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闻听此言,不禁皱眉。
    能让徐浪称得上是高手的人,肯定是不简单的。
    他们如今坐着的马车异常显眼,马车周边也有花衣太监随行保护。
    这种架势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冒险。
    李玄赶紧趴到窗边,用头顶开车帘,向外看去。
    马车前果然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是这个人,李玄也是头一回见,但观其风度,应该不是普通人。
    这是一位相貌相当帅气的大叔,鬓间有几缕挑染的白发,风度翩翩,身上的衣着也很有讲究,是个在自己的外貌上花了不少心思的人。
    有精力在外貌上花费如此心思的人,肯定也是非富即贵。
    而且李玄稍一感知,便察觉到对方极其内敛的沉稳气息。
    “至少也有四品的实力。”
    李玄不禁暗自心惊,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对方敛息的手段极为高明,若不是李玄身负阴阳真气,只怕还无法做出如此清晰的判断。
    至于徐浪应该是靠本能做出的判断。
    否则,若是真的让他知道对方的危险性,防范的程度不会这么低。
    李玄当即对两个丫头写字提醒道:
    “至少有不逊色于赵奉的实力,都小心一些。”
    安康公主和玉儿露出震惊之色,接着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虽然猜想对方不会丧心病狂到在皇城不远处截杀当朝公主,但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这时,提醒完马车内的徐浪也是高声喊道:“来者何人,可知冲撞的是哪位的座驾,还不速速退避。”
    说话的间隙,随行护卫的花衣太监们已经围住了拦车的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对方却是不急不缓的答道:
    “鄙人陈昙,有金钱帮和长安县令的相关线索举报,不得已拦住殿下车架,还请殿下恕罪。”
    自称为陈昙的大叔竟然恭敬的单膝跪地,为自己的莽撞行为道歉。
    “是民间举报人?”
    三小只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意外之色。
    可随即他们又意识到了不对。
    安康公主昨天才吩咐了小翠暗中调查此事,这个叫做陈昙的人又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们先前在朝堂之上将此事闹大,也不过是前脚的功夫,散朝之后,三小只就立即出了宫,然后就遇到了这人拦马车。
    不管这个叫做陈昙的大叔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动作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
    “殿下,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玉儿担忧的说道。
    但李玄却是松了口气。
    他倒是不怕有人来耍阴招,就怕遇到莽夫,不管不顾的对他们半路发动袭击。
    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情况,才让李玄感到棘手。
    安康公主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对玉儿说道:
    “如果是阴谋,我还真想看看他们想耍什么手段。”
    接着安康公主自信一笑,隔着车帘对徐浪吩咐道:
    “请这位义士跟着我们,然后就近找个方便说话的茶馆或者酒楼。”
    徐浪当即转达了安康公主的意思。
    陈昙立即同意,恭敬的在马车旁亦步亦趋。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间客人不多的茶楼,要了个雅间坐下。
    雅间内,安康公主抱着李玄坐下,身后是玉儿和徐浪侍立,外边还有花衣太监守着门。
    而在他们的对面,陈昙笑眯眯的坐下,对安康公主态度恭敬。
    “公主殿下,请恕陈昙无礼,实在是有要事禀报殿下,却无合适的门路,只好当街拦路。”
    安康公主微微一笑,保持着皇家风范。
    “陈义士也不必拘谨,先前听闻你有金钱帮和长安县令的相关线索,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近几年草民听闻长安县令收受贿赂,胁迫本地帮会金钱帮,助其侵吞百姓家产,还利用职务之便,胡乱判案,将上告之人蒙受牢狱之灾,此等恶行,当真令人发指。”
    李玄一听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安康公主更是连连摆手的说道:
    “不不不,陈义士误会了。”
    “我问的是,陈义士是如何得知我在查这件事情的?”
    “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应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才是。”
    安康公主虽然仍旧是笑眯眯的,但其中蕴含的意味,让陈昙都不禁紧张的咽了口吐沫。
    “哈哈,这个啊……”
    陈昙尬笑两声,接着神态自然的答道:
    “殿下昨日闯入长安县衙,那张县令被殿下的正气所慑,吓得屁滚尿流,当场昏迷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京城。”
    “草民一想,便觉得殿下绝不会无故如此,这才有了今天冒昧的举动。”
    “难道是草民误会了殿下的用意吗?”
    陈昙满是歉意的问道。
    安康公主听了这番话,不禁多看了此人一眼。
    她知道陈昙必然没有说实话,但不管此人有何目的,她倒是都不介意听听对方到底有什么线索。
    “那不知陈义士都掌握有什么线索,看我们能否给那位长安知县定罪。”
    “草民自当知无不言,若是能将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张县令扳倒,自然是功德无量。”
    陈昙义正言辞的说道,接着便细数起长安知县的罪行,从最近的事例慢慢往前推,说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
    只听了片刻,安康公主就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此人莫不是张建的师爷或是账房?”
