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世明一出来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施夏茗,两人对视片刻,施夏茗当时就知道了披在盛一诺身上那件外套的来源。
    他扬起嘴角斯斯文文地笑了,推了一下眼镜,特别从容地从柯世明怀里接过了自己的女人。
    “谢谢。”施夏茗薄唇开合,说了简简单单两个字。
    柯世明怔了许久才说:“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一些事走神了,施医生不用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
    盛一诺靠在施夏茗怀里呢喃着说:“我难受,抱我回去。”
    施夏茗柔和地“嗯”了一声,横抱起她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对柯世明说:“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呆会到科室拜访。”
    其实虽然施夏茗和柯世明年纪差不多,但职称却是施夏茗比较高,用拜访这个词并不算太恰当,柯世明的表现有点不自在,他连说了两个“不好意思”,然后直接转身走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施夏茗见到这幕景挑了挑眉,片刻后他想带盛一诺离开,却发现她从他怀里下来了,叉着腰看着他,嘴角带笑,意味深长。
    “头不疼了?”他淡定地问。
    盛一诺道:“疼,但是可以忍,柯医生医术很好。”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医术不好啊?”施夏茗靠近她,拉起她的手朝病房走。
    盛一诺一边走一边力度很小地捶着头:“你的医术好不好我不知道的,我又不是精神病。”
    施夏茗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盛一诺接着道:“呆会到了病房你得跟我解释一下,你那句虽然你不健康是什么意思。”她抬眼望向他,眼神特别认真。
    施夏茗缄默不语,但点了一下头,这个点头需要莫大的勇气。
    路很快就到了尽头,两人一起进了病房,关上门后,是属于他们的空间。
    盛一诺来到窗边,指着外面说:“我今天去看你是因为,你贴了‘sad’在窗户上。”
    施夏茗走过去看了一会,道:“你怕我难过?”
    她坦然地点头承认。
    施夏茗微微笑了笑,阳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穿着白大褂的他身上有股特别的魅力,既有救死扶伤普度众生的仁和之气,也有因为情绪压抑而产生的些许凝重与阴沉,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绑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风度,神秘莫测,诱人深入。
    “可能确实有点难过,但不是因为我的事。”他解释着,手抚着她白皙光滑的颈项,她敏感地躲开,他不放弃地追过来,一来一往,她也放弃了反抗。
    “是因为梁明的事吗?”盛一诺猜测着,他最近貌似只有这个重要的病人,也没做别的事,应该是因为他吧?哎,多希望他的难过是因为她啊,不过那样又会更加让人心痛,也说明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所以还是算了。
    施夏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没再说话,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两人在可以被人看见的窗前缠绵地亲吻着,旁若无人。
    薄明好不容易抽了时间来看盛一诺,拿着鲜花和礼物站在门口,抬起手正要敲门,就被病房里的画面刺激到了。
    多美丽的画面,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两人显然感情深厚,吻着吻着就开始情不自禁,都忘记这里是病房了。
    薄明勾起嘴角笑了,可那却不代表他高兴,他沉吟片刻,抬起手狠狠地敲响了房门,屋子里接吻的人立刻分开,施夏茗皱着眉望了过来,与薄明四目相对。
    真是糟糕而又令人郁闷的一天,一个在办公室的潜在情敌还没处理,就来了个外围情敌,真是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
    盛一诺也发现了门口的薄明,她超级尴尬,坐到沙发上说:“你去开吧,我没脸去了。”
    “接个吻而已,被看到有什么丢脸的?难道薄总不是父母接吻性行为生下来的吗?”施夏茗冷言冷语地打击。
    盛一诺拖住下巴看着他说:“施医生,你吃枪药了?”
    “差不多。”施夏茗丢下三个字走向门边,和薄明激烈地眼神战斗了一会,才打开了门。
    “欢迎欢迎。”施夏茗索然无味道,“热烈欢迎。”
    薄明就算见过的市面再多,也没见过施夏茗这样当面平和都不打算维护的,如此低级并且虚假的欢迎还不如沉默,他这是故意找茬吧?
