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走鬼人,既然是在等对方送上门,又怎么会真傻乎乎的只带了一把刀,在这里等着对方?
    当然是要起坛,只是起的隐蔽一些,省得对方发觉。
    也正因为是起了坛,胡麻才可以放心的跟对方斗法,借了这位五煞坛使之一的命煞,来练习一下自己最近炼的守岁人绝活。
    也是因为就在自己的坛里,才能用肉身硬抗对方的命煞,对于这五坛煞的厉害,产生了一种直观而真切的认识,否则,仅凭自己守岁人的道行,那怕是撑不住。
    至于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防止对方上来就受惊逃掉,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制住了。
    当然,真交过了手,胡麻倒觉得用对方来试自己这身绝活的想法失算了,实在是试不太出来。
    毕竟尝过了季堂那等守岁人的滋味,别个就未免显得有些寡淡。
    如今,自己这边倒是顺利,看着这被自己用枷咒制住的命煞使者,胡麻也低低的吁了口气,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看其他人了。
    交手一次,发现五煞坛使有些本事,但只要防住了一口煞气,也不怎么厉害,怎么可能是那几位的对手?
    区别只看他们玩出什么花活来吧?
    ……
    同样也在胡麻为牛家湾旁边的村子拔了肉煞之时,表面仍然算得上平静的明州府内,也正有许多事情,接连发生着。
    但却也就在这一日,村里忽有几位年轻后生病倒,汤水不进,眼见得快不行了,却有一位游方的郎中过来了,他看过了年轻的后生,顿时脸色大变,又急急的四处瞧了瞧。
    但瞧过之后,却发现这村子风水也只普通,不算最好,周围毕竟近山,草药倒是有,但采摘了回来,煎制成汤剂,却也没比别的地方更多了药性。
    “咱可见过,那塘里有一只磨盘大小的老龟,人家挑了咱这村子里修行,给咱带来了阴泽,才让咱村子里人长寿哩……”
    “……”
    “村后那塘,可不敢让娃娃过去胡闹,怕他们冲撞了仙家!”
    村里人大惊,忙问该怎么解,对方则是掐指一算,道:“在塘子上起个塔,给它镇上,得让它把借走的寿,再给咱还回来!”
    最后竟是如临大敌,唤来了人说着:“你们这村里,麻烦大了,是有老龟借寿哩……”
    另有一個山梁下的殷实小村子,据说这村里的先人本是脚商货郎,路过此地时,赶路晚了,便在山梁上歇脚。
    村后塘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只老龟,那谁也没见过。
    不少老人都信誓旦旦的说有,还时常带了香烛供品过去祭拜,可年轻辈的却谁也没见过,毕竟那塘一共也才几丈如何住下得磨盘大小的龟?
    若在别处地方,人活个五六十岁,便已是高寿,能活到七八十,便已是喜丧,但在这村子里,七八十岁的老人,竟不罕见,还有好几个活到了一百岁以上的老人。
    月下见到溪底有金银娃娃在这里嬉戏玩闹,便认定了这里是风水宝地,定生财运,于是向官府买了这块地,在这里恳荒种田,世世代代繁衍下来,已成了大庄子。
    “外人是瞧不明白的。”
    老阴山西北方向,已经位于明州与衮州交汇处的榆钱村,这村子也不能算很富裕,多是务农采药的本分人家,但偏偏能出长寿之人。
    “我只问你们,是否村里长有青壮孩童夭折?常有无病无灾的,突然就没有了?那都是被借走了寿呀……”
    ……
    ……
    自然也有一些门道里的人好奇,是不是这村子里风水好,或是有什么延寿的灵药之类,时常来看。
    只有一些年逾古稀的老人,会偶尔喝多了酒,笑眯眯给自家后辈讲着:“咱们这村子啊,有灵性保着哩!”
