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他们真的是好人,做的鱼片也真的很好吃……您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来,我下次哪里还能踏入南二十三巷?”
    听着自家少主的抱怨,中年人微微蹙了下眉,不由分说道:“你与他们才认识多久,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是好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主公和主母早已经叮嘱了无数遍,分明都已经成年了,你却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幼稚!”
    “我与他们认识是没多久,但总是和他们聊过相处过才得出结论的!”
    龙笑笑看着自己的老师,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驳:“您一见面就对他们放出威压,觉得他们是坏人,您与他们又认识了多久?为什么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中年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直白地说道:
    “您是我的少主人,与主公主母一样,您是我为之奉出忠诚乃至于生命的对象。主公主母当日对我托以重任,我发誓会保护好您的安危……对我而言,这整个广平城里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您一人重要。”
    “如今正值仙缘大会,广平城内龙鱼混杂,您独自一人偷溜出来我本就十分担心,循着您的气息找来时,又隐隐察觉您的力量波动,像是在与人打斗,当时便觉得十分不妙。等到了地方一看,便看到您一身狼狈的模样……”
    “若是换成您是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刚刚的那一幕,您心里会怎么想?”
    面对中年人的反问,龙笑笑渐渐地不说话了。
    他垂下头,握紧了手,一下一下地拧着手指,有些不情愿,却又老老实实地承认:“……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指责您。”
    “知道错了就好。”中年人摆摆手:“我先带您回去吧,其他人都还在城里找你呢,我过会儿再把他们一个个地叫回来。”
    他说完之后等待了一会儿,龙笑笑却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我做错的事情我已经向您道歉了。”
    龙笑笑这样说着,眼中满满的全是倔强:“您也做错了一些事情,为什么您不去向被伤害到的人道歉呢?”
    听到这句话后,中年人不由得愣怔了一瞬。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犹豫片刻后上前两步,笔直地向房门的方向鞠了一躬,低声道:“抱歉!”
    然后中年人便不动了。
    龙笑笑等了又等,却不见他有什么更多的动作,忍不住催促:“接下来的话呢?您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中年人疑惑地问:“除了抱歉之外还需要说些什么?”
    龙笑笑:……
    “算了。”
    他无可奈何地道,想了想后便推着中年人往屋外走。把自家老师推出店门外后,龙笑笑自己反而快步跑到房门前,趴在门上大声对屋内喊:
    “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们吧!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说完他拿出了那只被遗忘的霓光贝,小心翼翼地搁在门前不远处,对着门内叮嘱道:“沈先生,我给您留了点东西在门口……这不是赔礼!只是抵您的鱼片钱,下次找到机会我再把赔礼给您!”
    然后龙笑笑转身就跑,跑了两三步却又停下来,回身朝着房间中喊:
    “那个谁!!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呢!!!”
    “吃了我的鱼片还和我打架!!!简直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是你!!你明明都已经不吃鱼片了,这么浪费食物,我只是帮你解决掉而已!!!”
    灵菘在房间里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种说法龙笑笑怎么可能接受?于是他们很快就开始了“你才是丧心病狂”、“你更加丧心病狂”、“你根本就是个连丧心病狂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丧心病狂”……这种反反复复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互怼。
    最终是中年人出手才结束了这场战争——他不顾少年的挣扎反对,强行把龙笑笑从沈清宴的小店里拖走了。
    整个世界终于随之恢复了平静……
    “真是可怕啊……”
    洪文明看着兀自气鼓鼓的灵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东西比熊孩子更吓人了——那就是双倍的熊孩子!”
    灵菘闻言突然瞪了他一眼,指责道:“我不是熊孩子!我是灵菘!我是大地的孩子!那个坏家伙也不是熊孩子,他是龙族的孩子!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种族,又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洪文明:……
    “这、这只是个比喻……”
    他求助地望向沈清宴,沈清宴却无情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推开房门,就这么径直向外走去。
    “……沈师兄!!!”
    洪文明悲愤地刚喊了一声,便看见沈清宴的脚步停顿住了。
    沈师兄这是要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嘛?
