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沈先生,面对即将到来的政府有关部门质量检查,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请问沈先生,这一场事故的背后,会不会是有人蓄意趁着自然灾害之机,想要动手脚谋取政府救助的暴利呢……”
    “请问沈先生……”
    ……
    一系列的请问,一系列的追问,庄浅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笑眯眯饮下一口红酒,看着电视上被众多记者围攻的男人,缓缓扬起唇角。
    沈思安一袭暗青色昂贵西装,暗红色领带,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这种色彩搭配,偏偏他穿上没有半点违和感,饶是现在被众多媒体围攻,他依然面带微笑,得体地等记者提问完了,然后才温和地统一作答。
    衣冠禽兽。
    庄浅冷笑地瞥了眼电视,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看你这次怎么翻身。”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庄浅放下酒杯去打开门,结果门刚一打开,迎面就扑来一条头戴娇花的大狗,吓得她猛地一后退。
    大狗一爪子热情地扒到她的胸脯上,妖妖娇娇地扭起了屁股……
    “嘿,还真是奇了,”送狗来的和一庭摸摸下巴,喃喃,“刚才在宠物店它怎么都不肯扭屁股,现在倒跟上了发条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庄浅花容失色地推开那条疯跳的蠢狗,瞪着和一庭,“你不说清楚我叫保安了!”
    “别别,”和一庭伸手扯了扯大狼狗的尾巴,制止了那厮献舞的激情,对庄浅说,“我是来送礼物的。”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庄浅瞪圆的眼,将那就蠢狗推到她面前,“这狗名叫二灰,跳起舞来可好看,思安说挺适合你,就让我给你送来了……”
    庄浅脸都怒红了,“牵着你的狗滚!”
    “庄小姐,你别让我为难——”
    “再不滚我报警了。”
    软磨硬泡之下,和一庭最终是圆润地滚了,只是那只蠢狗却死赖着不走,它堵在门口,贱兮兮地冲着瞪圆眼的庄浅吐吐舌头,然后……热情如火地扭了起来!
    庄浅整整盯了那蠢狗三分钟,它就锲而不舍地扭了三分钟,头上戴好的蝴蝶结都扭掉了也执着地坚持着,乌黑的大眼睛溜溜地转动着,像是只发条狗。
    看着看着,庄浅怒极的呼吸渐渐平复,竟然开始觉得:这死狗蠢得都有点萌了。
    见鬼。
    她拖着狗进客厅的时候,电视上正好是沈思安在答记者问:诸位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没错,港口的水利施工意外,我公司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因为我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断层,导致在一些既定的项目上余力不足……
    一语激起千重浪,他这种自杀式的答记者问简直就是用生命冲头条的节奏,通讯记者们眼都绿了,更加激烈地提问……
    庄浅终于关了电视,安心地等着环球国际垮台。
    却没听到答记者问的下一题:沈思安说,环球国际原本接近十亿的市值,财力雄厚,在港口项目上的预算也是绰绰有余,此方出现意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其财务系统受到了黑客攻击,让其众多财产付之一炬,资金流大肆被切断。
    庄浅刚刚关了电视,乔焱就打进了电话来,她笑眯眯接起手机,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先说,“我回来了,在景苑,你现在过来。”
    庄浅换了衣服开车过去,许久没见,乔少爷难得没有搬出三堂会审的架势,也没酸来酸去计较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反而亲昵地抱着她,小声说,“我很想你,小浅。”
    “事情办完了?”庄浅软声询问。
    “嗯,”乔焱道,“顺带把你的事情也办了。”
    “什么?”庄浅不明所以。
    “环球国际啊,你今天没看电视?事情应该都上新闻了吧?”乔焱扬起唇角腻着她。
    他离开了那么久,不该这么快知道港口工程失利的事情才对,况且新闻是刚才才直播的,庄浅暗惊,“你指的是什么事?”
    乔焱撇撇嘴,“还能有什么事,你不是一直被姓沈的制衡着不痛快么,现在环球国际毁之一旦,他不日就会破产,你不必再费心思在他身上了。”
    他这种语气,这种熟悉的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嚣张语气,庄浅太清楚什么情况下会有了,她脸色变了变,推开乔焱,“小焱,你一五一十地说,你究竟干了什么事?”
