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在即将睡去的瞬间,她浑身猛地一颤,握住他的手加重力道,卫衡为她顺了顺背,直至她眉目舒展,呼吸变得均匀才抽回手,沉着脸离开卧房。
    他一直以为上辈子俞静宜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有人为除去俞静宜做的一场戏。
    他势必要找出那个杀手,亲手除去俞静宜的梦魇。
    第123章 .  倒计时         书房中,玄风对卫……
    书房中, 玄风对卫衡道:“属下查出殷亲王从明华长公主的仪仗转到一位宾客的马车底部,跟着马车到了月老庙。”
    “那位宾客是谁?”
    “淮安伯府的三小姐。”
    淮安伯府的三小姐是东雁澜的妹妹,十五岁。
    如此说来殷亲王出现在月老庙只是巧合, 一位刚刚及笄的小姐想要求一个好姻缘。
    卫衡眸光幽暗:“可有查出那个杀手的身份?”
    玄风回道:“殷亲王府的人都说没见过那个杀手,或许是殷亲王临时找来的。”
    民间有杀手组织拿钱卖命。
    卫衡目光深邃:“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殷亲王的人。”
    这辈子,殷亲王穷途末路, 需要临时找帮手,上辈子,他手底下兵强马壮,为何要雇佣一个外面的人?
    再者, 殷亲王为什么没有让杀手直接绑了俞静宜,而是等到李响被俞静宜策反之后才出现?
    玄风愕然,如果杀手不是殷亲王的人,为何要对俞静宜出手?
    卫衡沉声:“无论他是谁, 都要把他找出来!”
    ……
    早前宗人府曾传召玄阳王问话, 本着不想打草惊蛇的意图, 没有说明缘由,彼时, 玄阳王正忙着追小妾,用一句“云州灾情严重, 本王要留下来安抚民心”给打发了,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待听闻殷亲王府谋反一事, 玄阳王才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城, 临近王府大门,他弱弱地问随从:“本王就这么回去不会被抓吧?”
    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随从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殷亲王府是皇亲,不会牵连亲族。”
    若是有牵连,早在城门就被扣下了, 现在才想起来,也太晚了吧!
    马车顺利驶入王府,玄铭闻讯带着刚满周岁的儿子上前迎接。
    玄麟的身份被揭穿,如今是玄铭名下的义子。
    玄阳王看到儿子,孙子俱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玄铭目光划过与玄阳王同车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稍纵即逝。
    呵,又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玄铭在府上属于放养状态,玄阳王从未在他身上花费过一分心力,偶尔想起他来,碍于玄阳王妃不喜便歇了心思,加之他处事低调,一言一行挑不出错处,久而久之,父子俩人相对无言。
    玄铭见过礼带孩子退下。
    玄阳王吩咐管家:“把蓉姑娘送到香……送到芙蓉院。”
    玄阳王妃将玄阳王带回来的小妾全都安置在最偏僻的香蒲院,香蒲是一种野花的名字,意味很明显,时不时就会因为照顾不周死上一两个,还有不堪被王妃欺压自尽的。
    殷亲王府倒了,玄阳王妃总不能像以前一样霸道,玄阳王决定让好不容易追到的爱妾住在更宽敞舒适的院子。
    管家蹙眉:“王妃若是知道的话……”
    他是玄阳王妃的陪嫁,事事以她为先。
    玄阳王双眼一瞪:“这个家到底是本王做主还是她做主?”
    “请王爷恕罪。”管家连忙告罪,随后揩了一把老泪道:“王妃嫁入王府二十多年,一门心思都在王爷身上,为王爷生儿育女,操持府中事务,日夜操劳,殷亲王府所为王妃毫不知情,王爷去宗人府把王妃接回来吧。”
    殷亲王府的女儿都是殷亲王府笼络关系的棋子,因而,那些外嫁女及其夫家全都一并获罪。
    玄阳王妃成了特例,玄阳王是个彻头彻尾的闲散王爷,如非必要,连早朝都不去,不曾为殷亲王府做过什么,而朝廷有心将玄家从这件事摘出去,绝口不提。
    殷亲王府的人自知死罪难逃,想要为王府留下一丝血脉没有把玄阳王妃的所作所为供出去,只要玄阳王出面就能把玄阳王妃从宗人府里接出来。
    玄阳王点头应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抬脚走向正院。
    “王爷……”管家跟了几步,没能唤住他。
    回到正房,玄阳王屏退左右一个人在房中呆了许久。
    儿时他父亲也曾将他当作武将培养,他怕苦怕累经常躲避,他母亲护着他,对父亲说,他这一代只有两个孩子,万一长子有个好歹,玄家就绝后了。
    这并非是托词,身在将门,每一次出征都有可能回不来,从那之后,他父亲就放手了,他心安理得地如很多权贵之家的幼子一般成为一个纨绔。
    长兄战死后,他成了继承人,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的指责和讥讽。
    为此,他将亲王之女迎娶进门,嘉兰郡主行事霸道,但凡得知有人说嘴都会出手惩治,他终于耳根子清净了,可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他失去了挚爱的发妻,自嘉兰郡主进门,他父亲就不再正眼看他,加之军务繁忙,没机会见面,长子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总是噙着一抹恨意,长大后,那抹怨恨变成了鄙夷。
    而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
    殷亲王府倒了,嘉兰郡主从高高在上的亲王之女成了罪臣之后,嫡子嫡孙都没了,王位传到他这一代到此为止了。
    他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把嘉兰郡主娶进门。
    翌日,玄阳王带着小妾前往宗人府,表明来意后,宗人令依例道:“要等这件事了结后才行。”
    也就是在清算结束给所有有关联的人定罪之后。
    “那可以探视吗?”玄阳王问道。
    宗人令面上一怔,心道,你都不争取一下吗,玄阳王妃已经被证实无罪,运作一下求求情就能放出去。
    他道:“可以。”
    牢房中,玄阳王妃看到玄阳王,起身走上前,抓住木栏,欣喜道:“王爷。”
    这辈子她第一次庆幸嫁了一个没本事的男人,让她得以全身而退。
    待来人走到近处,看到玄阳王身侧那令她深恶痛绝的面孔,她脸色一沉,开口斥责:“你怎么把这么个东西带出门,让别人怎么看我!”
