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他对秦姝的怒气倒也散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弟弟搞出来的乌龙,还真怪不到人家头上。
    秦姝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微微摇头表示不在意,含笑说道:“我知道程家主为何如此着急。其实,对于令妹的婚事,程家主根本不必操之过急,因为曹忠已经死了。”
    “曹忠死了?”程英才再次震惊了。
    “是,我亲眼看到他被刺身亡。”秦姝点头。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哪!曹老狗竟然死了,当浮一大白,哈哈……”程英才忽然大笑起来。
    程志才和万雄也都忍不住高兴,刚才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被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氛所替代。
    等他们高兴够了,程英才忽然问道:“秦……娘子可知道是谁杀了曹忠?”
    想到那个男人冰寒刺骨的眼神,秦姝心中一悸,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垂眸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
    此时,刚刚带人经过淮西与湖广边界的祁五,在野外用过早饭后,从铁云手中接过缰绳,正要上马带人离开,突然又停了下来。
    “五爷,怎么了?”跟在他身边的铁云,见状不由问道。
    祁五没有说话,而是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从斗篷下拿出一支箭矢来。
    这支箭他已经观察过很多次了,通体黑色,直度极好,简直看不到丝毫弯曲,箭头亦是黑色,能轻易拆卸下来,而且,他试过了,准头极为精准,可惜的是,他竟认不出是何种材质所做。
    若是秦姝在这里话,就会告诉他,这是碳纤维箭。
    当初她射杀曹忠后,没有及时将箭矢收回,而是被铁云的人,在割曹忠头的时候顺便带走了,最后落到了祁五手中。
    “铁云,你可知道这支箭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吗?”祁五将箭矢递给铁云问道。
    铁云其实早就看过这支箭了,但没怎么注意,不过他还是接过来,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又递给祁五,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也从未见过此等材质。”
    顿了顿,他又问道:“难道曹忠不是五爷射杀的吗?”
    祁五微微摇头说道:“只有曹忠胸口那一箭是我射的,只中这一箭他未必会死,最关键的一箭,是另外一个人的手笔。”
    想到自己当时见到的那个人,祁五眼睛微眯,他虽然早就发现了她,但是看在她跟自己目标一致的份上,就没有管她,没想到,她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欠了那人一个人情。”
    铁云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祁五面前,他从来不敢放肆,除了初次见他时有些失态,其他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
    因为他知道,五爷并不像其他主子那样正值宽厚,他就是宋家的一个异类,怪胎,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直到现在,他对他依旧是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若非那张脸做不得假,他真不愿意承认他是宋家人。
    是了,他本来就算不得宋家人,毕竟连姓氏都不一样。
    祁五将箭矢重新收了起来,戴上斗笠,直接上了马,说道:“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会遇到她!走吧,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呢!”
    “是。”铁云没有多问立即跟上,后面的两百多人马也都骑马跟了上去。
    ……
    与此同时,秦昭成也到了定县徐召廷的地盘。
    秦昭成做了几天准备之后,终于带着聘礼,上门求亲来了。
    也不是他不重视礼仪和规矩,而是现在时间紧迫,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说不定亲事一谈成,当天就会下聘成亲呢!所以,他连自己成亲的大红礼服,都让人给缝制好了。
    然而,到了定县之后,他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这几天,他内心十分煎熬,似乎总有人在指责他做得不对——
    娶妻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大事,怎么能撇开自己的母亲呢?
    他这样做,根本就是不忠不孝。
    再加上,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也一直不住地纠缠他,让他整天心情都阴沉沉的,到了现如今,他的内心,几乎被一种灭顶的愧疚和担忧所淹没。
    而且,这份担忧和愧疚,还是冲着一个人去的,让他即便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皇后了,还是没办法高兴起来。
    昨天到了定县之后,他没有立即去徐府,而是包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
    昨晚,又做了一夜的梦。
    他已经将另外一个自己的记忆,全部都记起来了。
    一醒来,就坐在床上发呆。
    赵笙敲了几次门,他都没有答应。
    若是就近观察他,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根本没有丝毫焦距。
    此时此刻,他的身体里,正在有两股意识正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小偷,贼寇,偷身贼,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秦佑安大喊道。
    “呵,这是朕的身体!”秦昭成冷笑。
    “胡说,这明明是我的身体,你这只恶鬼!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哈哈,那你就试试!”
