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跟踪你?”
    许粽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出来,他立刻慌了神,生怕再剩自己一人,拽住齐影衣角更不肯松手,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齐影哥哥,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们两个男子一起走,她肯定不会对我们动手。”
    许粽儿眼泪说流就流,齐影眉头蹙的更深,“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齐影面色冷肃,许粽儿不由一愣,随后慌乱将袖里纸团拿出,指尖与声音一同颤抖着。
    “我也不知晓,这是我晨起时在床头发现的,她说她今日会来找我,我便想躲起来,可躲到一半便感觉有人追我。”
    许粽儿哭哭啼啼的,齐影忽视他小声啜泣,从他手中接过那张被揉乱的纸,待看完上面的淫/言乱语时,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由红了脸颊。
    怪不得许粽儿如此害怕,齐影开口时有些羞怒,“方才曲雁在时你怎不告诉她。”
    这正是不合常理的地方,曲雁身为药仙谷的大师姐,谷内有淫贼调戏男子,怎么想也该是她处理此事。为何许粽儿对曲雁隐瞒不言,反而向自己寻求庇护。
    “不能……不能找师姐。”
    师姐会杀了他,师姐不会管他的。
    许粽儿眼眶止不住的流下眼泪,若说方才他是无措害怕,而现在已经是惊恐万状。齐影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害怕曲雁,上次便是,这次仍是如此。
    但许粽儿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他既找上自己,齐影也无法将他扔下不管,于是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匕首握在手中,让许粽儿紧跟着他身后。
    齐影一心在观察周遭动静,因此错过了许粽儿在看见他手中匕首时,一刹那惨白的脸色。
    那把匕首是曲雁切药材所用,上次她切过药材后,见自己目光留恋,便顺手将匕首送给了他。齐影本不欲要,但曲雁又拿出了把一模一样的接着用,他便只好收下。
    齐影做了多年暗卫,总习惯了在身上带着武器。
    齐影瞥向瑟瑟发抖的许粽儿,低声道:“你若有常识,便应往人多的地方跑,而非往无人之处钻。”
    他语气并无斥责之意,只是安静陈述一个事实。许粽儿没有像往日一般跳脚,而是怯弱解释道:“今日是山神祭典,不许男子前去,谷内上下皆无人,我一时害怕才往后山跑。”
    许粽儿其实想的极为简单,后山地势复杂,他藏进去躲好,等祭典结束再出来就好了,届时他再把此事告诉三师姐。
    直到齐影与许粽儿走出后山,这一路都未发现任何人影。天色已近昏黄,马上要夜幕降临,谷内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难得有几分萧条空荡之感。
    可许粽儿不敢自己回院子,只拉着齐影小声道:“我们去山坡下等着,等师姐她们祭典结束,我便把这件事告诉她们。齐影哥哥,你就再陪我等等吧。”
    齐影不太理解他为何执着于等待祭典结束,那女人也不是傻子,真等祭典结束,她早跑的无影踪了,他一向习惯早解决早利索点想法。
    “不需要,我能解决。”
    许粽儿茫然啊了一声,见齐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急切道:“可是我们都是男子呀,虽说我们是两个人,但这也不安全。”
    许粽儿还想再劝劝齐影,但见他神情冰冷,竟一点惧怕的神色都没有,又想起他手中师姐的那把匕首,只将话咽回口中。
    他按照齐影所言,独自回到自己的屋内不安等待,待齐影敲窗声传来时,许粽儿立即跑过去把后窗打开。
    他本欲拉齐影上来,可男人左手紧扣窗沿,利用巧劲一下便翻进来,身姿灵巧异常,许粽儿只好又缩回手。
    待他俩交换了外衫,许粽儿又用浸湿的帕子捂住口鼻,仍十分惴惴不安,他看向坐在桌前的齐影,小声忐忑道:“齐影哥哥,她真会来吗?她若真来了,我们两个男子,真的能制服她吗?”
