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铮真的不想惹事儿,所以他很孤傲的一瞥头,云淡风轻的闪过,继续推车前行。
    行进中,还特意朝着那个别具一格的大佬身上看了一眼。
    那个老大的形象确实很深入人心,很有种挥斥方遒的豪迈。
    不紧不慢的抽着烟,踱着方步在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地下,间隔至少30米的距离都可以看的清楚的一脸疙瘩。长得倒是五大三粗的样子,看似应该属于那种孔武有力的一类,只是配上那副尊容,就形成了一副好不受欢迎的卖相。
    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无数血淋淋的经验告诉我们,不可以卖相取人。同样的,这操蛋的生活也同样的告诉我们,王子与佳人的故事,只有在小说里或者影视作品里才会有。现实中,绝大多数,可能都是些鲜花倒插牛粪或者高富帅们专啃小白菜的典故。
    眼前的一幕就充分验证了并不是卖相不好就无人喜欢,至少在他旁边就站着一个远观看似像美女的女性。高耸起来的胸口上还别着一枚校徽,应该是一中的学生,正一脸含情脉脉般的注视着这位正在气吞山河的‘疙瘩男’,并递上一封信。
    说实话,方子铮虽已在那四通八达的网络上了解到太多的数不清的类似的事情,但当这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还是无法保持淡定。
    情绪上有些受打击。
    鲜花倒插牛粪的现象,自古至今仍然让人喜闻乐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说起之时不免面露鄙夷,仿佛对插牛粪之鲜花不屑之至。然而鄙夷者虽有之,但在面对插牛粪的机会时,仍不免趋之若鹜。
    很显然这疙瘩男却对此倒插的鲜花不感兴趣,倒是一心的读起了那封信,随即揉成一团丢到老槐树的树洞里。
    “哎,别走,孙子。老大还等着你哪!谁让你没事儿吃饱撑的撞别人车了。”
    “滚泥马勒戈壁的,一边玩去!老子赶时间哪!”被打击的情绪尚未平复过来,方子铮没来由的一阵愤青之怒,恶声恶气的回应,推起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赶,不理会后面传来的叫骂。
    ……
    “子铮啊!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讲了,你就跟着你的班主任邹老师去上课吧。要好好学习,跟同学打好关系啊!”一中的校长秦洪程和蔼的说道,不时地将眼睛摘下来,在衣角上不停的擦拭着。
    “谢谢您,秦校长,我肯定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不主动惹事。”方子铮一个手提着背包,甩到肩膀上,回应了一个很自认老实稳重的笑脸,牵动着脸上的伤处,疼得呲牙咧嘴的。
    前世方子铮的父母出事儿之后,秦校长对方子铮的学习和生活还是很关心的。所以,方子铮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并没有敷衍了事。
    “那行,你们就过去吧,别耽误了上课。”显然,秦校长听出来了方子铮话里的机锋,看着方子铮的那张有些料的脸,嘴角扯了一下。
    “那好,校长,我们就先过去,不耽误您的时间了。”班主任邹建波四十来岁,一张圆胖、白净的脸上习惯性的板着,很严肃的样子。
    如前世一样,方子铮还是被分到了高一八班,那个尖子班组成的大集体,整个教室里整日里都是死气沉沉的,缺乏活力。
    对方子铮来说,这里,如同坐牢一般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炼狱。
    跟在邹建波后面走到八班教室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虽然还未到上课时间,但是并没有其他班上的那种喧嚣。
    那一双双赶紧低垂下去的充满了敬畏的眼睛,让邹建波很满意。
    “同学们,请先停一下,现在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方子铮。大家鼓掌欢迎!”
