱皱眉:“吃饱了?”
    纪筝点点头。
    怕他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又连忙补充道:“好吃,我真的吃饱了,晚上不太饿。”
    难怪瘦了这么多。
    周司惟叹了口气。
    “去洗澡吧,”他揉揉她发顶:“洗完躺一会儿,还难受吗?”
    纪筝唇色已经恢复如常,红润润的,药物作用到小腹让痛感一扫而空,她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那你能借我一件衬衫当睡衣穿吗?”
    已是十二月初冬,空气温度低,一进门周司惟就把空调温度调得极高,所以屋内温暖如春。
    脱去外套,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针织衫,柔软而贴合的布料,修身牛仔裤,勾勒着姣好而玲珑的身段。
    深更半夜,这么娉婷站在客厅暖光灯下,表情无辜地说出那样的话,很难不勾起人某些妄念。
    周司惟按了按眉心,尽量平静道:“待会有人送睡衣过来。”
    纪筝“哦”了一声。
    浴室的风格装修也非常统一,处处充满线条感,从每个角度看都整整齐齐,是极简主义和强迫症的福音。
    洗手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旁棕黑木柜解决收纳,也只有寥寥几样东西。
    无边框方方正正的镜子,镜面光滑平整得几乎可以反光,顶部细长灯光折射着冷光。
    热水带来的雾气逐渐弥漫的时候,纪筝忽然笑起来。
    时光可以带走一些东西,却带不走人刻入骨中的习惯。
    他们还是熟悉的。
    周司惟家的浴室很大,除了用玻璃墙分出的干湿隔离洗漱台外,还用黑色隔断隔出了一隅穿一角。
    纪筝裹着浴巾出来,转过去便看到那转角处放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她抖开,标签已经被细心地减掉,柔软薄长绒材质的睡裙,杏仁色。
    旁边,还放置了一个纸袋子,纪筝打开来看,里面有牙杯牙刷,甚至有一套新的护肤品和卫生用品。
    就好像,她不是只留宿这一晚,而是长期住一样。
    纪筝碰了碰被热气熏红的脸颊。
    她出去时,周司惟也洗好了澡,在客厅冰箱旁拧一瓶冰水,手边的水珠和额发间水滴齐齐滑下,一个砸入地板,一个滚入喉结。
    他穿着竖条纹的黑色睡衣,整个人显得清冷又英俊,喝完半瓶水才抬眸看向她。
    纪筝被这一眼看得莫名紧张,捏紧衣角,故作镇定道:“客房是哪一间,我去铺床。”
    周司惟半只手臂倚在岛台边缘,气质略懒散,淡淡笑起来,朝一个门的方向微抬下巴。
    客厅空旷,纪筝穿过不近的距离,从他旁边不即不离擦过去。
    身后随即有脚步声跟上来,冰凉的气息萦到她鼻尖。
    一推开门,先夺去她注意力的是整个卧室萦绕的淡淡沉香,和周司惟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纪筝走近,半开放式柜上摆置的是一个云中月悬挂式香炉,温润的白玉质地,一颗子-弹形状的香静静放置,缕缕香气漂浮。
    还没细看,周司惟已经从身后抬手揿灭。
    她诧异回眸,鼻尖堪堪擦过他脸颊,顺理成章落入他怀里。
    周司惟稳稳搂住她的腰。
    “你骗人,”纪筝红着脸:“这是你的卧室。”
    “没骗你,”他的气息微凉,在耳边,脸不红心不跳:“家里只有这一个卧室。”
    “才不是,”她嗫嚅:“明明有好几个。”
    “但你走错了,”周司惟笑意低低:“机会只有一次。”
    “那是你误导我。”
    “是。”他坦然承认。
    纪筝的声音停在耳垂的濡湿上,他轻吻了一下,顺着血管脉络覆上她的唇。
    她扭着头回应这个吻,姿势别扭,下一秒被周司惟揽着腰转过来,正面仰头对上他。
    刚握过冰水的掌心仍然炙热,搁在她纤细的腰间,搁着毛绒布料转到前面,轻轻揉了两下小腹。
    “还痛吗?”周司惟流连在她唇角,低语。
    纪筝摇头,耳垂几乎在他喑哑动听的声音中红到滴血,偏偏头环上他脖子,主动仰头寻吻。
    好像一块不完整的碎片,无止境地渴望与他亲昵,紧紧拥抱。
    周司惟干脆横抱起来,卡在她肋骨处的力道微重,边走边吻,直至把她放到床上。
    深灰色床品,她陷进去,像大片乌云被疾风吹散出的一缕柔光。
    某种陌生而熟悉的意识被唤醒,纪筝迷茫地睁开眼,发觉周司惟弯腰手撑在她两侧,她还在环着他的脖子。
    眸光潋滟,眼尾泄出天真风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把她的手拿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她身上。
    纪筝心里忽然漫长强烈的空虚与不舍,及时拉住他的手:“你要走吗?”
    从一开始,他最怀念的,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拉住他的这一抹力道。
    很轻,每次都足够绊住他的脚步。
    周司惟看她,没忍住,抬手在她鼻尖不轻不重刮了一下。
    纪筝圈住他手指,定睛一看,想起来:“对了,我的戒指呢,你真给我扔了吗?”
    提起这件事,周司惟眉梢微动,瞥她一眼:“不是你说扔了吗。”
    见他难得这样直白表露情绪,纪筝笑起来,软声道:“我那时候不是以为——”
    周司惟扬眉,等着她的后半句。
    她音量降下来:“以为你和卫昔……”
    周司惟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在咖啡店见面那次,她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又好气又好笑,捏捏她鼻子:“就你会这样以为。”
    纪筝不做声,脑海中又飘过下午卫昔的话:
    ——“从始至终,周司惟眼里都只看得到你一个人,其他人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芸芸众生而已。”
    所以,他竟然未曾察觉卫昔这么多年的恋慕。
    不知该不该说是卫昔将距离和分寸感拿捏地恰到好处。
    还是周司惟冷情至此。
    却只对她深情。
    而她这样迟钝。
    纪筝眼眸逐渐蕴起动人的情意,她仰起头,轻轻亲了一下上方的人。
    周司惟俯身回应,被她偏头躲开。
    她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袭来,温热呼吸洒在耳际。
    唇贴着他,耳鬓厮磨的姿势,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
    “周司惟。”
    “我爱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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