    “这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亲信背叛?还是有诈?”
    安康公主默默的跟怀里的李玄交换了个眼色,结果看到李玄也是一脸懵逼。
    陈昙说起张建干的好事,那一桩桩一件件,说得都有鼻子有眼的,要多细节就有多细节,连张建自己贪了多少银子,孝敬了上头多少都说得一清二楚。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陈昙就把张建这一个月干的好事都给数了个清楚,就差把张建每天穿什么颜色的亵裤说给三小只听了。
    “稍等一下,陈义士。”
    安康公主忍不住打断道。
    “这些事情你都是从何得知?”
    “而且只有空口白话可不行,你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结果,陈昙接下来的回应,让三小只越发懵逼。
    “自然是有证据的。”
    陈昙肯定的回答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本。
    “殿下请看。”
    “这是张建近半年来的私人账簿的副本,此外先前提到的事例,草民都能找到当事人,当事人已故的情况,其家属也能够寻访到。”
    安康公主接过账簿,翻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上面的数据倒是严谨,不像是随意造假的。
    可仅仅是通过这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安康公主也很难相信陈昙的话。
    毕竟,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他们这才刚要出门调查关于长安县令的罪证,就有人拿着所有的证据主动献上,是个正常人都要怀疑一下。
    “陈义士,这本账簿,还有你说的那些事情,你都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个答案关乎我是否能够信任你所说的一切,还请你诚实作答。”
    安康公主盯着陈昙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陈昙一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连致歉道:
    “哎呀,瞧我这个脑子,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三小只和徐浪都不为所动,看看陈昙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草民礼数不周,刚才一时紧张,忘了好好的跟殿下自我介绍。”
    “请容许草民重新自我介绍一番。”
    陈昙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安康公主躬身一礼,自我介绍道:
    “草民陈昙,乃是民间义士团体,京城商会,金钱帮的现任帮主。”
    “啊?(喵?)”
    陈昙的一番自我介绍,让三小只露出了比之前还要更加懵逼的表情。
    即便是专业素养极高的徐浪也是嘴角一抽,表情古怪。
    “你说,伱是金钱帮的帮主?”
    安康公主不可置信的对陈昙确认道。
    “正是。”
    陈昙坚定的点了点头。 安康公主看了看手上的账簿,想了想陈昙先前所说的话,眨巴着好看的一对儿眼眸,脑瓜儿飞速运转起来。
    李玄也是眨巴着一双卡姿兰大眼,脑门逐渐发烫。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哥们到底要干吗?
    “你干嘛,哎哟!”
    李玄抱着发烫的脑门,痛苦的喵了起来。
    安康公主也是缓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表现有些不雅,当即肃了肃面容,接着对陈昙问道:
    “陈帮主,你现在这是在自首吗?”
    安康公主的语气中,难掩匪夷所思之意。
    “咦,殿下何出此言啊?”
    陈昙语气中的疑惑也是相当的单纯。
    “据我所知,金钱帮和长安县令是互相勾结,合伙欺压百姓。”
    安康公主话音刚落,陈昙就义愤填膺的说道:
    “污蔑,这都是赤果果的污蔑!”
    “金钱帮的宗旨向来是为民解忧,促进京城商业发展,扶持京城本地的商户,帮助外来客商寻找商机。”
    说罢,陈昙又重重的叹息一声。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金钱帮的总是难免被有心人曲解。”
    “更是有长安县令这种人想要借助金钱帮在民间的影响力,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金钱帮虽然发展的更加壮大了,但随着规模越大,人心也渐渐不齐,帮会也越发不好带领了。”
    “出了这种事情,我这个帮主难辞其咎,更是愧对前任帮主的信任啊!”
    陈昙越说越激动,竟是情难自已的流出两行清泪。
    他赶紧擦掉眼泪,羞愧的对安康公主说道:
    “有些激动了,还请殿下恕罪。”
    “呃,好吧。”安康公主敷衍的答道。
    李玄更是看呆了。
    “好家伙,这演技够真的啊。”
    他自然是不信作为一帮之主的陈昙会如此失态,觉得这肯定是陈昙演给安康公主看的,以此试探安康公主是否心思单纯,会信了自己的鬼话。
    “好家伙,合着是看长安县令要倒,来正义切割了。”
    趁着陈昙“真情流露”之际,李玄跟安康公主在桌下偷偷交流起来,互相在对方身上写字。
    讨论了一阵之后,安康公主直接对陈昙问道:
    “陈帮主,你这么做难道不怕金钱帮被报复吗?”