    乔焱脸色沉了下去,为她骤然放硬的态度,说道,“我能干什么,你不开心,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顺便断了你跟那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后路。”
    “你会害死我!”庄浅的心猛地下沉,迅速打开房间内的电视,彼时新闻直播已经完了,她焦急地换频道。
    乔焱不悦地抓过她手中遥控板,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脱口而出道:
    “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
    他眉梢眼角都是淬炼得毒辣的潋滟,语气沉冷,“一个沈思安让你吓成这样,缩手缩脚受制于人,还要受他摆布,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就再帮帮你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庄浅一听他的语气,就晓得他又跟她置气了,连忙放软了声音哄说,“是我不对,刚才是我语气太坏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行不信?别让我担惊受怕。”
    乔焱脸色稍缓,终于肯说,“我这次回家凑巧,我姐硬逼着我进安全局当分析员,我勉为其难去瞧了眼,在局内的时候,顺便借用了一名商业监察员的电脑,后来用得一时顺手,我职业病犯了就想看看深层数据,结果一不小心就破了密码进了商务管理科,再然后就顺便黑进了私企管理系统……最后,就破了环球国际的网上财务系统,黑空了里面的存余资金,将它丑陋的资金项目表放到了网上。”
    “现在,环球国际应该破产了吧。”他语气无辜而单纯,肯定句说得跟疑问句一样,萌萌的。
    庄浅听完却心都凉了半截。
    真是欠了这小坏东西的!她怒极了顾不得收敛脾气,“你怎么在这关头闹出这种事,现在不是让咱们跳上门给人当替死鬼!”
    乔焱见她还不满意,当下也来了脾气,“你怎么了?我一回来你就不对劲,处处找我不痛快,难道你还舍不得姓沈的破产不成?”越说就越来了气,酸得要命,“也对,人家连股票都一股脑儿送你了,你也好意思伸手接!”
    这作死的小冤家,胡说八道比谁都强,庄浅气急了真想两手掐死他算了。
    她连忙问他,“小焱,你到底将环球国际那么多资金弄到哪里去了?别拿这种事情跟我怄气,你气我跟沈思安纠缠不清,好好,我以后都不跟他见面了,我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你快将钱放回去,否则被查出来你会有麻烦的。”
    乔焱不吭声。
    庄浅吼他,“这种事情遮不住,他不会罢手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乔焱见她紧张,心底微喜,脸色总算是好看了很多,他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双手紧紧缠着她的腰,整个人蹭过来,在她耳边委屈地低声道,“我走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主动跟我打一次电话。”
    他这时候还能关注到打没打电话这些小事上去,庄浅气他抓不住重点,重重瞪他一眼,“要翻旧账待会儿再说,现在你别胡闹了,我说得出做得到,这次的事情过了我就不跟沈思安来往了,你别闹了好不好?听话。”
    “放心,这次活该他哑巴吃黄连,姓沈的不敢声张的。”乔焱懒洋洋蹭蹭她的下巴,抱着她的手没有松,在她耳边幽幽说,“外表资产雄厚光鲜亮丽的环球国际集团,实际上不过是个空荡荡的龟壳,里面一堆烂肉与烂人,臭气熏天。”
    “你说什么?”
    “我说沈思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穷骗子。”乔焱目光滟毒,突然单手拽过沙发边缘的一台平板电脑,指尖啪啪动作几下,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账户,顺利进入之后,他示意庄浅看屏幕:
    “你看清楚,环球国际接近十亿的市值,都是幌子,这就是一场华丽的骗局——用不着我出手,沈思安处处向你示好,不过是想在捞足了钱之后,卷个人当替死鬼。”
    庄浅目光飞速扫视了频幕上的每一项账目,突然胆颤心惊。
    乔焱继续说,“我查过了,这是一家空壳公司,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它也没有多余的钱让我打主意,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将它那些空白账单公之于众而已。”
    “这不可能……”
    庄浅脸色刷白地翻看过每一项,联想到新闻上沈思安那张安之若素的脸,终于恍然回过神来,一下子不知该说怎样的话。
    “小焱,你不会留下证据让人查到你进过环球国际集团的账户对不对?”良久,庄浅僵着声音问。
    “查到了又怎么样?我没做非法的事。”乔焱不以为然,“我用的是国安局的电脑,里面的分析员虽然都是渣,但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你犯糊涂!”庄浅脸都怒红了,厉声斥道,“他哪里是要我当替死鬼,他是宁愿赔了环球国际也要让你背这次黑锅。”
    乔焱表情一顿。
    “现在港口工程失事,沈思安推说是资金断流所致,一句话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除了你本人,根本没人能证明环球国际是个空壳,如今你倒是送上门给人宰,让他有了借口一石二鸟:既摆脱了港口失事的连带责任,又可以诬陷你黑走了环球国际数十亿!”