    见薄明不言不语不动,施夏茗不耐烦地催促:“薄总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出去,站在门边算怎么回事?”略顿,他换了个语气,“其实感情也是这样,你可以走进门里,或者离开门边,但你不能站在门下来,因为暧昧不可能是感情的终点。”
    薄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盛一诺怕他们打起来,想过来缓和一下气氛,谁知施夏茗看她来了,抓紧又小声说了句:“薄总,以前有机会的时候没出手就算了,别想着现在再来第三者插足,这个世界上没谁是欠你的,这不是你们家的大门,你想开就开,你想关就关。”
    薄明笑呵呵地在盛一诺到达之前回复说:“我怕什么啊,施医生连跟自己前女友的闺蜜在一起这种事都能办出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施夏茗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他不甘示弱地望回来,盛一诺刚好这时到达门边,若无其事地来了句:“这不是薄总吗?您来了?快请进。”
    施夏茗淡淡道:“我去见你的主治医生。”说罢,抬脚走了。
    他走了也好,免得呆会互相拌嘴打起来,盛一诺将薄明迎了进来,收下了他的礼物和花,但并没表示要多留他,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捂着额角眯眼,像是头疼得厉害。
    “很不舒服?”薄明无法无视,只好问道。
    盛一诺点头说:“其实我刚从急诊室出来,刚才头忽然很痛,这不,夏茗去找我主治医生问情况了。”
    薄明皱皱眉,张口想说什么,盛一诺却抢先道:“其实我最近过得很幸福。”她微笑着,“能和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在一起,能不幸福吗?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希望没有第三个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无论男女,她在心里加了句。虽然她没说出这句话,但她认真的表情已经把它告诉了薄明。
    盛一诺真的很漂亮,娇俏艳丽,美得没有攻击性,即便是宽松普通的病号服,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魅力,其实她根本没化妆,素颜黑发,特别常见的样子,已经是最好的样子。
    但是,不管她多好,似乎也不太可能属于他了。以为这样各自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放弃吗?真是可惜,他是那种百折不挠的人。他喜欢攻克难题,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他反而越感兴趣。
    没再多呆,薄明浅浅笑了,站起身与盛一诺道别,只是等走出门后,他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正在前往柯世明那边的施夏茗情绪并不比薄明好多少,他发现名字里带明的人都很可恶,至于盛一诺……想到她,施夏茗就皱了一下眉,但随即他又笑了,那个隐晦的笑容背后,藏着无限的遐想与危险。
    然而,一切神秘与危险的背后,目的只有一个。
    我要你心里眼里只有我。
    第 32 章
    医院给盛一诺进行的治疗还是很有用的,所以现在,不对,应该说是从那天忽然头疼开始,盛一诺脑子里会出现很多混乱的记忆,她不动声色地捋顺着一切,过了一些日子后,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些判断。
    商徵羽之前说的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如果他哪天真的拿出来了,肯定也全都是合成的假照片,不过……他说他们的相识是她主动,这倒也不全是假话,这事情说来话长,恐怕还得拉出明月来。
    当时明月和施夏茗还是恩爱的情侣,盛一诺念完本科就不读了,明月却一直在本硕博连读,所以她工作的时候明月还在念书。
    看着身边的闺蜜和自己喜欢的人每天恩恩爱爱,盛一诺的精神就算再强悍也肯定会受到打击,但她并没想过说出自己的感情,更没打算破坏,只是自己内心有点小情绪。
    明月作为她的好朋友,虽不确定她的小情绪是因为谁,却也知道肯定是为了男人。那时候盛一诺很怕明月知道她喜欢的是谁而因此影响她们的感情,所以便随便抓了个还算熟悉的男人来做挡箭牌,那个人就是商徵羽。
    许多年前的一个情人节,施夏茗订了胜景酒店顶层的情侣套房,约明月一起吃烛光晚餐,那天晚上他们的一切安排都是她负责的,她心里自然会有些难受,刚好走她出他们的套房时遇见了商徵羽,她偷偷抹眼泪的画面被对方看见,一来二去,两人联系就多了一些。
