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抬眼望去,就看到刘将军正用钵大的拳头,击向田梅的小腹,虽然田梅身上穿着盔甲,但刘将军力气极大,若是生受了这一拳,田梅绝对会受伤的,秦姝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椅子的把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内。
    “田梅,快避开!”程秋玉忍不住开口喊道。
    可田梅不但没有躲避,反而迎难而上,生受了这一拳,长刀稳稳地架在了刘将军的脖子上,她努力咽下到了唇边的腥咸味,一脸隐忍地说道:“你输了!”
    只要她一动,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刘将军楞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最终,他终于平静下来,只是话语却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说道:“好吧,你赢了。”
    心中想着,这红莲军的女人,都是疯子,为了打到敌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不过,他们这种做法,并不让人讨厌,甚至让同为军人的他,隐隐感到佩服。
    这一次,他认输。
    第一场比试,红莲军胜。
    田梅受了伤,秦姝立即派医护营的医生去给处理伤势,田梅却不肯让人扶着,更不准人靠近,硬撑着一步步走回了秦姝身边,单膝跪地,双手托着那柄长刀,说道:“大首领,末将幸不辱命。”
    她一说话,唇边就遏制不住地溢出一丝鲜血来。
    秦姝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亲手将她搀扶起来,接过长刀,说道:“田将军,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还给秋玉和青苗吧!”
    田梅重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又看了看路青苗和程秋玉,说道:“之后的比试,就交给你们了。”
    路青苗和程秋玉都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战意,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
    秦姝原本想要让田梅下去修养,毕竟受了内伤,但她执意不肯,说自己还撑得住。
    军医替她把脉之中,发现她的伤势也不是特别严重,便由了她,只让人给她拿了一把椅子,坐在自己身边。
    红莲军这边战意高亢,但是另一边的起身,却莫名的有些低沉了。
    尤其是刘将军,一直拉着一张臭脸,他也不是不服气,只是,觉得脸上挂不住罢了。
    就算他没用兵器,对方胜之不武,但他还是承认了她们,承认了红莲军。
    他看着即将上场的孙将军和马将军,语气严肃地叮嘱道:“你们要小心,最好一开始就全力以赴,那些娘们……并不好对付。”
    有了刘将军这个前车之鉴,孙将军和马将军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两人对视一眼,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孙将军是第二个出场,他拿起自己的金背砍山刀站到了校场中央,认真地看向红莲军将领所在的方向。
    “这一局让我来吧!”路青苗自动请缨道,她知道,程秋玉才是红莲军的底牌。
    一旦她输了,还有程秋玉可以救场。
    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却也没有到自大的地步,如今红莲军第一场的胜利,已经引起了对方的重视,这一场,他们必定会竭尽全力,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在这种情况下,路青苗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胜,甚至,她的胜算根本不大。
    秦姝沉吟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这一场让秋玉上,这一次,我们要真刀真枪的跟他们打一场,不要有任何的取巧,免得他们觉觉得我们胜之不武。”
    说完之后,她就看向程秋玉。
    程秋玉自信一笑,伸出左手,捶了捶胸口的位置,说道:“放心!”
    秦姝露出一丝微笑,说道:“速战速决!我不希望将比斗拖到第三场。”
    打完了,也好让田梅安心下去疗伤。
    程秋玉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对她微微一颔首,转身走到了校场内,拔出自己贴身携带的双剑,向孙将军拱手说道:“孙将军,得罪了。”
    话音未落,攻击已至。
    双剑与金背砍山刀的碰撞,火花四溅,一开始就陷入了激战。
    孙将军刀法如山,凶猛开阔,沉稳有余,灵巧不足。程秋玉的剑法,灵巧多变,如灵蛇吐芯,犀利而又险恶,在不知不觉中,取敌人性命。孙将军好几次被她得逞,最后关头,才勉强躲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孙将军原本就没有小瞧对方,可是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对方,至少对方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三番两次地陷他于险境之中,他再也不敢存有半点轻视,拼尽全力与对方周旋。
    可是最终,他还是输了。
    最终,他被人挑飞了兵器,剑尖抵住了喉咙。他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没有一丝侥幸,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心里感到难堪的同时,却也服气。
    对方虽然是女人,可一点也不弱,不愧是红莲军的二号首领。
    “承让了。”程秋玉收起双剑之后,拱手说道。
    说完,转身就下了场,到红莲军首领跟前复命。
    孙将军也活动了一些手脚,捡起自己的武器,感叹着回了自己的阵营。
    虽然他输得连内裤都没了,可谓是颜面无光,但他不像刘将军那般挂不住脸,他坦然的很,愿赌服输,现在他是真得对红莲军佩服得紧。
    秦姝看向陈修远说道:“陈都事,现在我们已经赢了两局,不需要再比下去了吧!”
