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瞳孔一睁,顺着众人的声音低头望去,却见花玉龙右手覆在了左手小臂上,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她看过来的眼神里,挂着平静不让人担心的模样。
    他剑眉一凝,低声在她耳边送了句:“装晕。”
    花玉龙愣愣,下一秒,当着玄策的面眼白一翻,人便柔柔弱弱地倒了下去。
    玄策长臂将她腰身一揽,一下便将她轻巧地横抱至怀里,朝一旁金吾卫大声道:“花娘子灭了突厥狼卫,救人有功,如今负伤昏迷,速让通道!”
    他话音一落,却听一旁有人喊道:“我们让让,救人要紧!”
    没过多久,玄策就见眼前原本密集的人群中,让开了一处窄窄的通道,眉眼一敛,垂眸看向怀里的少女。
    只见她脸色苍白,眉头蹙起,玄策心头不由发紧,明知装晕是自己说的,但她这般状况,他真的是怕了,步子更是加快了起来。
    “公主,公主不见了!”
    就在玄策抱着花玉龙走出人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这一句话!
    “别睁眼。”
    他低声说道。
    不然,这戏就砸了。
    花玉龙原本握着伤口的手,悄悄攥上了玄策的衣襟,他今日穿了身贵气的翻领玄袍,怕是要被她糟蹋了。
    此刻她这般由玄少卿抱着,也不知他累不累,自己虽然不重,但长时间抱着人,两道胳膊也受不了吧。
    想到这,她转头把脑袋贴到他的怀里,低声说了句:“公主不见了,你不回去寻她么?”
    “公主侍卫众多。”
    他说罢,没再出声。
    花玉龙嗅着他身上的神香,只觉手臂的剧痛都好了些:“方才,那人的刀可是要朝你砍下来的。是我救了你,你此刻这般,可是要报恩?”
    玄策低头看她,少女仿佛把他的怀抱当成了一道安全的屏障,毫无芥蒂地缩在里面。
    若不是此刻行走着,他只怕难掩心头跳动。
    “当时场面混乱,你不说,我还当你是护着旁人。”
    听到这话,花玉龙攥着他衣服的手更使劲了:“那你为何让我装晕,又抱我。”
    玄策:“装晕把你抱出来,我也好脱身。”
    花玉龙:“玄少卿才不是临阵逃脱之人……你不就是想让那些人觉得,花娘子是舍生取义么。”
    玄策:“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出声。”
    花玉龙:“玄少卿说话,好不会哄人。”
    见他抿着嘴,花玉龙又道:“你不说,我也只能猜啊,你明明好心,我是要说谢谢的。”
    听到这话,玄策心头一时有些高兴,但转瞬,情绪却沉了沉。
    想到昨夜,自己说了结亲之事,她的回应不就是,拒绝么。
    何必直言,自取其辱,“医馆到了。”
    玄策长腿迈入门槛,脸色冷峻地朝小郎中道:“寻一间干净的厢房,病人受了刀伤,需要马上救治!”
    花玉龙只觉鼻翼间侵入了医馆的药草气息,耳边是玄策隐忍着急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虽然手臂很疼,但却是可以忍受的范围,反倒是此刻这样让人护着,安心得令她放下了戒备。
    玄策说,公主侍卫众多。
    那她花玉龙也有阿耶和阿兄,也有师父啊,又不是没人保护她。
    只是,玄策为何不说呢,在那样的关头,他舍下了一个宗正寺少卿的职责,护她一介平民百姓的安危。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手上的伤,不疼了。
    第110章 三章合一 “别紧张啊。”
    公主的花车被人群挤得无法停下,打头的引马受了惊,朝天空嘶鸣而起,马蹄一跃,竟是将车厢往一处城墙甩了过去——
    有皇家侍卫身手敏捷,驾上惊马迅速控制住缰绳,也有人执刀将车厢与马匹身上的牵绳砍断,一时间,场面纷乱。
    花遇桥一抬眼,花车的幔帘被吹开,内里,却是不见了方才端坐的倩影。
    此时,已有人喊出声:“公主不见了!”
    偌大的花车里,只剩下一顶公主的皇冠。
    所有人都惊得汗如雨下。
    花遇桥一时只觉恍惚,不可能,方才他一直盯着花车,四周侍卫环绕,没有突厥人可以爬上去,难道是方才那场火势,或者说,有刺客一开始便藏在花车里面?!
    他越想越被觉得可怖,想要再往前,就被金吾卫的执剑拦住:“闲杂人等,请勿靠近!”