    许粽儿觉得不能,他甚至想拉着齐影跑,可对方那般自若,好似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倒是他大惊小怪了。
    “她觊觎你,便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时机。”齐影顿了顿,“不是你和我,是我自己,你只管躲远点便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日暮之际,那层薄薄的窗纸被针眼捅漏,一股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味道被吹散在屋内。
    齐影枕在手臂上,阖上眸子呼吸平静,好似真在桌上睡过去一般。
    屋外人确实奸诈,她等了半炷香之久,通过那小洞观察桌上之人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挑开窗栏翻跳进来。
    油腻又猥琐的声音随着笑声一起,“小粽儿,你跑的倒是挺快,快让姐姐好好疼疼。”
    隐在角落的许粽儿本被熏的昏昏欲睡,可当那女人声音响起时,他如被人锤了一榔头般猛然抬头,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这声音他昨日还听过。
    齐影眉头微蹙,他忍住心间冲动,安静扮演因迷药而昏睡过去的许粽儿。他与许粽儿身形相仿,此刻只露个背影,倒是令人一时分辩不出。
    “姐姐可想死你了,你可知这几日我等的有多苦,我简直是日思夜想,梦里都在和你欢/好,今日可终于叫我等到了……”女人嘿嘿笑了两声,她离齐影的距离愈来愈近,口中之语也愈发下流。
    齐影在脑中一遍遍勾勒着,在女人的手扶上他肩颈的那一瞬,他猛然睁眼起身,眼中寒意与厌恶不加掩饰。
    在那女人惊讶的瞬间,齐影抬腿顶向女人胃部,随即抓住她臂膀往身后一扭,将她压于桌上反锁臂膀。他在浮屠楼待了二十年,近身搏斗中,就连女子也鲜少能赢过他。
    那女人嘴里骂了一句,语气不可置信道:“你他爹的是谁啊!许粽儿呢!”
    她边说边奋力挣扎着,女人不会武功,挣扎也只靠蛮力。若放在从前,齐影解决她只需一瞬,如今他虽失了武功,可多年习武积攒下的经验仍存于心。
    齐影右手扣住她的脖颈,左手紧锁住她手臂,可女人身材壮硕,大了他整整一圈,在她的不断挣扎中,齐影的动作逐渐有些吃力。
    可他忘了自己身上的旧伤,直到右手传来剧烈痛意时,齐影手腕克制不住的开始发颤,但他仍咬牙按住女人的身躯。
    从角落里出来的许粽儿见到这幅场景,立刻想上前去帮忙,就在那瞬间,他看见齐影手中失力,被桎梏的女人立即翻身而起,抬手便要抓住齐影。
    “小心!”
    许粽儿惊叫一声,他看见关若薇看向自己,齐影则将藏于袖中的匕首亮出,径直朝向女人命门袭去。
    意识到被摆了一道的关若薇咬牙切齿,“他爹的小浪蹄子,还会找人下套了,我一会在收拾你!”
    关若薇力气极大,齐影犹如游鱼般,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他仿佛能预知女人的下一步动作,看起来毫不费力。这令关若薇更为暴躁,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如今却和逗鸡一样逗她,于是下手更为狠厉。
    许粽儿站在一旁,他不敢像齐影一样近身与关若薇搏斗,便抱起一个花瓶瞅准时机奋力向她砸去,奈何迟了一步,可怜的花瓶在两人身旁四分五裂。
    齐影面上不显,可极速流逝的体力令他陌生又心惊,他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在躲过关若薇袭来的拳头时,他足尖踢向地上,飞起的花瓶残片划过关若薇的脖颈,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齐影眸中出现一丝错愕,按理说不应只留下这抹细小的伤口,方才那下应足够要了她的命才对。就算失了武功,他力气也不应衰弱至此。
    没时间再给齐影思索,他方才的举动已经激怒了关若薇,她发狠一吼,就在身前男人怔住那瞬间掐住他持刀的手腕。
    关若薇看着他脸色霎时苍白,那纤细的手腕几乎抖的握不住刀,却逞强的不肯松手。见他这副苦苦挣扎的模样,她以为自己终于占了上风,便嘲笑开口。
    “就你这小身板也想对付我,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长得倒是看得过去,既然自己送上门,我也不客气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雏。”
    她手中狠狠一握,那匕首便摔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身前的美人额角已冒出冷汗,却冷着眼眸看向自己,很让人有征服欲。
    “关若薇!你怎么敢的!”
    许粽儿尖叫一声,怀里抱了个半人高的花瓶,他走的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会倒下。他怕的不行,可仍边啜泣边往齐影身旁跑。
    关若薇嗤笑一声,丝毫不把许粽儿放在眼里,“我怎么不敢,我想你很久了,既然你不解风情,那姐姐我就——啊!”