    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呢,沈清宴就迅速俯下身,从前方捡起了一只贝壳……
    那只贝壳纯粹是乳白色的,其上却泛着七彩的霓光,洪文明看到这贝壳后连义愤填膺都忘记了,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霓光贝……!”
    惊呼完之后,他便想起来沈清宴多半不知道这个,开口解释道:“霓光贝是修真界里最有名最特殊的贝类,产于南海深处。它特殊就特殊在它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才闻名于世的,它变得出名的唯一原因,就是它是这个世界上最鲜美的东西。”
    “最鲜美的东西?”
    沈清宴听到这个词后,看着霓光贝的眼神便变得闪闪发亮了起来。
    洪文明见此赶紧咳嗽了一声:“不过鲜美归鲜美,这东西可是出了名的难以保存,别看这壳儿看着好看,打开了里面说不定只有清水——”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呢,沈清宴便将手里的贝壳对着光亮照了照,借着光线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嫩生生的贝肉饱满到都溢出了壳外。
    “……这一定不是真的,这只是我突然产生的幻觉。”
    洪文明看着那只颠覆自己常识的霓光贝,语气十分坚定地道:“广平城距离南海足足有千里之遥,霓光贝是不可能被带着跑到这么远的,就算是这种堪称极品的霓光贝也不可能!”
    沈清宴笑了:“那可不一定。”
    “霓光贝常人不能保存,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办法保存……刚才那两位可是龙族,若说连他们也没有办法保存一小部分霓光贝,我可是万万不能够相信的。”
    他说着,轻轻敲了下霓光贝散发着七彩辉光的壳:“反正这东西是拿来吃的。眼前这霓光贝究竟是真是幻,我们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我们到时候也不可能知道啊!”
    洪文明立刻表示反对:“反正我事先声明,我自己是没尝过霓光贝,这灵菘就更别提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沈师兄您尝过霓光贝吗?若是没有尝过,没有对比,又怎么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霓光贝?”
    “……有道理。”
    沈清宴轻声说。
    于是几日之内,沈先生的小店得了一味难得食材的消息便在广平城里不胫而走。
    本来是只有广平城的居民知道此事的,但如今毕竟情况特殊。仙缘大会一下子涌来了太多人,便不免有人在本地人议论时听去了那么两耳朵。沈清宴又是个薄有声名的,于是这个没什么意义的消息便以莫名其妙的速度扩散开,很快就落到了苍华派的耳朵里。
    ——是的,苍华派。
    这实在是令人非常惊讶了。
    在掌门心知肚明却毫不作为的前提内,在广平城光明正大损人不利己的挖墙脚行动中,在得知了沈清宴遭遇的云浮山有意无意的施压下,这个早就与门下弟子离心离德、用全部的精力去不断作死的门派居然能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但说句实话,“撑”到现在也仅仅是在“撑”着罢了。
    苍华派作风一向霸道,即使是在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修真界里也没什么真心实意的盟友。如今广平城与云浮山两座庞然大物打压它的姿态一摆出来,原本摄于威势臣服在苍华派麾下的那些众多小门小派们立刻便和他划清了界限。
    空有灵石也没人与它合作,每一日看着弟子时都能发觉比前一日更少,苍华派虽然现在还没有倒下,但早已是只看见出气看不见进气。
    掌事真人还在坚持着不肯放弃,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危局,只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苦熬,愁得连头发都白了,苍华派的掌门苍虬子却始终闭关不出。
    前几天苍虬子终于叫人发了命令出来,却是让掌事真人去搜刮一下苍华派的宝库,好找出合适的法宝和咒符,交给许阳做参加仙缘大会的砝码。
    直到了那个时候,联想起沸沸扬扬的“私生子”传言,掌事真人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所深爱的苍华派,在别人的眼里却不过是个跳板!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掌事真人十分想要一拳打在苍虬子的脸上,把那张可恶的老脸直接揍得鼻青脸肿。但是很遗憾的是他做不到,而且是完全做不到:他要是有那个暴揍苍虬子的实力,也不至于做到掌事也还是一个真人了!
