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萱神色却没丝毫不变,对秦佑安的另眼相看,似乎也没什么激动之情,她察觉到皇帝跟太后娘娘似是有话要说,便主动说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太后娘娘,还请容许妾身先行告退。”
    原本见到皇帝,而脉脉含情,含羞带怯的众嫔妃们,闻言,脸色都是一变,看向萧如萱的眼神中,都隐含埋怨之意。
    林美人更是直接拉下脸来,脸上写满不服之意。
    萧贵妃侍寝的次数多,想必也不稀罕跟皇上相处,可她们却是好不容易才见到陛下,就不能让她们在皇帝面前多待一会儿吗?这么急做什么。
    都说萧贵妃不偏不倚,还不争宠,全是骗人的,现在狐狸尾巴不是露出来了?生怕皇上多看她们一眼,分了她的宠。
    秦佑安闻言,立即同意了,看向萧如萱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满意。
    其他嫔妃则不甘不愿地随着萧贵妃告退了。
    等她们走远了,秦佑安方道:“娘,朕已经命礼部择定吉日,就在本月二十五号举行仪式,正式上徽号,册宝、册文,宝文均已准备妥当,各大臣家眷想必也都到了京都,唯一可惜的是,慈宁宫尚未修建完毕。”
    秦佑安有些遗憾,虽然他已经命人加班加点修缮慈宁宫,但是,之前的极乐宫毁坏太厉害了,这次又要盖建,还要控制音量,不得影响到隔壁太后休息,工程并不比新建宫殿来得轻松,因此,现在,慈宁宫还远远没有建好。
    秦姝无奈地说道:“我一直说,住在颐和宫挺好的,做什么非要新建宫殿,劳民又伤财,建国之初,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要将银子都用在刀刃上才好。”
    “那则么能行?”秦佑安皱眉,“母后将儿子教养这么大,又还帮着儿子打天下,如今儿子登基为帝,岂能再让母后受半点委屈?这颐和宫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腐坏了,还有几处都漏雨了,如今虽都修缮过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儿子怎能放心娘住在这里呢?”
    颐和宫原本是太妃们颐养天年的地方,周太后掌权后,太妃们有意无意地被人遗忘,宫人只知道奉承极乐宫,哪会去管太妃们死活,更别说修缮颐和宫了。
    现在慈宁宫已经在修建当中了,秦姝再推脱可就矫情了,到底是儿子的一片心意,只是心里暗暗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补偿儿子。
    “对了,欧氏他们应该快到了吧?”秦姝问道。
    秦佑安想了想收到的情报,说道:“三天之内,应该就能到达。”
    秦姝含笑道:“这就好,我跟她也好几年没见了,如今赵笙出息了,他们两口也该享享福了。”
    秦佑安则挑眉说道:“这些年来,娘也不曾委屈了他们,他们来到咱们家的时候,就已经在享福了,以后只是更加享福罢了。”
    若是没有母亲,他们哪有现在的福气。
    秦姝又道:“还有刘思,连秦归,孙吉他们都娶妻生子了,他到现在还没完婚,这次他那未婚妻想必也来了,正好让他们完婚,不能再拖了,否则,顾姑娘可就真成老姑娘了。”秦姝想到刘思,不由感叹地说道。
    秦佑安不置可否地道:“是老大不小了,等那顾姑娘到了京城,就让他们完婚。”
    秦姝点头,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趣事,说道:“我听说你最近给了小黑一个御赐的金牌,挂在了它的脖子上,是也不是?”
    秦佑安也笑了起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娘也听到了,儿子也是觉得好玩,小黑懒散,好吃懒做,有时候还喜欢到处乱逛,我也是怕它出什么事,被人给宰了,这才一时兴起,给了它一个金牌,后来想着没有必要,想给它摘下来,它反倒不肯,给我闹起脾气,儿子也没办法了。”
    前段时间,佑安突然想起了小黑,就派认将小黑从应天接了过来,前几天才到。
    小黑之前还跟着秦佑安出去打过仗,只是出去一次后,就受不了了,它从小就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哪受过这种罪,再也不肯随他出去了。
    好在小黑乖觉,通人性,还会讨人欢心,佑安很喜欢它,倒也不以为意,一直纵容它。
    小黑到了皇宫里之后,依旧是驴大爷,除了秦姝和秦佑安,见了谁都爱答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秦姝笑得不行,“你呀,都当了皇帝了,还这么孩子气。还有小黑,我听说,它这两天闯了不少祸,闹出不少笑话,被人又拿它没办法,我看以后这宫里是没人敢惹它了。”
    正在御花园里辣嘴摧花的小黑,突然打了个喷嚏,将嘴里的花瓣全喷了出来,它摇晃了一下的脑袋,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在问:
    谁在骂我?
