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无法拒绝的理由,天下巫士的梦想
    王连的眼中透露出这个年龄段少有的疲惫,唇齿微颤,大有油尽灯枯之感。
    颜欢点亮金冥瞳,朝他体内探查过去,发现这王家后辈的体内行炁,不说紊乱不明,简直是一塌糊涂。
    这样的一个人,都能随手描绘出一众栩栩如生的灵物。
    “这就是你们王家的‘神涂’?”
    王连点点头,以炁为墨,铺陈天地为画卷,使笔下之物动如生灵,就是“神涂”的一部分。
    当然,这也是他能掌握的唯一一部分,就如“拘灵遣将”一样,除了小小的拘灵法,再学不会其进阶手段了。
    待群灵山景的图画笔墨干尽,王连小心翼翼收起,“这幅画便当做我的见面礼,匆匆而做,恐怕没法子装裱了。”
    颜欢接过画作,想到屋内白墙空荡荡一片,刚好可以以此充当装饰。
    “欢哥,你同我爸的事情商议完了吗?”王连视线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一开始,他本无意登门拜访,是自家老爸听信了大卦主的话,才硬要拉他过来。
    如今一看,得见此美景,也算不枉此行。
    “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颜欢说道。
    “找我?”
    “既然你传承了‘拘灵遣将’,有件事情,就不得不由你去做。”
    “唔···”王连低沉一声,黑眼圈围住的双眼中透出一股惑色。
    就凭借他那死活都学不精的“拘灵遣将”,又能做些什么。
    王连嘴角勉强抽动,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论说资质天赋,他半点都比不上王并。
    王并是自己的表兄,更是亲戚口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在太爷王蔼的偏心宠溺之下,王连大半的童年都是在被比较中度过。
    他看了眼旁边的苍天大树,那藤蔓被春雨洗刷的轻柔明亮,正是王并曾经被悬挂拷打的地方。
    “我···我做不来的,我的天赋比不得并哥···”
    颜欢示意手中画卷,摇了摇头。
    “不用妄自菲薄,我不认为王并笔下能画出如此美丽又有灵韵的画作。”
    诶?
    王连心中触动了一下,稍稍出了一会儿神。
    关于丹青两大门的“秘画”和“神涂”,颜欢知晓一点,它们不像炼器师那般依赖绝顶的天赋,修行者可以通过后天的习练,来弥补先天不足。
    所谓“勤能补拙”,笔锋之下的造物,强大与否,除了画作者的“性”功和炁量,也考验技艺的高深和投注感情的深浅。
    灵魂的韧性和炁海的存量,王连尚存不足,可磨炼的技艺和浸入的心意,绝对不是他口中自言的“半吊子”水平。
    颜欢可以从手中的画作当中感受出来。
    当然,更为颜欢在意的,还是金冥瞳观测下,王连怀中藏着的画册,画中有用心温养过的稀奇存在。
    “那···不知道欢哥想让我做什么?”
    颜欢插于后腰的灵旗飘动出一缕阴气,旋落于王连掌心。
    “这家伙暂借于你,等王家之事大功告成,之后再还给我。”
    “我知道了···”王连疑惑凝视掌心,说起精灵,他只有一只犬灵,还是野狗占据了某处山神庙,死后意外食用香火所化。
    不过那犬灵比不过此时掌中所握之灵物,水平天差地别。
    跟着从屋内走出的王忠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王蔼正在同化形门交涉,中间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得在老爷子赶来群灵山之前离开此地。
    颜欢一挥手,围聚山脚的剧毒植株缓缓推开,将二人送至山脚,他又开口叮嘱道:“王蔼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安心处理整个王家的顽固势力便是。”
    “还有你,王忠。我对你的了解,大多是从公司处得来,这几年你确实做了不少好事,但我不知道那其中掺杂了多少真情实意。”
    “可君子论迹不论心,倘若这次王家可以成功‘改朝换代’,希望你多行善举,不要重蹈王蔼的覆辙。”
    王忠鞠躬示意,随后带着儿子踏上了乡野小道。
    颜欢回到屋内,拆开糕点的包装,三根触手在盒子中扒弄开来。
    触手尖端拖拽着一颗眼球,“滴流咕噜”来回转动,随后一缩,换了张嘴出来。
    “为什么要把叔叔送出去,这样都没人给我讲故事了。”
    “只是让他跟人出去办点事,回头就回来。”颜欢安抚下有些垂头丧气的小触手,捧着一绿豆糕递了过去。
    “那这次的故事,就换我来讲好了···”
    ······
    南津一带的饮食区依旧热闹非凡。
    鑫瑞源酒店刚好接了婚宴,服务员穿梭忙碌,食客们推杯换盏,大声谈笑,筷子碰碟的清脆声与婚礼乐调交织,整座酒楼充满了欢愉的烟火气。
    顶楼的vip包厢内,气氛却是出奇的焦灼。
    几盏暖紫灯笼的光线投下长长的影子,两拨人分坐两侧,神色冷峻,目光如刀,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杀气。
    “来吧,让我看看你所谓的线索。”王蔼不急不慢地喝着茶,笑呵呵望向对面。
    化形门的马启元愤懑拍桌,示意身后一众弟子。
    这些门人的手腕处,都被墨水涂抹了一圈黑痕,像是带了一层枷锁束缚般。
    “先把我徒弟身上的手段给解了!”