    花遇桥敛下眉眼,一时有些清醒过来,公主失踪,与他有何干系。
    想罢,再看了眼那马车,便欲抽身离去,忽然,车底似有一团暗影闪过,花遇桥一凝神,那影子却不见了,他只当自己看错,刚一转身,蓦地,脚步顿在了原地,脑中一道白光闪过,难道?!
    他迅速走出围观的人群,步子朝靠近马车的那一处城墙走去,越想,长腿迈得越快,直到他眼里看见密集的人流中,钻出的一道娇小身影。
    城墙的一旁通向民巷,一拐进去,外面嘈杂的喧嚣便隐没了一半。
    少女还在不停地走,她步子有些慌忙,但显然,意志是坚定的,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来。
    那人腿长,步子迈得宽,哪怕她走得急,他也能信步跟着。
    少女低着头,脸上还戴着一抹纱巾,忽然,斜刺里有一个老妇打开了后院的门,少女登时像只受惊的小白兔,闪到了一边。
    但那老妇显然没注意到她,只把手里的一盆水撒到地上,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那道雪白身影缓了缓,抬手拍了拍心口。
    方才她把繁重的皇冠摘了,躲到花车底下的暗仓里,又将礼服褪下,如今一身简易的襦裙,应当不会被大家发现。
    越想,步子就走得越坚定。只是——
    “再走,前面可就是死胡同了。”
    忽然,身后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只把她吓得顿时惊毛。
    谁!
    她不敢回身看,只低着头,也许那人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但是,她越走,越发现不对,是的,巷子前头只有一条路,而尽头因为靠近坊墙,被封住了。
    白兔子站在原地,她也许在想,自己能不能爬上去。
    视线环顾四周,这里是别人家的后巷,停着辆不大的马车,若是她攀上去,说不定真能够到墙头。
    她脑子里盘算,觉得不管眼前多难,都好过回头看人一眼。
    想到这,她就真的是手脚并用,先是踩上了马车的车轨,站在前头,研究怎么踩上车厢的顶盖,突然,腰身被人一揽,她没来得及轻呼出声,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唔!”
    她一双清眸瞪得雪亮,想要回头看,但下一秒,人就被塞进了车厢里!
    后背刚靠到冷硬的车板,眼前一道陌生的热浪欺压而下,她抬起视线,忽而,浑身一僵,只盯着他的脸看,见这人嘴角勾起,说:“公主不认得在下了?”
    花遇桥话音一落,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就见眼前的公主先是一怔,旋即,粉嫩的嘴巴一扁,好像要哭出来了。
    他顿时一愣:“公主?”
    “你吓死我了!”
    她喊出声,带着奶奶的哭腔,明明很凶,但在花遇桥这里不过是挠痒痒。
    “公主从花车底下逃命,胆气令花某佩服,眼下便送你回宫,别害怕了。”
    车厢里光线昏暗,她只听见他的声音,以及那双明亮的眸眼,侧脸一道阴影,显得深邃至极,这里空间极小,他就像个庞然大物,占据了所有的空气。
    但她——
    “不要。”
    花遇桥眸眼一愣,不确定地看向她。
    “本公主说了,不要回宫。”
    花遇桥沉默了下,不问她为何不回宫,只道:“那公主,想去哪儿?”
    嘉蓝偏头看向他,道:“现在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
    花遇桥挑眉,笑道:“那我叫你什么?”
    虽然眼前的男子体型几乎是她两倍,论武斗她只有被碾压的机会,但好在,她有气势:“你就叫我主人吧。”
    说完,她有些害怕地咽了下口水。
    花遇桥:???
    “花某不该多管闲事。”
    说完,他便要掀开车门出去,忽然,衣袖被人抓住,回头,对上了嘉蓝那双眼睛。
    “昭荣。”
    嘉蓝公主看着他,又道:“我的名字,叫昭荣。”
    花遇桥一时愕然,在寂静的车厢里,竟是毫不避讳地看着公主,昭荣,是她的闺名。
    告诉他,好像,有些不合适。
    但——
    忽然,车厢外传来马匹的惊声,花遇桥忙掀开车门,下一瞬便将身后的门关上,不给外面一丝光线进去的机会。
    低头,只见马车下站了位朴素打扮的老者,他惊吓地抬手指了指花遇桥:“郎君,这是我家主人的马车!”
    花遇桥没跟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这马车,我买了。”
    “啊?”
    那老者还没说话,就见前一秒还属于自己家的马车,下一秒,就被人驾走,绝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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