    庄浅说完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第027章
    这场精心设置已久的局,终于在今天落幕。
    庄浅还没来得及设法补救,商务犯罪调查科的人就过来了景苑,速度快到像是预先准备好的一般。
    “乔先生,警方初步怀疑您涉嫌商务窃密,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协助调查。”
    在商务犯罪调查科的人闯进来时,乔焱堪堪放下手中的电脑,眉目阴沉,半分钟之内就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分析得一清二楚:他这是被人当踏脚石踩着上岸了。
    “小焱。”庄浅皱紧了眉头。
    “不会有事的,”乔焱握了握她的手,声音如常,脸色却并没有缓解,觉得这简直是自己人生当中最重大的一次耻辱。
    商务窃密?他连更高级别的网络犯罪都为之不留痕,却偏偏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为一件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买单。
    庄浅无可奈何。
    乔焱被迫进了警局接受详细调查。
    事后,庄浅忙于周转之际,各种后续连锁反应扑面而至:几乎是在乔焱跟着调查员踏出‘景苑’的一瞬间,相机的卡擦声立刻疯狂此起彼伏,第二天一大早的晨报、新闻,各大媒体纷纷开始报导港口失事事件的最新资讯——巨大认为灾难的背后黑手:一位‘超级骇客’的怂人事迹。
    关于乔焱究竟怎样黑走环球国际数十亿的猜测不绝于耳。
    有邪里邪气的,说他是别国派来的间谍,专门从事破坏商务活动的非法行为;也有靠谱点的,说这也许是媒体夸大事实,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还有疯狂点的仇富人士认为:这他妈干得漂亮,就该让那些可恶资本家吓破胆。
    而此时新闻爆出的时刻,远在京城的乔家彻底乱成一锅粥。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乔父狠狠揉碎了手中报纸,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向主位上的老者道,“爸,对不起,都是我从小没管教好那混账东西,让他在外面混得无法无天,如今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等接他回来,我首先就打断他的腿!”
    “爸爸,你说这些狠话干什么……”开口的是乔焱二姐,乔箬,她小心拉了拉父亲的袖口,劝道,“遇到这种事,小焱肯定吓坏了。”
    “你还护着他?”大姐乔芸立刻呵斥妹妹,“都是你跟母亲惯出他的臭脾气,使得他从小行为放肆,现如今闯下这种大祸,咱们家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要连着爷爷受累。”
    的确是大祸,乔老爷子在下个月的大选中原本稳操胜券,登上军委主席之职势在必行,可现在就因为自己宝贝孙子突如其来地这么一遭,不仅他晋升受阻,就连乔家一家都要受到调查——清查财产。
    乔家一门不说威风赫赫,全是精英,但到底也无败类,且上下一心,重攻官途:撇开稳扎稳打多年的乔老爷子不说,乔父,国防部副司令员,叱咤一方;乔母更不必提了,典型的官门闺秀,吃祖上血统饭的;大女儿乔芸三十出头就坐上省厅一把手,手段自不在话下,再加之其夫家又是一方权贵;二女儿乔箬秀气温雅,行事优柔却也在总后谋了稳职,如今都副部级了。
    偏偏就落下个不争气的混账坏东西。
    无数事例证明,但凡幼时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金贵宝贝,长成必邪。
    乔焱就很好地给这一铁律书写了“果然如此”四个字。
    别说是乔母乔二小姐哄着护着了,打从乔焱幼时候起,老爷子也好,乔父也好,乔家上下哪个人不将他当金贵宝贝哄着?
    起初也是一家欢喜,小家伙漂亮灵动,嘴巴又甜讨人喜欢,且脑袋瓜子聪明绝顶;哪晓得越大就越开始不学无术,混账龌龊事一件不少,整个人也变得阴阴沉沉,背后使阴刀子的手段一阵一阵的。
    再渐渐就由可爱变成可恨了。
    此番乔家人人都要接受例行调查,别说调查的结果是否清白,就算是走个过场,这也跟要他们各个脱光了衣服当街果奔似的,军政世家的脸往哪儿放?
    人人心中憋气,二姑娘乔箬倒是想得开,她深深吸了两口气,鼓起勇气对长辈说,“横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们行得正查查也没什么,丢人点也没关系,我还是先安排人去把小焱接回来再说,那帮子人办事不知道轻重的,也不知会不会为难他……”
    “你住口。”乔父大声呵斥,“就该让那个混账东西褪层皮!”
    “真褪层皮了是想哭死妈妈不成,我也就这么一个弟弟……”
    瞧着父亲恐怖似要吃人的眼神,乔箬委屈地住了口,心里担心弟弟得不行,求救地看向大姐。
    乔芸道,“爸,爷爷,我亲自去安城一趟,将小焱带回来,听听他的说法。”
    乔箬赶紧举手说也要去,生怕亲弟弟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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