    “呵呵呵。”王蔼放下茶碗,继续笑道,“你们化形门不是最讲究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听说你们开门祖师在一种状态下待久了,便什么术法都能适应。”
    “据说连天下奇毒,都能轻而易举的产生抗性啊!怎么一个小小的封魂手段都破不了了?”
    马启元气得牙龈直痒痒,可又反驳不了半句。
    门内传承,早就失了大半,要是绝学尚在,不得将眼前这老胖子当成沙包一样的打。
    “我不急,我可以等,反正死的不是我曾孙。”
    “但给我线索的高人,愿不愿意等下去我就不知道了。”马启元靠在座椅,喝了口茶,随即自顾自地吃起了饭菜。
    酒楼下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却像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
    包厢内,只有低沉的呼吸声与偶尔轻微的衣衫摩擦声,剑拔弩张的气氛如一张即将绷断的弓弦。
    王蔼双眼微眯:“嘿嘿嘿,马门长你这话说的···我也判断不了你手中之物真实与否啊?”
    马启元嘴中塞得满满当当,模糊不清回了一句:“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我们不会做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
    噗嗤!
    王蔼端起茶碗,泼到了几个化形门弟子的身上,画于他们手腕的墨痕一点点消退,消失无痕。
    几人炁运周天,没有感觉丝毫的异常,起身围在了马启元的身后。
    “马门主,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吧?”
    马启元冷哼一声,将怀中揣着的书本放置转盘,双指拨弄着送了过去。
    那是一本南北朝时,陶弘景所整理书写的《养性延命录》。
    “马门主这是何意?”“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书中所夹之物,马启元并不知晓,表面虽故作镇定,可实则心中乱成一团麻了。
    王蔼翻动书页,书是新出厂的印刷本,沾染了一丝丝墨臭,里面夹着一枚树叶形状的金箔。
    金叶薄如蝉翼,透着柔和明光,在书页中压的整齐扁平。
    叶脉纹理细腻入微,轻触指尖,能感受到隐约的起伏,上面似乎刻了一行行小字。
    “就拿一个书签来敷衍我?”
    王蔼正要发作,忽的金叶子散发出了微弱荧光,一股纯粹到无以复加的五行之力缓缓氤氲开来。
    金叶子边缘散做金粉,恍惚之中,一片流光幻境如画卷般铺展,那里面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山脚宽敞地带矗立着一挺拔俊秀的参天大树,万千绿藤从树干垂落。
    王蔼的视线随幻境视角挪移,蓦然间目眦欲裂,呼吸变得急促无比。
    那绿藤当中,挂着一伤痕累累的裸体,满身伤痕痊愈后,又落下新伤,反反复复,折磨不断。
    而那被挂之人,正是自己的傻宝贝儿王并。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我王家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事事为难!?”王蔼紧咬牙关,满腔怒火将近喷口而出,扶在座椅的手掌浸满汗液。
    “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金光继续扩散,置身其中的王蔼越发感觉不对劲。
    这股金行幻术的力量,太过纯粹了。
    王蔼是圈内出名的大巫士,对古籍记载的诸多传说秘辛都有所涉猎。
    挥动手臂凭空抓握了几下,依靠巫士与生俱来对精灵的感应能力,王蔼逐渐确定了昨日的猜测。
    那些术士内景所见,不是简简单单关于“五”的普通意象。
    眼前这幻境的力量,分明是来自阴阳化生的五行代表,天下巫士的梦想,历代大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五行之精!
    “传说是真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不是虚无缥缈到不可求的东西,都是真的!!!”
    唰!