    秦佑安十分愤怒。
    虽然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这段时日,秦昭成做的事情,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看到娘亲拆穿了那个假货,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有多感动。
    他就知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娘亲都能认出他来。反之,若是有人冒充他,即便是同一具皮囊,娘亲也能轻易拆穿。
    即便他知道对方是另外一个年长的自己又如何?敢让娘亲伤心的人,就算是他自己,也绝对不能原谅。
    偏偏这个人,不但占用了他的身体,还让娘亲伤心,逼走了她,还要去娶什么前世的妻子。
    现在娘亲离家已经二十多天了,外面那么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人竟然还有心思娶妻,我呸!
    什么狗屁妻子?没有经过娘亲承认的女人,他才不会要呢!
    前一段时间,他被老鬼压制得无法动弹,根本无法冒头,现在,他对自己的压制,已经越来越小了,是时候把身体抢回来了。
    娘亲还在等着他,他不能让娘亲失望,更不能让这个老王八蛋去伤害娘亲。
    “给我滚!”就在这时,秦佑安忽然大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房门就“砰”地一声被撞开了,赵笙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满脸焦急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他刚才怎么敲门,里面都没声音,直到听到少爷的喊声,他怕少爷出事,这才踹门硬闯了进来。看到少爷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赵笙?”秦佑安看到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
    “是,少爷。”赵笙连忙回答道,“少爷,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看您满头都是大汗。”
    说着,便拿了布巾给秦佑安擦汗。
    “我没事。”秦佑安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才终于确定,自己压制住了那只老鬼,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少爷,时辰不早了,现在是不是该去徐家提亲了?”赵笙恭敬地问道。
    “提亲?”佑安闻言冷笑一声,用极为不屑地语气说道:“提什么亲?给谁提亲?你吗?”
    “不,不是,少爷,不是您说的今天要去徐家提亲吗?不然咱们不辞辛苦地来定县做什么?”赵笙一边服侍佑安穿衣服,一边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在暗暗叫苦,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摸不准少爷的脾气了。
    少爷近来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这脾气是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简直比那些小娃娃还善变。
    佑安穿好衣服,皱了下眉头道:“不去了。娘都不在,我成什么亲?”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不是那等不忠不孝之人。”
    赵笙沉默了。
    他之前就劝过少爷,但是,少爷一个眼神就让他闭了嘴,不敢再劝了。
    没想到现在,少爷又改变注意了。
    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不去徐家提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笙问道。
    “回去!”佑安想也不想地说道。
    说不定娘亲现在已经回去了呢!他要赶回去安慰安慰娘亲,告诉她自己没事。
    若是娘亲没有回去,他就出去找他。
    总之,就是不能去娶妻。
    也许是秦佑安和沈静芳是注定的缘分。
    秦佑安吃过早饭,出了客栈,正要骑马离开的时候,突然见到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众带着武器的护卫开道,粗粗看去,竟有四五百人。
    “闪开,闪开,都闪开——”
    行人均恐惧地退到一旁,只有佑安一行人没有退避。
    因为县城的道路不算宽敞,佑安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百多人,甚至还用几辆马车拉了聘礼,结果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对方的马车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放肆,还不让开!”为首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高声呵斥道。
    虽然对方人数也不少,但这里是定县,他们的地盘,因此他们很有底气,根本不怕外来势力。
    佑安现在火气正旺,哪里会退让,直接说道:“哪里来的狗在这里乱吠?这么不懂规矩,道路就那么宽,你让我们往哪里让?”
    那护卫闻言心中大怒,骂道:“好狂妄的小子!竟敢对我们徐家龇牙?活得不耐烦了吧!”
    佑安一听徐家,火气更旺了,冷笑一声道:“什么徐家不徐家?我可从没听说过。不过,只看你这副鼻孔朝天,横行霸道的模样,就知道徐家的规矩也不怎么样,就算现在有些威名,恐怕将来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你找死!来人,给我将他们拿下!”那护卫最听不得有人诬蔑徐家,立即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吩咐道。
    在他看来,他们四五百人对付对方一百来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住手!”就在这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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