    事实证明,方子铮并没有那种一呼百应、从者如云的王八之气或者王者的气场,即使再虎躯一震,也达不到那种哭喊相应的境界。一番介绍之下,底下的学生响应者寥寥,除了那个看起来一脸疑惑的小胖子。
    “方子铮,有时间的话再跟同学们多交流交流,现在坐到那个位子上去。马上开始上课了。”说罢,便转身出去。
    方子铮如前世一样,坐到了教室左边靠近窗户的位置上,不住打量着周围那些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但是又慢慢鲜活起来的一张张脸孔。
    方子铮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心中虽然有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老师的教导下有了些许的梦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已随着那时光而逐渐的涣散,每每想起之时,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微微一笑,感叹着这人生的离奇。
    就算是重生,他也不认为自己拥有改天换地的能耐。就像那纺织厂事件一样,虽然如同记忆深处的那个轨迹一样在运行着,但自己除了能够去发动群众之外,在决策上,仍然有心无力。所以,他也未曾规划过要如同灿烂的彗星一般飞出炫目轨道的人生。
    除了要摆脱压在心里的那个负担以外,他依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生活着,寻找着逝去的那每一寸时光,重新感受那早已不再拥有的友情。
    尤其是旁边这位看似老实忠厚、一脸人畜无害的文士才子样的小胖儿。方子铮的同桌兼小学同学,赵牧。
    赵牧和方子铮的感情建立的很早。大概是从小学那会儿就莫逆起来了,不过因为父母生意上的原因,而在初二的时候举家搬到了冀南。也就是从他去冀南的前天晚上,方子铮在另一个兄弟的撺掇下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了两瓶啤酒,第一次尝到了醉酒的滋味。
    当时的酒桌上有三个人,全都醉的一塌糊涂。年少还保留着纯真的感情,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不舍。
    再次相见的时候,已是三年之后,已经变得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原本黑胖的脸盘,早已变得白净油亮。原本不爱学习只爱混的小胖子,已经是一个早早的戴上了800多度的厚玻璃片,变成了一个酷爱写作,却从未发表过任何作品的业余文学爱好者。同时也是一个愤青、风流才子、看破世俗的化外高人。
    此时的方子铮已经没有了前世在看到同桌竟然是曾经的兄弟时候的那种激动,那种大叹缘分的不分男女。他显得挺正常的打了个招呼,谁料这个招呼一打下去,把这个小胖子给惊了,就像是踩了狗尾巴一样,又捡到了金元宝一样,那个激动。
    “小胖,想哥哥没有?”
    “啊――风筝,真的是你?马勒戈壁,缘分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干死你的狗日的,我干嘛不能来。”
    ……
    “哎,对了,你小说咋样了?”
    听到方子铮提到他的小说,没来由的让他有些羞赧起来,奶奶的,这个家伙还是如此不给面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罩着两片厚玻璃的白胖脸有些难堪,眼神有些闪烁。只能转移一下方子铮的注意力。
    “呃――,咱们还是说说阿旺的事儿吧。听说那小子学了几年武之后,彻底去混了,唉,麻痹的。”
    “行了,我听说了。咱还是说说你小说的事儿吧。我可是听说了,要当作家了。”方子铮明显有些不想提阿旺的事儿,又掐住了赵牧的小说。
    “我操。”赵牧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小学就开始一起玩的家伙给掐死,不过,眼睛转了几圈之后,又闪亮起来,心中暗想道,“莫非我的名声真的已经传开了?连他都知道了,他可是在凤城混的。既然我已经有了如此的知名度,那我昨天送出去的那封情书是不是就有机会被接受啦?”
    想到此处赵牧内心又开始窃喜,随而又信心大涨,对着方子铮很是有些得意的笑了。
    其实方子铮挺为小胖惋惜的。因为他就是那些无数埋没了的天才之一。当然,是在有些另类的方面。例如,写一些离经叛道的小说之类的,无聊的时候弄点h段子给大家调剂调剂,绝对无师自通的,那段子还绝对新颖原创。
    无聊时间曾经翻阅过网站上那些大神级别小说的方子铮,回忆起被大家嗤之以鼻还被批的体无完肤的‘小胖’的作品,对比一下只能摇头感叹生不逢时,那些网站上错过了一个真正的大神!
    “哎!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聊我的小说吧,我都没脸见人了。不过,看样子你有可能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了,就是不知我的伯乐在哪里?”
    “别他娘的担心啊,总会有出头之日的,假如连自己都感觉羞于见人的话,那还能指望谁欣赏你的作品。”方子铮一看小胖子那意兴阑珊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了,赶紧趁着还没有上课的当儿,出言宽慰,鼓励一下。
    不过方子铮可能有些低估了小胖子的心理调节能力,不过转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知名度上。暗暗想来,眼神中更是得意的流光溢彩,禁不住感叹,双手做捋须状,一副文人骚客孤单影只、高手寂寞的模样。
    看着眼前貌似淳朴无害、实则内心活泛的赵牧,方子铮的心中忍不住激动。
    一起吃烧烤喝啤酒、一起偷黑狗炖狗肉、一起作弊无方考试垫底、一起追女失败黯然神伤、一起挨训、一起挨揍……,那些岁月,只有真实的感情。
    他是兄弟。
    由于自己的原因,到了高三的时候就走了,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个联系的方式。而方子铮执行任务以后,就与以前再无任何联系了,包括所有的人,从此再无见面之期。而这些兄弟也和自己的亲人一样,只能活在自己的记忆里、思念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开脑子里的一张张画面,重温一下青葱岁月的一桩桩荒唐往事和那一段段片刻的温情,每每长吁短叹、眼角湿痕。
    不过,在方子铮的心里,这一切都一直未曾改变过,并未随着时间而慢慢的变淡成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这些感情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的消退,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思念越是像是刚撒上了化肥的黑土地上的野草一般越长越旺,那些画面也是越来越鲜活起来。
    就在方子铮耳边听着儿时伙伴在边上逼叨逼叨的牢骚,陷入沉思中的时候,突然,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嚣张的喊声。
    “赵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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