    “即便张建倒了,张建背后的人可没倒呢。”
    安康公主说的是谁,相信陈昙自己也很清楚。
    金钱帮在京城再有势力,也不过是一个地下帮派,张家若有意针对,恐怕也不是他们能够受得起的。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
    “以前是没有人能够制裁张建这样的恶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昙一抹湿润的眼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来了,京城太平了!”
    “公主殿下来了,青天就有了!”
    安康公主低下头,默默的咬住红唇,玉珠一般的脚趾用力一扣,顷刻间完成了三室一厅的浩大工程。
    李玄察觉到安康公主的小动作,气愤不已。
    “亏得这哥们还是一帮之主呢?”
    “跟我们玩尬的是吧?”
    这金钱帮帮主一开始还挺正经,可越相处越不正常。
    也不知道这人原本就是如此情感丰富,还是故意做出如此姿态。
    反正,李玄和安康公主都非常不爽。
    这个人简直就是把“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准则贯彻到底了。
    安康公主强忍住自己的脾气,然后对陈昙确认道:
    “所以,陈帮主是希望以被胁迫帮助长安县令的‘受害人’立场,来举报长安县令的罪行是吧?”
    “陈某只想还京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
    三小只和徐浪都满是无语的看着陈昙,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
    “金钱帮怎么选了个这么个玩意儿当帮主?”
    安康公主这么一想,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她直接不客气的问道:
    “你怎么证明你就是金钱帮帮主?”
    陈昙被问的一愣。
    雅间里突兀的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
    “我这里倒是有一面帮主令牌。”
    陈昙说着,做出往衣兜里掏东西的动作,可接着又收了回去。
    “但殿下也不一定认得我们这种小帮派的牌子。”
    陈昙露出苦恼之色,接着突然眼前一亮:
    “我今日带了个随从,跟几位有过一面之缘,或许他能证明我的身份。”
    “我这就把人带上来。”
    陈昙说着,起身推门出去,很快就下了楼,不见了踪影。
    安康公主看着门外,幽幽说道:
    “他不会是跑了吧?”
    这时,玉儿接茬道:
    “殿下,他刚才点了店里最贵的茶和茶点,钱也没付。”
    在这种细节上,玉儿总是这么凌厉。
    安康公主眼角一抽。
    她现在倒是没有那么缺钱,一顿茶还是请得起的,主要还是不想被那种人戏耍,否则显得自己很呆。
    安康公主拿着手上的账本,有种直接扔出窗外的冲动。
    李玄倒是没有这么想。
    对方的实力那么高,没理由专门来这么戏耍他们。
    而且,即便这账本和陈昙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三小只也不过是浪费了一些时间罢了,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徐浪,你派人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内务府,由两位总管定夺。”
    在先前的朝会上,内务府已经参与到了此次的会审中,有出宫协助查案的权力。
    徐浪当即领命,派了个脚程快的花衣太监回宫禀报。
    而与此同时,陈昙在茶楼外找到了自己的随从。
    “叫我上去干什么?谈得不顺利?”
    金钱帮副帮主杨万里紧张的问道。
    杨万里精通易容缩骨,此时扮做了一个驼背老者,抱着一垛糖葫芦在街上叫卖。
    “没有啊,谈得很顺利啊。”陈昙轻松的说道。
    “在我的努力下,那位公主殿下已经被我的魅力所吸引,已经完全明白了我们的诉求。”
    “眼下只是对我的身份还有些怀疑,需要你上去证明一下,接着达成一致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一听这话,杨万里一把揪住了陈昙的衣襟,急道:
    “大哥,我都跟你说过了,你那种招数对小姑娘不管用,让你不要在那位殿下面前卖弄!”
    “诶!”陈昙嫌弃地一把拍掉杨万里的手,整理衣襟的同时,严肃的说道:“说过几次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叫我帮主。”
    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
    “你呀,就是嫉妒我的桃花运!”
    杨万里气得眼睛一瞪,一甩糖葫芦垛。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这破副帮主谁爱当谁当,我现在就正式退出金钱帮!”
    杨万里转身就走。
    街上的行人们看到驼背的老头突然健步如风,一时之间惊诧莫名。
    杨万里转身的同时,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之色。
    结果下一刻,陈昙顺手接下糖葫芦垛的同时,也一把揪住了跑得飞快的杨万里,快如鬼魅。
    “哎呀,老杨。”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你这副帮主不当了,我这帮主之位以后可传给谁啊?”
    “你说是不是?”
    杨万里脸上的喜色已然消失不见,转而咬牙切齿的瞪着陈昙。
    陈昙则是笑嘻嘻的,不由分说的一手揽住杨万里,一手提着糖葫芦垛,往茶楼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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