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这是他的手!
    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是熟悉的轮廓,但年轻了太多太多。
    他的眼中迅速闪过震惊、怀疑和暴戾之色,莫非是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真是好大的胆子!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身体做不了假,此时,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不再无时无刻被病痛折磨着;不再头疼欲裂,暴虐地想要杀人;更没有那种死气沉沉,无力等死地感觉。
    好像完全恢复了青春,恢复了健康。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简直太舒服了。
    就算是神仙恐怕也做不到这样!
    是了,或许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重生的成太祖秦昭成,环视四周,又摸了摸床褥,可若这是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念头,竟让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多了几分激动的涟漪。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蜷缩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周真儿身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沉声问道。
    周真儿王闻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佑安就变得如此可怕了,而且,还不认得自己了。
    “说!”秦昭成有些不悦,还没有人在他问话时,还不立即回答的,若非他想搞清楚这是怎么还是,早就让人拖下去杖毙了。
    “是……这……这里是小秦庄秦家……”周真儿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
    对于眼前这个“佑安”,她不但亲近不起来,更是打心底惧怕。
    小秦庄?这里竟是小秦庄?秦昭成心神微动,再次问道:“可是安庆府长平县的小秦庄?”
    周真儿连忙点头,脸上眼泪纵横。
    秦昭成看了厌烦,直接说道:“滚!”
    周真儿如蒙大赦一般,抱起衣服,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一刻也不敢停留。
    刚刚从正房出来的欧婶,看到周真儿光着雪白的膀子,从佑安的房间里跑出来,顿时惊得倒吸抽一口气。
    而周真儿却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到了,她现在只想赶快逃离房间里的那个男人。
    实在太可怕了。
    她差点以为他要杀了自己。
    周真儿一边跑,一边穿衣服,直接跑到大门前,拉开大门就跑了出去。
    周真儿出去之后,秦昭成下了床,找到件外衣披上。
    拿到衣服的时候,他忍不住仔细摩挲了一下,是纯棉的布料,看起来还是崭新的,他又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下房间,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蓦地,他的眼神一顿,落在了摆在博古架上的铜镜上,他走过去拿下铜镜照了照,镜子磨得十分光亮,虽然烛光昏暗,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镜子里的人,眼底再次浮上震惊。
    因为,这正是他看了几十年的样子,他不会看错的。
    而现在,他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但比他记忆中这时候的自己,精神多了,也强壮多了。
    可他记得这时的他,应该还在外面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可能会住在小秦庄?而且还住得这么好。
    这简直太奇怪了。
    他按捺下疑惑和不解,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年轻、健康、强壮,有力,这是他对自己身体的评价。
    此时,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得回到了过去。
    虽然这种事很不可思议,但他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因此,他接受得很是坦然。
    秦昭成披衣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口,大大的月亮挂在天边,将院子照得清清楚楚的。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院子,可是,他却打心底感到熟悉和亲近。
    他不受控制地看向正房西边的一个房间,心里涌起一种亲昵、温馨却又安心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暖暖的。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却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知道,这是家的感觉。
    如此说来,这里……是他的家?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纵观他一生,前十七年都在颠沛流离,直到十七岁参加义军,十八岁娶妻之后,才总算有了一个家。
    为什么现在却……
    那个房间里,到底住着他的什么人?总不会他现在就娶妻了吧?
    “少爷,天晚了,您又喝了不少酒,还是早点休息吧,要不然第二天又要头疼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身材强壮,长相敦厚的少年走了过来,关心地对他说道。
    秦昭成默然地审视着他。
    这人又是谁?竟然还叫他少爷?
    他何曾当过什么少爷?
    就算娶了妻子之后,也顶多被人称一声“姑爷”或者“公子”而已,后来,便是将军,大元帅,国公,王爷,皇帝,就是没有人称呼他为少爷的。
    不过,这样一来,他刚才的疑惑就能解开了。
    正房里住着的人,应该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母亲或者父亲?
    想到“父母”这两个字,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令他很不愉快的记忆,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看到少爷看向自己的眼神,赵笙心底一颤,下意识地就垂下了头。
    随着秦家的壮大,少爷的威严日盛,他也对少爷越来越尊敬,但也从未强到如此地步,让人恨不得匍匐在地跪拜于他。而且,少爷的眼神也太有压力了,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秦昭成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对方的武力值颇高,对他的亲近和恭敬也不似作假,应该是“自己”之前颇为信重之人。
    秦昭成收回眼神,淡淡说道:“朕……我现在还不困,等会儿再睡!”
    身上的压力消失,赵笙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再次说道:“要不属下陪您走走!”
    秦昭成微微点了点头,率先迈步向外走去,赵笙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大门还没有闩上,其实,有这么多护卫军把手,晚上还有轮班巡逻的护卫,根本用不着闩门。
    赵笙上前打开大门,站到一侧,等秦昭成出门之后,他才亦步亦趋地跟上。
    秦昭成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下四周,望向不远处的高山。
    现在的山上已经住了好几千人,也盖了很多民舍,即便天晚了,也依旧有灯光未熄。
    而且,在月光下,小南山的轮廓被照得一清二楚。
    秦昭成小时间没少来小南山捉野味,采野果和野菜,因此,即便小南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秦昭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小南山?”
    赵笙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明知故问,但他还是恭敬地说道:“是。”
    秦昭成惊诧地回头看了看秦宅,还有建立在宅子周围的诸多房舍,努力回想这到底是谁家的宅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以前这里似乎是个荒宅,他小时候还在这里落过脚,不过后来,这个宅子也住了人,他就再也没来过了,到底是谁家来着?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护卫在他们面前走过。看到他们时,都整齐地停了下来,齐齐喊了一声“首领”,见秦昭成点头之后,他们才又继续巡逻。
    秦昭成的目光顿时被这些护卫给吸引了。
    他是个非常注重纪律的人,练兵时,也首先强调纪律,而眼前这支护卫队,身姿笔挺,步伐整齐,精力十足,没有个人打呵欠,或交头接耳。
    即便是他第一眼看到,也挑不出太多毛病来,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够凶悍了。
    不过,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只要多上战场,多杀几个人见见血,就能练出来了。
    莫非这也是“自己”训练出来的,果然很合他心意。
    “现在是哪一年,咱们有多少人?”秦昭成问道。
    赵笙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而且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从不多想,少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会质疑他的话,因此很快就回答道:“今年是元光十二年,咱们差不多有两千三百多人了。”
    “元光十二年……”秦昭成喃喃道,眼神直直地看向远方,“回来了,回来了……”朕真得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彻底平复了心底激动而复杂的情绪,又恢复了属于帝王的深沉和冷酷。
    “回去吧!”他缓缓看了四周一眼,转身进去了。
    反正现在已经初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其他的就用不着着急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所以现在,他迫切地需要好好睡一觉。
    赵笙沉默地跟了上去。
    这一晚,秦昭成果然睡得很香,甚至连梦都没做,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
    没错,他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很亮了。
    他还从来没有起过这么晚,尤其是登基之后,五更天就得上朝,每天批折子都会批到很晚,能睡两个多时辰的好觉,就已经很不错了。
    秦昭成从床上坐起来,怔了半晌,才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即向外喊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赵笙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昨天那个丫鬟呢?”见到赵笙,秦昭成有些不悦地说道。
    昨天那个爬床的女人,应该是丫鬟吧?
    而且,还有可能是他那个“长辈”给他安排的房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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