    商徵羽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也不是来者不拒,他胃口其实挺挑剔,但盛一诺外形条件实在太好,叫人过目难忘,他一直来住胜景酒店也是因为有她在这。
    不过他真正开始对她发起攻势,还是因为明月偶尔的一句话。
    那时候,明月被盛一诺为了掩盖真实情感的话误导,以为她真的喜欢商徵羽,作为好朋友,为了让闺蜜开心,她就跑去试探商徵羽,看对方是否也有这个意思。
    这个行为让商徵羽以为盛一诺在暗示他,所以他才开始行动。她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自己拿房卡跑到他床上的事,但她也的确做过一件错事。
    这件错事,恰恰可能就是之前施夏茗最恨她的事。
    施夏茗忽然消失,明月在哪都见不到他,她看明月一年来憔悴得不行,又眼见着她因为薄明的弟弟博彦的追求而渐渐走出困境,便有意撮合他们,帮她开始新感情。
    明月最开始还有些抵触,觉得施夏茗虽然失踪了,但他们并没说分手,她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可在后来的相处之中,她和薄彦的感情越来越好,盛一诺见她为难,便劝了劝她,初衷也是希望她幸福。
    恰好这时薄明找到她,希望她能来帮助明月和薄彦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走到一起,如果成功了可以升她做服务总监,也算是对她的感谢。盛一诺当时就想着这样也好,反正他们早晚会在一起,做个媒人还可以升职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就是这件事成了她与施夏茗心中最严重的芥蒂,还最后导致了他们矛盾激化,她因开车打电话出事故,失去记忆。
    脑子里偶尔会闪出车祸时的画面,能记得的就是刺耳的鸣笛声,无数的碎片,好像现在一抬手,那辆被撞得报废的车子还在眼前。盛一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安抚焦躁的情绪。
    其实,最初在明月和薄彦的婚礼上见到施夏茗,不仅明月吓了一跳,她也吓了一跳。
    那天他回来打算破镜重圆,可最终没能劝回明月。后来他离开了现场,她因为担心跟了出去,他们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联系,因为她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意。
    他们相处多年,她一直对他非常好,并且渐渐不再掩饰她的感情。好不容易他才终于松动了他的心,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有什么发展,就出了意外。
    那天他忽然来问她,她是不是为了一个职位故意促成明月和别的男人结婚,她能怎么回答?在他眼里她就是那么自私的人?
    盛一诺觉得头很疼,这些过去像沉重的石头压着她的脑神经,她想不起别的事,一闭上眼就满是过去的画面浮现出来,她突然开始后悔,想起这一切到底是好是坏?
    明月和薄彦的事真的怪她吗?她不否认她当初的确没有拒绝老板的好处,可就算她拒绝,薄彦最终也可以娶到明月,如果明月不愿意、不喜欢,那她再怎么撮合也没用啊?
    而且明明是他先不辞而别的,是他的离开导致了他们最终分手。虽然说,他的不辞而别是为了可以让家里人同意他和明月这样家世的人在一起。
    施夏茗那天在柯世明那呆了不算短的时间,说出的话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独占欲,柯世明后来对盛一诺的态度就变得很谨慎了。
    这天,施夏茗得了闲来病房里看她,敲了几声门没人回应他便直接推开了门,侧着身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愁眉紧锁的女人。
    最近几天,她每天都会有变化,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很怨恨,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又很担忧,像是又恨他又害怕他离开她。
    等施夏茗走到身边时,盛一诺才发现他。她没有吓一跳,就好像他随时出现都是应该的,完全不需要惊讶。
    “你又在发呆。”他坐到她身边,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到桌上,道,“吃吧。”
    盛一诺看到冰淇淋就笑了:“大冬天的老让我吃冰淇淋,不怕我着凉吗?”