    为了把玄阳王留在府里,也为了不让他养外室,她才允许他把人领回府,且从不让那些妾室出门。
    玄阳王本能地有些紧张,很快镇定下来,将爱妾揽在怀中:“芙蓉想看看牢房是什么样,我就把她带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全然没有顾及场合。
    玄阳王妃火气上头,这是看牢房吗,这是来看她的笑话!
    玄阳王道:“宗人令不肯放人,本王就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
    什么,不是来接她出去的!
    玄阳王妃看着昔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变脸的模样心中涌出了寒意,她已经猜到出去之后,王府再也由不得她做主了,待那些与前王妃容貌相似的女人四处走动,她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本就不太强烈的求生欲彻底散去,她看向男女相携的背影幽幽道:“王爷,你知道你的那些妾室为什么都不能生吗?”
    玄阳王顿住,转过身对她怒目而视,还不是因为她给她们喝了绝子汤。
    偌大的王府,如今只剩下一儿一孙,亲孙子还变成义孙。
    玄阳王妃笑道:“因为你不能生!”
    玄阳王瞳孔骤然一缩,他方及不惑怎么就不能生了,吏部尚书已至花甲还得一子,他几步来到玄阳王妃年前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玄阳王妃看到他这副样子,笑容加深:“给你喝了绝嗣汤。”
    原来不能生的是他,玄阳王怒火中烧,隔着木栏抓住她的衣襟:“毒妇。”
    玄阳王妃再道:“你知道你那嫡孙是怎么被带回来的吗?”
    玄阳王突然不想听下去,玄阳王妃字句清晰:“父王派人杀了玄衡,从他手里抢回来的!”
    “啊!你这个贱人!”玄阳王双手掐住她的脖子,都是这个贱人害得他家破人亡!
    他不喜长子,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没到想杀死他的地步,自家的光环有他一半的功劳。
    狱卒上前将两人分开,玄阳王妃放生大笑:“你可要护好你的独苗,不然你就绝后了!”
    玄铭就是一条会咬人不会叫的狗,那些个妾室都死在玄铭手里,无需脏自己的手,她乐见其成才没有说出来,眼前这个蹦哒不了几时。
    就算她不在,玄阳王下半辈子也别想安生!
    ……
    玄衡之死大白天下,玄阳王妃抖出他的死因也暴露了自己,两个月后,殷亲王府上下共赴黄泉,无一幸免。
    卫衡始终没能找到那个杀手,俞静宜在喝足一副安神汤之后恢复如常。
    午膳,一家整齐,小酒罐已经吃过了,可这么大的孩子管不住嘴,看着大人吃饭就眼馋,围着桌子打转。
    在被祖父、祖母、姑姑、姑父无视后,他扒着俞华霖的大腿,清脆地唤了一声:“爹爹。”
    他双眼忽闪,好似在说,爹,你怎么还不喂你儿子!
    自周岁起,他终于改口不叫木鱼了。
    这小东西真是讨人嫌啊,俞华霖拿起酒杯伸到他面前,小家伙以为是好喝的,捧着喝了一大口,小脸一抽,吐回杯子里,舌头一伸:“辣。”
    俞华霖端着杯子:“……”
    郭方蕊瞪他一眼:“怎么当爹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喝酒!”
    说着,起身拿温水给孙子漱口。
    俞华霖弱弱反驳:“他这不是吐了吗……”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小家伙,让他长记性,不要这么没规矩。
    俞静宜看着一家人有些失神,距离上辈子的死期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她或许就不在了。
    值得的庆幸的是,这辈子哥哥回来了,有他陪在爹娘身边,她可以放心了。
    卫衡看在眼里,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俞静宜将虾肉放进嘴里咀嚼很慢,思及卫衡生死与共的誓言,不再觉得是甜蜜,而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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