    陈修远笑眯眯地说道:“当然不需要了,既然我们输了,也应当践诺。刘将军,既然这场比试是你提出来了,你就代表所有将领们,向红莲军道个歉吧!”
    刘将军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但实际上,他对红莲军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向她们道歉,虽然丢人了点,但也不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拿得起放得下。
    因此,他走上前来,想着红莲军拱手说道:“秦首领,还有红莲军诸位将领们,我为自己之前对你们的轻视和偏见,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们的无知和自大。”
    话未说完,一张大黑脸,就已经红透了。
    秦姝跟程秋玉对视一眼,唇边都隐含笑意,说道:“好,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能够共同协作,应对外敌。你们现在总不会再担心,我们红莲军会给你们拖后腿吧?”
    此话一落,众人都笑了起来。
    刘将军心中的尴尬散去,亦是摸着后脑勺轻笑,连连摆手道:“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说完,他的眼神又落在脸色有点苍白的田梅身上,田梅也正微微笑着,看到他看着自己,不由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刘将军见状,心中的愧疚不知为何竟稍稍退去,反而多了几分道不明数不清的感觉,他抓了抓脑袋,笑得更厉害了,这次是这真得释然了。
    红莲军和秦家军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此后,众人移步议事厅,开始谈正事,气氛登时肃然。
    田梅已经被扶下去休息了,大战当前,容不得硬撑,还是好好养身体比较好。
    陈修远蹙着眉头说道:“根本我得到的消息,宋良秀所率领的军队,最多还有三日,便可抵达应天,现在已经是全城戒备,随时做好了应战准备,但是,宋良秀既然敢率领十五万大军前来攻打应天,想必会有什么杀手锏,以至于他如此有恃无恐。”
    秦姝想了想,说道:“杀手锏到不至于,依我看来,对方不过是觉得应天府除了长江之外,就无险可守罢了。虽然应天城防坚固,城墙高厚,易守难攻,但是应天外围的那一片山峰,对防守实在没有太大作用。一旦他们控制了江面,应天就成了死地,打开一个关口,便可长驱直入。而且,祁王如今率军攻打江西和两淮等地,万一大元帅落败,祁王就可以一路从江西等地打过来,从而夹击应天。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跟泽王差不多,要么苟延残喘地等死,要么就投降。”
    说到这里,秦姝环视一周,说道:“所以,我认为,对方就算一时半会打不下应天,也会一直拖下去。大元帅和祁王之间的战争,才是最关键的一战,它的结局决定了两雄的命运,也决定了我们的未来。在那之前,而我们只要守住应天即可。当然了,如果能打退敌军,那更是再好也不过了。反之,如果我们守不住应天,那后果就算我不说,大家也清楚。”
    听完秦姝的话,陈修远忽然鼓了鼓掌,一脸赞赏地说道:“秦首领高见,与在下的想法,不谋而合。”
    程英才以及其他诸多元帅将领,也都赞同点头,就算一时没想到的,闻言,亦是恍然大悟,看着秦姝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打量和尊敬。
    秦首领不过刚打仗回来,就能看清楚应天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简单。
    秦姝的神色却颇为凝重。自从她知道宋良秀攻打应天府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每天都看着地图琢磨战局,想要从大局观看待问题,只有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她才能做出反应,沉着应战,而不是盲目的对敌。
    既然双方意见一致,就针对如何守住应天,应对敌人,展开了讨论。
    而在守卫应天方面,水军是重中之重,只要对方攻不破应天的水军,无法立营,就难以控制江面,想要攻城,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可惜的是,宋良秀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带领的十五万士兵,几乎全部都是水军,很擅长水战,要知道,祁王的水军和战舰,可谓是独一无二的强大,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秦姝本身,并不擅长水战,而佑安这次离开,更是带走了绝大部分的水军,所以这一战,的确非常不好打。
    想必宋良秀也明白,所以,才敢带十五万大军来攻打应天。
    等从会议厅出来的时候,午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秦姝的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她并没有留下来用餐,而是急匆匆地带领手底下的将领离开了。
    她需要回去重新休整,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同时也要安抚百姓们的情绪。
    应天府内,紧张依旧,红莲军的凯旋,并没有让他们彻底安心,也只是让他们对未来的战争,多了一点希望和信心而已,心中的担忧和恐慌从未减少。
    不只是平民百姓,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们,都有些坐卧不安。
    祁王的大名,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从一开始,祁王就已强硬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手下的军队,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几乎没有谁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原本他们跟应天井水不犯河水,可是现在,他们却趁着应天空虚攻打应天,而统帅竟然是那个战神宋家的唯一的幸存者——宋三公子,这让他们如何不惊恐万状呢?