    而子孙后代,也果然都过的殷实富足,村里青壮多有出去做骡马生意者,被外人称为骡马帮,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好庄户。
    他们记得先人口口相传的金银娃娃传说,虽然这金银娃娃不是堂上的,而且也没有人见过,但却偷偷供在了祠堂里,做生意前都要来烧香。
    偏生这天,就来了一个赌汉,拉了两大车布过来,要与人赌。
    也不见他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初时只是猜手里的枣核,猜对了他给一尺布,猜错了也只输个手里的硬面窝头。
    村民只当逗趣,赢了两次,竟真是赢了布,于是一下子传来,不知多少人过来瞧热闹。
    这汉子仿佛痴痴笨笨,输多赢少,一车布很快便输了进去,便又将拉车的骡马也给压上,还拿出了搭链里的铜钱与银饼子继续赌着。
    村民也被这白发财的机会吸引,一场豪赌,仿佛干柴碰着了火星子,越赌越烈,竟是连续两天,昏天暗地。
    而村里的几个能说话管事的长辈,又在此时病倒,愈发的无人约束起来。
    村子里的人从这赌汉身上,也不知赢了多少好处,赌兴大起,彼此之间也赌,反而输来赢去,都是这赌汉身上来的。
    却不知道,滔天的赌气,熏得祠堂里跑出来了一金一银两个娃娃,想去溪里洗身子,却被那借口出来放水的赌汉,逮了个正着,一个麻袋便罩在了头上。
    他找了僻静无人处,麻绳扎了口,然后拿鞭子往麻袋里一顿抽打。
    末了听见了里面的讨饶声,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笑容来,背着麻袋回来继续赌。
    他带来的两大车布匹及其他财货,都已输光,便伸手进了麻袋,摸索半晌,掏出来一个金疙瘩,一个银疙瘩放到桌上将本逐利,村里人赌红了眼,哪在意他拿来的是什么。
    于是愈赌愈烈,这汉子却开始赢了起来,早先输的全赢回来,又赢去不知多少财物,村里人也愈发眼红,咬牙切齿。
    ……
    ……
    另有一个老阴山山脚处,有个大财主,家里修了四进的大宅院,娶了三房媳妇,生了四五个娃,家里有良田百亩,骡马成群。
    左邻右舍,人人羡慕,时常说起这东家小时候也只是个放牛娃,就是勤快认干,才有了这么大一片家业。
    而在这天,来了个背着搭链的汉子,赞叹了一下这户人家牛羊养的好,然后便挑挑捡捡,看上了一只老的快要爬不起来的老牛,直问财主多少银子,愿意掏钱买下它来。
    那财主却不肯,只是道:“栏里牛多得是,客官尽管去挑,这老牛已老的走不动了。”
    “我年轻时给东家放牛,后来东家搬去城里,我凑钱买下了它来,全靠了它帮着耕田犁地,开恳荒山,才有了这份家底。”
    “如今它也老了,干不动了,我要给它养老送终哩,别说卖它,现在我儿子见了它,都得叫一声叔,田里的禾苗庄稼,它想吃就吃,咱都不拦着哩!”
    “……”
    “你家骡马牛羊虽多,我还真就只看上这一头了。”
    那背了搭链的汉子道:“十两金子咱舍得,你若是点头,这牛就归我了,金子归你。”
    那庄户大吃一惊:“老的肉都啃不动,哪里值得十两金子?”
    背了搭链的汉子笑道:“不瞒你说,买的不是牛,是这牛肚子里的牛黄哩!”
    “这玩意儿是宝贝,但也只有我们能用,你不懂门道,不会取,便是硬掏出来,拿了出去,几两银子都卖不出。”
    “……”
    庄户将近将信,瞅着那金灿灿的小元宝,终是点了头。
    那背了搭链的汉子便当场牵了牛出来,空地上烧水磨刀,给牛开膛破肚。
    许是老牛实在太老了,竟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双膝跪地,牛眼里满是泪水,庄户也有些不忍,但一摸怀里的十两金子,便又狠心回了屋里。
    有这宝贝,家里的良田便又可以添上几十亩了,再娶房媳妇都绰绰有余呢,这事值着哩!
    他没瞧见,但据外面人说,当真大开眼界。
    那汉子也不放血,活牛开膛,肠子扯了出来,一阵搜刮,取了一块黑色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东西走了,那牛便扔在那里,血流了一地,到死都睁着大大的眼睛。
    但也就在这天夜里,整个庄户里面,牛羊不宁,骡马躁动,窗棱呼喇喇的响。
    有长工看见,院子里来了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着碗的人,钻进了庄户的粮仓,一碗一碗的往外舀粮食。
    又有人钻进了牛羊圈里,往外牵牲口。
    财主忙忙的敲起锣,叫了左右乡邻与家里的长工一起来抓贼,但进了粮仓,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粮食都还在,圈里的牛羊也一只未少。
    忐忑不安的睡着,却迷迷糊糊做了一梦,梦见那老牛默默看了自己一眼,缓缓摇头,转身离开了。
    惊惶之下醒来,急急要掘出牛骨,却忽见天色骤昏,四野之中,迷迷蒙蒙,鬼影绰绰,牲畜忽地生瘟,半日死了一半,后半日死绝,当天夜里,邻家的牲畜也养不住,开始死了起来。
    旋即,田里的庄稼,开始大片大片的枯萎,仓里涌出了无数老鼠,粮仓掏得满是窟窿,未被掏走的,也一筐一筐的腐烂。
    天地昏沉,庄户人哭嚎,白花花的纸钱到处乱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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