    流光幻境仿佛识破了王蔼心思一般,随着他心中的石头落下,幻觉也消失了。
    眼前依旧是鑫瑞源的包厢之内,只不过一众化形门人,早趁着王蔼深陷流光幻境的时候逃跑了。
    几个王家老辈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蔼眉头紧锁,双臂垫在圆桌,手托下巴。
    肥肉挤压的小眼中起了丝丝猩红,贪欲扎根于心又深入骨髓,此时的他已具心魔之相。
    “五行之精,五行之精啊!”
    “冷静,冷静···”
    王蔼强制压下了一闪而过的念头,既然对方可能有五行之精,那接下来的行动当谨慎小心。
    长久以来,他对颜欢的仇恨,并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大势完成顺风车杀人的机会。
    如今颜欢消失半年,一跃成了圈内话语权最重的十一人之一,若非是触碰公司的逆鳞,恐怕日后也不会出现铲除他的局面。
    而且现在动手,就是“佬”与“佬”之间的较量,是足够改变圈内格局的大事。
    无奈之下,王蔼又想起了吕慈,便致电过去。
    “有话说,有屁放!别他妈在这个时候烦我!”
    才接通电话,就传来对面吕慈的一声怒骂。
    曜星社一事,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公司开始怀疑曲彤修改记忆的手段与吕家有关,虽然明面上没有直说,但对吕家血脉传承的“明魂术”起了疑心。
    吕慈召回吕家村在外的族人,整个村子处于一种完全戒备的状态,像是做足了开战的准备。
    此时的他焦头烂额,根本无心理会王蔼的事情。
    “这么的大火气?”王蔼也在气头上,语气中掺杂了些许不耐烦。
    嘟——
    吕慈没多回一句话,直接挂断了。
    “连他吕慈都被事情给牵住了,这异人圈子当真是要变天了!”
    王蔼靠在座椅,闭目不言,一旁的晚辈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没人知道这位家主在想些什么,约莫十分钟过后,等王蔼睁开眼,他猩红的瞳孔如浸了血一般,变得更加恐怖骇人。
    “召集族内一众好手,另外从地下渠道找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跟着我一起去江西。”
    “我们去会一会那大言不惭的东西!”
    王蔼想明白了,役使精灵可以发挥的强度,和巫士灵魂有关,摆在自己和颜欢面前的七十年“性”功差距,是这毛头小儿短时间内跨不过的鸿沟。
    只要人手充足,在他三宝受损、灵魂微弱之时动手,即便身怀五行之精,也无法彻底发挥他们的力量。
    对群灵山不宜强攻,而要动用人海战术,消磨其炁量,乱其心智,耗其三宝。
    “另外找一批人去江西颜家生事,颜游龙那小鬼手段不差,你们安排人尽量以骚扰为主。”
    “我就是要他分心乏力,应对不能!”
    啪!
    王蔼猛地攥紧了手掌,“五行之精,这可不是什么‘八奇技’可以比得上的东西,我要定了!”
    ······
    春分当日,方才经历了春雨洗礼的群灵山天色骤变,日出三竿,天浓得如同墨汁泼洒,层层叠叠,将日光彻底吞没。
    忽然,一阵“哗啦啦”的雨声骤然响起。
    颜欢推门而出,只见头顶的天空彻底被染成了漆黑,如同巨大的墨池倒扣于穹顶。
    从天而降的,竟不是雨,而是墨!
    浓稠的墨水从天穹倾泻而下,滴落在地上,溅起黑色的涟漪,铺满每一寸山林,树叶、屋檐、溪流···全都被涂抹成了深沉的墨色。
    整座群灵山仿佛坠入了一场无声的狂想之中,无尽的黑暗淹没了天地,山间生灵的呼吸中都带着浓墨的涩味。
    “王老家主出场的排面,非要整的这么夸张吗?”
    “有这种闲心,不如保留一点炁,要不等会儿用光了该多尴尬。”
    “还有,咱这山头小了点,可禁不住这么折腾。”
    颜欢魂幡一扬,缓步踏出,庭前生出的巨大荷叶将墨汁拦住,随后他抬手一挥,金光刺破浓重的墨层,缕缕阳光透露进来,洒在地面的墨色水洼上。
    山脚毒障沾染了墨汁,枝叶枯萎,生机消亡。
    一群着装各异、出身不同的异人,有条不紊地踏足山中,在屋前巨树下驻足。
    这一副景象,让颜欢追忆起比壑忍抢夺“妖刀蛭丸”时的场面。
    呼哧,呼哧···
    招魂幡迎风飘扬,阴气四溢,恍然间众人只觉阴寒刺骨,有鬼影幢幢,迷人双目。
    颜欢没失了山主人的礼道,他双臂一展,笑道:“诸位,欢迎光临群灵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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