    另一边,在前往京城的道路上,三十几辆马车,正在一千士兵的保护下,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前进着。
    这都是从秦庄过来的家眷,包括秦归、孙吉、刘思赵笙等人的父母亲人。
    秦归、孙吉都由秦佑安做主,在应天府时,就娶妻了,他们的妻子,已经先一步从应天去京师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立功的将士们的家眷。
    中间一亮马车上,刘思的未婚妻顾釆屏,正跟欧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赵犁不愿意挤在车厢里,就在外面跟车夫坐在一起,偶尔还帮忙赶一会儿车。
    这几年,欧氏跟顾釆屏时常往来,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顾釆屏脸上带着几分愁思,欧氏握着她的手叹息地说道:“你别担心你奶奶和弟弟,你弟弟长大了,都十来岁的人了,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早晚要嫁出去,顾家到底还是需要他来支撑。”
    顾釆屏虽然依旧忧虑,但还是勉强笑着向她道谢,只是,她心中的担忧,并不只这一点。
    欧氏显然也知道,又说道:“至于丁氏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你跟刘思已经订下了婚约,不可能更改,她再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想到刘母丁氏拖着一家子去京城投靠刘思,欧氏就忍不住想要“呸”她一声,她怎么好意思?
    她自己改嫁,对刘思不管不问,这几年,几乎都是秦家帮她教养儿子,现在见儿子发达了,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地拖家带口地贴上来了。
    也不想想,她的丈夫、婆婆、小姑、侄女又跟刘思有什么关系?
    刘思可是只是派人接她和她的小儿子,毕竟,只有他们跟刘思有血缘关系,她倒好,一个不拉全带上了。
    上车前,她不过略说了她几句,她就哭哭啼啼的,好像她怎么着了她似的,连着她那一家子,都对她怒目而视。
    最终,到底让这些人赖上了马车。
    这丁氏在婆家跟前怂,偏偏在顾釆屏面前硬气地不得了,横挑鼻子竖挑眼,大概因为不是自己挑的,怎么都看不顺眼,想要退亲又不敢,只能指桑骂槐,鸡蛋里挑骨头。
    上马车前,还骂了顾釆屏很多难听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口口声声都在指责顾釆屏不该霸占着自己的儿子,她跟本配不上刘思,她若是识趣的话,就该主动退婚,放刘思自由。
    顾釆屏碍于她是刘思的母亲,不敢还嘴,只能强自忍耐下来。只是她再如何坚强,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此刻,听到欧氏的劝解,她不由摇了摇头,强忍眼泪说道:“不,其实我现在也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了,退婚对我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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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欧氏观她神色,发现她竟不像只是随便说说,反倒真动了退亲的心思,心中一急,不由抓住她的手劝道:“好孩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这么做,除了让丁氏称心如意外,就没有半点用处了。你跟刘家的小子经过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现在倒是开始说什么配不配了。若是刘思发达了就敢嫌弃你,不说别人,夫人,不,太后娘娘就第一个不饶他。”
    “不,婶子,我知道刘思他不会负我,是我自觉配不上他,他是该娶一个才貌双全的贤惠女子为妻,而不是我这个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乡下愚妇。”顾釆屏连忙否认,急切地说道。她不想让别人误会刘思。
    “哎呀,你真是昏头了,那都是丁氏那个蠢妇胡言乱语,你怎么就听到心里去了。你真以为她是在为刘思着想呀,她才没这份慈母心呢,不过是想要挤走你,好给她那个嫁不出去的侄女让位罢了,否则,她干嘛带着包翠云来呀!”欧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那个包翠云好吃懒做,勾三搭四,不守妇道,名声早就烂大街了,你真忍心让她去祸害刘思?那丁氏不敢主动退婚,就逼着你出头退了这门亲事,黑心烂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欧氏说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最要紧的是,这门亲事是太后娘娘做主定下的,你主动退婚,岂不是让太后娘娘颜面扫地?你可不要中了丁氏的奸计。”欧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到那时,太后娘娘必定会觉得她不识抬举,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心里又岂会痛快?说不定连刘思都会被她迁怒。谁让当初是他亲自求夫人帮忙的呢?