    “病房里很暖和,你的经期也还早,一盒冰淇淋没多少含量,吃一点不会有事。”他说着,打开了盒子。
    盛一诺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在没有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以来,她并不会觉得施夏茗给她买冰淇淋有什么不好,甚至还很高兴,因为觉得他在乎她。可她现在依稀想起了一些事,虽然还不全面,但也知道,记忆里那个最爱吃冰淇淋的人,明明是他和明月啊。
    施夏茗打开冰淇淋把勺子递给她,然后就发现她冷着脸,面色不善。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把勺子塞进她手里,发现她握住勺子的力道很大,显然是将内心的挣扎转移到了勺子上,那样子像是要把勺子捏断一样。
    施夏茗不疾不徐地开口说:“你心里有事,不想说我就不问。”他靠到沙发背上叠起双腿,黑色的西装裤不见一丝褶皱,他总是这样,西装笔挺,举止优雅,样貌冷峻,一丝不苟,她无法控制地被他的气质与外貌吸引,又为无法得到他的心而沉沦其中,这大概是所有女人都无法逃脱的陷阱。
    她注视着他的身体,耳边响起他的话,他说:“但我不希望那件事影响我们的感情,这段时间的平和来之不易,我希望你不要破坏它。”
    “想要破坏它的人是我吗?”盛一诺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在他回答之前起身跨坐到了他的双膝之上,他不得不放平双腿,这样他和她才会都舒服一点。
    “你想说什么。”施夏茗皱着眉问话,心里却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盛一诺凝视着他的双眸,片刻之后深深吻上了他的唇,没再继续这个可能引起冷战的话题。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荷尔蒙,它刺激着两个在接吻的人忘我地进行着下一步。不过在回到病床上之前,施夏茗横抱起她走到门边把门上了锁,放下了小窗帘,挡住了病房门上的可视窗。
    恩爱过后,两人依偎在狭窄的病床上,本以为盛一诺会累的不想说话,可她的声音却在他怀里响起来。
    她气息略弱道:“夏茗,你真的不介意我当初撮合明月和薄彦了?”
    施夏茗没有任何反应,沉吟片刻便说:“不要再提这件事,它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活在过去里,你也一样。”
    盛一诺迟疑了一会说:“可是如果我说,当初我其实并没怎么撮合他们,他们本来就相互有意思,我只是顺手推舟,包括那个职位,也是薄总在一切其实已经定下来时提出要给我的,所以我才没拒绝,你会相信吗?”
    施夏茗皱起眉低头看着她,他的唇很薄,这种唇形第一眼看上去会显得很刻薄,而他以前的确对她不算太友好,疏离冷漠,不管她有什么事永远都是在一边冷眼看着,即便她那时身份是他女朋友的闺蜜,那也没有半分想要帮助的样子。
    他以前真的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一砖一瓦地垒砌堡垒,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能走进去的人才会看见他的温柔与笑脸,也就是看到过他对明月的温和,她才会毫无怨言地沉默于那座别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的城市吧。
    “你总会有一天真的爱上我吧?”盛一诺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臂,整个人埋进他怀里,闻着属于他特有的气息,这才觉得稍稍安心,“就算我固执自私,就算我并不是你欣赏的类型。”
    施夏茗眉头越皱越紧,按道理他或许会翻脸,但他最后只是紧紧抱住了她,用十分危险的语气说:“你现在在我怀里,我想做什么都行,如果你不想被欺负,就别再提以前的事,更别继续像以前一样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抿起嘴角,“看来你是想起了一些事,老脾气又回来了,失忆时拥有的诚实这个优点消失了。”
    盛一诺反驳道:“我没说谎,是真的……”她话刚说完他就堵住了她的嘴,接下来她也没时间再说这些了,不过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不解开恐怕永远没办法释怀。
    施夏茗也清楚这些,其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很了解她的逻辑,不过他不希望她说出来,那些事只会引起矛盾,已经摒弃掉的女人和过去,他不想再提起,这或许就是男人与女人思维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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