    于是在仔细的思索之后,掌事真人当机立断,不仅没有因此为难许阳,甚至还取了远远超过要求的法宝之类,与大把的灵石装进同一只储物袋中,带着这只储物袋亲自来见苍虬子。
    “掌门师兄,看在这么多年同门情谊的份上,就让我再叫您一次掌门师兄吧。”
    掌事真人这样说着,又一次跪在了苍虬子闭关的洞府前。
    他垂着头,露出花白斑驳的发顶,语气因为沉痛而显得格外酸楚:
    “也许您已经知道了……掌门师兄,苍华派如今已然是日薄西山了。”
    “是师弟无能,面对如今的苍华派实在回天乏术,如今眼看着就要树倒猢狲散,还请掌门师兄看在与苍华派多年感情的份上,最后再拉苍华派上下一把吧!”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俯身趴在地上,“砰砰砰砰”地叩起了头。
    一边叩,一边说:
    “师弟知道您是要让许阳去参加仙缘大会了!师弟不会拦您,师弟也希望掌门师兄您和您的徒儿能奔赴更好的前程……但苍华派好歹与您有些牵扯,还请您心软一软,带我们一次,入了玄天门太虚派的门墙后,略微庇护苍华派那么几分,不让它就这么在修真界里除名……”
    “苍华派如今虽然落魄,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还有三斤钉,灵石法宝一流并不算缺。您若是愿意答应此事,我愿意出头将库中三分之二的藏品都取出,全都送给掌门您亲自保管!”
    “请您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再庇护苍华派这一回吧——师兄——”
    掌事真人趴伏在地上,几近哀求地说。
    也不知道最后是财帛动了人心,还是苍虬子对自家的师弟和门派还有着那么几分感情,总之他吩咐许阳道:
    “你去,把他手里的储物袋接过来,就说这件事我们应了。”
    “……啊?这就应了?”
    许阳听了老大不情愿,磨蹭了半天不肯出洞府,只站在门口附近小声道:“我可还没有入门呢,就背上这么大一件事情……都不知道我进了门派里地位如何,万一只是个小卒子,没人理会我,去庇佑其他门派岂不是自讨没趣……”
    “让你去你就去!”
    苍虬子狠狠瞪他一眼:“苍华派毕竟是你出身的地方!你以为你进了仙家门派,就当真能与普通的修真界扯开关联了?”
    “今日进了新门派,转眼就不认旧门派,只会让人觉得你天性凉薄,对自家宗门没有感情!”
    “像是五大仙门那种地方,收弟子的规矩一贯是少而精,非天才不得入门不说,入门之后的弟子对宗门的忠诚度也都极高。你觉得天性凉薄的评价在这样的门派里会是什么好词吗?恐怕他们宁可收个忠诚的笨蛋,也不愿意收一个离心的天才!”
    看着自己儿子懵懵懂懂的样子,苍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算苍华派里没有人来求你,我本来也是想要让你在入门后和收你的长老一流提一提此事的。在你展露天赋成功入门之后,再通过对旧日门派的情谊来体现出你的性格,多多少少加深一些门派对你的好感……如今收下东西,不过是顺势而为,和不收又能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会如何回答,却不想许阳沉默了一瞬,依旧神色纠结地道:
    “……可是我那时毕竟才刚刚入门啊,理应是一身轻松才是,如果提了这个问题,岂不是当即就要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只是让你提一句而已!怎么就成背了包袱了?!就算苍华派出了什么事你不想管,你就不能在事情下来之前提前躲好吗?只要你到时候闭个关,云个游,苍华派的人难道还真能锲而不舍地找你?你毕竟不是苍华派的人了!”
    “老十二那个人我知道,他做人还是要些脸面的。就算如今没有办法可想,不得不扔了脸皮来求我们,他不也是没有带任何一个人,让此事停留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上?”
    苍虬子说着,不屑地嗤了一声:“他最多就来求你这一回了,等你离了苍华派后,就算过得再怎么落魄,他也不可能去苍华派外找你……他就算死,也不会去任由家丑外扬的!”
    许阳听了,总算松动了些,却还是不肯完全放心,又不依不饶地问了苍虬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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