    顾釆屏听到这里,恍然一惊,神色又是惊疑,又是后怕,想明白之后,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面露愤怒和羞愧之色,最后,她才收敛神色,诚恳地对欧氏说道:“多亏婶子点醒了我,否则侄女恐怕真要犯下大错了,婶子,还请受侄女一拜,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提点和照顾。”
    说着,不顾欧氏阻拦,立即从马车里起身,郑重向她福身拜下。
    欧氏忙将她拉起来,带着一些怜爱,拉着她的手道:“快起来,你既然叫我一声婶子,我替你操些心也是应该的。你没亲近的长辈,祖母年纪大了也顾不上你,你这个人又太要强,不肯无故受人恩惠,更不愿意贪别人便宜,我爱你品性,又怜惜你身世,不忍见你一段大好姻缘,因为一介愚妇的挑拨,就这么被毁了,这才出口提醒你两句,你别怪婶子多管闲事就好。”
    欧氏喘了口气,又道:“你现在既然听进去了,就不要再说这种退婚的傻话了,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婶子,我知道了。”顾釆屏神色坚定地缓缓点头道。
    与此同时,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刘母丁氏正跟她的婆婆马氏、儿子兴旺、小姑秦氏、还有侄女包彩云,挤在一辆稍大的马车上,整个车厢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丁氏怀里抱着六岁大的小儿子,坐在车厢的一角,兴旺长得白白胖胖的,身上穿着刘思派人送回来的绸缎做的衣裳,整个人简直像是地主家的小少爷,不,比那地主家的少爷气派多了。
    他刚才玩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要说丁氏最怕的人是谁,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婆婆马氏,马氏说一,她不敢说二。
    马氏以前就是个厉害人,人聪明,有见识,还识字,据说年轻时候在富贵人家做过丫鬟。
    丁氏懦弱又无能,又欺软怕硬,辱骂讽刺顾釆屏,固然是因为她对顾釆屏这个儿媳妇十分不满,但以她那副蠢样,却是想不出那些毒计来的,全赖她婆婆给她支招,再加上小姑在一旁煽风点火,她只是要执行就行,好在,她也乐在其中。
    在辱骂顾釆屏时,她感觉十分痛快,似乎见往日受得委屈,都发泄到了她身上,连腰杆都挺直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翻身做主了,再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妇人了。
    然而,到了马氏跟前,她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因此,她也只能变本加厉地从顾釆屏身上找补回来。
    马氏原本就微胖,这几年,又有刘思送给丁氏的“孝敬”,家里条件越来越好,现在显得越发富态了,跟她孙子一样,白白胖胖的。
    她慈爱地看着睡着的金孙,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淡淡地看向自己的儿媳妇,说道:“我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你再加把劲,到京城之前,一定要让她开口退亲。否则,我们翠云,就只能做妾了,我可舍不得。能做妻,为什么要做妾。”
    一边说,还一边慈爱地摸了摸自己外孙女的背。
    包翠云故作羞涩一笑,将头往马氏肩膀靠去,亲昵地道:“外婆。”
    她这几年都没嫁出去,她名声不好,一般人她又看不上,拖来拖去,都快成老姑娘了。
    丁氏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娘说的是,我看那小贱人差不多也快动摇了,好几次儿媳都见她想要开口退亲,可是总差那么一点,儿媳心里也着急呢!”
    马氏不以为意地道:“你也不要觉得可惜,我们翠云比她强多了。怪只怪她命不好,命硬克亲,刘思娶了她,早晚被她克死,你这也是为了他好。刘思现在不理解你,将来也会理解你的。”
    丁氏听闻这话,不由噙泪连连点头。这话可算是说中了刘母的心事,她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全都仗着自己有个好儿子,若是刘思因为顾釆屏而怨恨她,以后不孝顺她了,可如何是好?
    虽说,这几年,刘思对她越来越疏远了,但该给的东西从来没少过。最让她放在心上的是,她的小儿子,还需要他这个哥哥拉扯提携呢!她不能让刘思恨她。
    而婆婆这番话,倒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解了她心中的忧虑,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思好,倒是让她越发没有顾忌了。
    丁氏的小姑子秦氏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动作得快点,我早就看那小娼妇不顺眼了,哼,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做伯夫人?我们家翠云才配呢!在翠云小的时候,就有道人说她有造化,是个富贵命,没想到竟是应在这里了。”
    包翠云闻言,也是一脸高傲与得意,想到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母勉强笑了笑,在婆母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只能咬牙点了点头。
    她看不中顾釆屏,更看不中包翠云,但迫于形势,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妇。
    秦氏这才重新得意起来。
    丁氏看不惯她的嘴脸,心中升起几分不平之意,这家人都靠他儿子才有这泼天的富贵,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扫兴道:“不过,你们心里也要有个底,刘思的婚事,我大概也不能完全做主,毕竟,秦……太后娘娘对彩云很是不喜,就是顾釆屏退婚,太后娘娘也未必会同意呀。”
    一句话,说得在场三人脸色大变。
    包彩云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秦氏亦是面色铁青,一脸地不满和郁气,就连马氏都有些不安。
    但马氏到底年老稳重,她虽然心里也很没底,很恐慌,她一个乡下老妇,对皇权,有天然的畏惧,只是因为这个皇帝和太后是个“熟人”,甚至还见过皇帝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畏惧就没那么深了,因此,心里到底还抱着一丝希望。
    她强撑着一口气,色厉内荏地指责丁氏说道:“你不要在这里吓唬人,太后娘娘贵人事多,岂会记得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你是刘思的亲娘,他的婚事合该由你做主,你给刘思定下亲事,太后娘娘难道还会反对不成?大不了咱们让他们悄悄成亲,等拜了堂,入了洞房,就是太后娘娘也不能怎么样了。如果娘娘真要问责,直接推到我身上便是。我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我倒要瞧瞧,太后娘娘会不会为难我这个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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