    宋家,只是一个名头,就能让敌军闻风丧胆。宋良秀,也不是无名之辈,就是普通百姓,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没错,宋良秀的身份早已经暴露,或者说,是他们特意放出来的消息,就是为了引起敌军的恐慌。宋家战神的名头,已经深入人心。作为他们的敌人,还未交手,就已经胆寒。
    祁王和宋家军合作,强强联手,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止他们呢?
    就是被应天府一众百姓敬仰崇拜的秦大元帅,恐怕也做不到,何况,秦大元帅还不在应天,百姓们心中惊慌,也情有可原。幸亏秦家在应天府深入民心,极得百姓信任,又有秦家的安抚,百姓们就算心中恐慌,也决定留下来,共同抗敌。
    然而,百姓们吃秦家那一套,可应天的世家们却未必。他们可不像那些愚民们那般好糊弄,从得到宋良秀率军攻打应天的消息开始,就已经计划着出逃了。
    可惜,应天府管制极严,防守极重,只要他们不放行,他们想要出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没办法,他们只能心惊胆战地继续留在应天府。
    何家也是如此。
    这段时间,何家众人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随时都做好出逃的准备。而胆小的何夫人,晚上睡觉时,也时常被噩梦惊醒。
    这天半夜,何夫人又做了噩梦,尖叫一声,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顺便将丈夫也吵醒了。
    何家主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口中小声嘀咕道:“真是的,连睡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何夫人擦汗的手顿了顿,怒道:“你倒是心大,咱们早就投靠了秦家,万一应天府被攻破,我们何家就完了,我能不怕吗?”
    说着说着,她不由抽泣了起来,口中道:“应天府肯定是守不住了,对方的统帅可是战神宋家的人,早知道,就听闺女的话,直接投靠祁王得了。”
    何家主听到这里,猛然坐起身来,一拍额头说道:“对了,我怎么忘了这一点了,真是老糊涂了。”
    随即,他一脸欣喜地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何夫人一把拉住了他,急忙问道:“三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何家主身形一顿,又重新坐了回来,叹息一身说道:“我这不是想要去找婷儿吗?倒是忘了现在是半夜。”
    “你找她做什么?她一个小女子,能成什么事?”何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蠢呢?”何家主瞪了她一眼,“咱那好女儿以前不是一直说,很受祁王的重视吗?若非咱们阻止,她现在早回到祁王身边去了。说不定,她跟宋将军还是旧识,只要让婷儿在宋将军跟前说句好话,怎么也能保何家安全无虞。”
    何夫人楞了一下,随即,又喜又忧地道:“婷儿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忘了她以前怎么跟我们说的了?既然她如此受祁王重视,祁王还想着要招揽我们,想必会通融一下,饶过何家。”何家主说道。
    “既然如此,你当初怎么就不放婷儿走呢?否则,我们哪用如此担惊受怕?说不定还能借着婷儿的光步步高升呢?”何夫人可惜地说道。
    “秦大元帅的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哪知道祁王真有那个能耐攻打应天呢?我这不是舍不得应天府的基业吗?万一被秦家知道,我们跟祁王暗通曲款,你觉得秦家会放过何家吗?”何家主带着一点惋惜和后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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