    在女人的话说到一半时,齐影无声吸了口气,他以一种极为怪异的角度踢向女人膝窝。在关若薇跪下去那瞬间,齐影抬脚狠狠踩住她手腕。
    女人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在她松开手后,齐影眼中划过冷色,他顾不上建起匕首,只拽来离左手最近的椅子朝女人头部狠狠砸下。
    关若薇护着头咒骂,她试图闪躲起身,可下一瞬便脑后一疼,眼前事物逐渐发黑。
    齐影神色异常平静,可手下动作一下比一下狠厉,待到他扔开椅子捡起匕首时,地上已氤氲出一小片血迹。
    女人面朝地躺在地上,血色糊了满脸,生死不明。
    第二十章
    许粽儿抱着大花瓶瘫坐在地上,神色惊恐的看向他。齐影隐起自己不断发抖的右手,声音微哑道:“她没死。”
    齐影狠厉的举动将许粽儿吓的不敢言语,他何曾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可一想到齐影是被自己拽来的,许粽儿的心惊不免化为不安与感动。
    直到齐影用匕首割破衣裳下摆,撕了两道布条将地上的女人双手双脚绑紧时,许粽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放下花瓶几乎是爬过来的。
    他不敢去看地上血腥人影,齐影绑人的手法太过熟稔,他也帮不上忙,只好在齐影系最后一个死扣时,抬起指尖指了指他脸颊。
    齐影不解蹙起眉头,便听许粽儿颤声开口。
    “脸上、血……”
    是那女人的血,齐影用手背抹了把,他额角出了细汗,发丝与血迹混合粘在一处,模样有几分狼狈。
    “你、你无事吧。”
    “无事。”
    齐影极快吐出两个字,他瞥了眼地上的女人,见她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便知她一时半会醒不来。
    就在他起身到一半,眼前忽而一阵眩晕感袭来,齐影步伐一踉跄,抬手扶住身侧的桌子,缓了好一会才能视清眼前之物。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啊。”
    许粽儿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齐影的臂膀,语气担忧又害怕。他心间虽感动,却也被齐影方才的举动吓到,如今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怯怯看向脱力的齐影。
    “不用。”
    齐影声音微哑,藏于袖中的右手不停颤抖,这场打斗耗费了他全部体力,他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女人,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武功已废的现实。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女人,他竟也只是险胜。
    齐影阖上眸子,唇角有着抹无奈的自嘲,待调整好呼吸后才重新睁眼,眸中已恢复往日沉默冷静。
    他不应抱怨什么,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更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如今还能活在这世上,已经当初的不可求。
    许粽儿全程都在一旁看着,他本想替齐影把脉看看有没有伤到内里,可男人黑沉眸子扫过,他便怯怯缩回手。
    “祭典结束了吗?”
    许粽儿啊了一声,他跑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又对他点点头,“应该结束了。”
    齐影撑着桌侧的手松开,对他点点头,“那便走吧。”
    两人走的谷内小路上,除却有些凌乱的发型,齐影看起来已与平常一般。
    许粽儿一路都在偷瞄他,犹豫半响后率先开口,“齐影哥哥,你会武功吗?方才那么惊险,简直吓死我了。”
    齐影沉默半响,垂眸道:“不会。”
    许粽儿点点头,也不知是信没信,但看齐影的眼神中有些了敬佩。
    “方才那人也是谷内人?”
    见齐影开口询问,许粽儿连忙回道:“她不是,她叫关若薇,是我二师姐的姊妹。”
    齐影没再问下去,许粽儿也识趣的没再开口,他有一点害怕齐影。
    祭典结束后,山上稀疏亮起火光,先下来的弟子见到路旁两个人影时皆惊了下,待看清其中一个是许粽儿时更惊讶不已。
    许师兄眼尾通红,一副哭泣过的模样,他身旁站着一个面生的黑衣男子,生的倒是清秀,就是面无表情,气场冷肃。
    至于这位面生的男子是谁,结合谷内最近的流言,她们心中早有定论。
    这应就是师姐那位从未露过面的房里人,传闻大师姐极其疼爱他,日日陪伴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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