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蓉侧身躺在草坪上,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忽然就想画一幅画,名字就叫少女和她的狐狸。
    可惜啊,没有肉身,画不成。
    但不知为何,他却想将眼前的景象,深深的印在心里。
    直到夕阳西陲,时拂晓收到沈乾川的传音符,说让她尽快回来,直接前往春在溟濛楼正厅。
    说是她坠落内围,锁妖洞被毁等相关事宜,需要前来查明。
    在尸灵谷九死一生的时拂晓,这才想起冉汐月,神色微冷。
    她确实坏过几次冉汐月的好事,但她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想让她死。
    曾经在人间时,自己无法左右命运,现如今来了仙界,又有了九尾墨狐做灵宠,她怎么可能再轻易让冉汐月逃脱罪责。
    想着,时拂晓翻身跳上九尾墨狐的背,对它说道:“我们回白玉京,直接去春在溟濛楼。”
    花蓉见她要走,便也飞了过去,站在了九尾墨狐的头顶。
    九尾墨狐眼皮微抬,看了看头顶的花大仙尊,眼里有些无奈。随即,九尾墨狐抬爪,一跃飞上了苍穹。
    九尾的速度,远飞寻常御云可比。在空中接连几个移形换影,便驮着时拂晓和花蓉回到了春在溟濛楼正厅殿外。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流芳派的重要人物,商掌门、四大楼楼主及副楼主、掌刑司等各司长老,几乎都等在春在溟濛楼。
    待九尾墨狐落地,时拂晓便也跳了下去。
    正准备上前说明坠入尸灵谷的原因,怎知她连站都没站稳,却见身侧窜过去一道墨影,直冲商朔而去。
    “九尾!”时拂晓惊呼!
    只见九尾墨狐忽然发狠,冲向商朔。
    正厅前的空地上,顷刻间便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场,周围的千年古树生生被震断,十丈之内的建筑尽皆塌毁。
    众仙长们忙御结界抵御,沈乾川几乎是以移形换影到达时拂晓面前,用结界将她保护了一起。
    一阵劲风过后,见九尾已经同商朔对峙在一起。九尾攻势凶猛,商朔吃力抵御。
    九尾墨狐死死盯着商朔,金色的双眸中恨意滔天。商朔修为不低,九尾墨狐一时半刻强攻不下,发出一声声凶戾的嘶吼。
    时拂晓见状委实一惊。
    时拂晓不知其中隐情,只以为九尾墨狐曾是魔子费渡的坐骑,而当年商掌门参与过剿灭费渡,想来是那时同商掌门结下的仇怨。
    她不愿九尾墨狐刚离开锁妖洞,便再有惩罚,忙上前挡在了商朔面前:“九尾!不可伤人!”
    时拂晓这一挡,九尾只得暂且收了灵力,可那双眸看着商朔,依然宛如烈焰。
    商朔亦收了术法,面色平静,沉声道:“九尾墨狐,你既已重新认主,往昔仇怨,大可放下。本座念你重生不易,今日,不会同你计较。”
    花蓉在一旁看着,竟从九尾墨狐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深切的嘲讽。
    都说狐妖最是类人,九尾这情绪,委实也太细腻了些,不知是否是因为体内妖丹同仙骨融合的缘故。
    时拂晓听商朔这般说,心下确实,果然是和九尾前主人同仙界的仇怨有关。
    想着,时拂晓对九尾劝道:“是啊,你好不容易出来,可不能再因为过去的仇恨,害自己再被囚禁锁妖洞受苦。”
    九尾看看时拂晓,纵然它恨商朔入骨,可恨它因禁术无法表达自己,无法说出真相。
    现在一切真相未明,若它贸然杀了商朔,再获罪被囚,在这个人心诡秘的仙界,谁来保护不会仙术的拂晓?
    想着,九尾只得按下心中滔天恨意,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商朔,退到了花蓉身边。
    花蓉见它眼中恨意丝毫未减,问道:“可是在为你的前主人报仇?”
    九尾墨狐却摇头,表示不是。
    它心中愈发着急,利爪挠地,似乎想写什么,可是却因为禁术,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不是?”花蓉微微蹙眉,意味不明的看向商朔。
    见九尾墨狐终于安静了下来,商朔看向时拂晓,叮嘱道:“获此狐为伴,是你的无上机缘。但此狐终究曾随主人入魔,你定要小心看护,莫要让它再生恶念。”
    时拂晓点头应下,见风波平息,商朔留了弟子收拾残局,领着一众人进了正厅,九尾墨狐同花蓉亦跟了进去。
    商朔及各仙长,以此在座位上落座。
    时拂晓站在堂下,身后跟着九尾墨狐,还有九尾墨狐身上侧躺的那缕魂魄。
    折允站在商朔身边,冲时拂晓微一点头,似是再给她打气。
    待众人做好,听商朔问道:“你是如何掉进尸灵谷内围?锁妖洞又为何被毁?其中关押的上千凶兽,又去了何处?”
    时拂晓冲商朔一行礼,看了眼坐在沈乾川身边的,云生结海楼副楼主冉玺,说道:“回掌门,是冉副楼主之女冉汐月,以藤鞭推弟子入尸灵谷内围。”
    “胡说!”
    冉玺站起身,面色阴沉:“时小修,栽赃也要讲逻辑。你能安然在内围脱身,还能从锁妖洞带出九尾墨狐,此等能耐,难道还躲不过小女的一记藤鞭?笑话。”
    时拂晓瞥了冉玺一眼,朗声道:“沈楼主可为我作证,我虽可用简单术法,但命中缺漏并未补全,无法引起入体,又怎么可能抵得过冉汐月的藤鞭?此番能从尸灵谷内围逃生,纯属运气好罢了。”
    商朔听罢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明明以时拂晓的能耐,在蠪侄面前根本毫无争斗之能。
    可是,她不仅躲开了蠪侄,还躲开了内围兽群的围剿,撑到了救援到来。
    本想推她下锁妖洞,那断无生还之可能,可谁知,她不仅生还,还冲上第九层,见到了九尾!
    如今时拂晓已同九尾签订魂契,不仅没有消除威胁,威胁还更大了!
    商朔当真是顺不过来内心这口气,幸好他谨慎,没有暴露自己。
    商朔面上依旧端着刚正不阿,沉声道:“劳烦掌刑司长老,带冉汐月前来。”
    不多时,冉汐月被带上殿来,面色惨白。
    商朔看向冉汐月:“可是你推时拂晓入尸灵谷内围?”
    冉汐月看了父亲一眼,强自辩解道:“我没有……是、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冉玺同商朔私交甚好,看在他的面子上,想来商朔不会叫掌刑司动用问心咒。
    又没有人证,只要女儿咬死与她无关,此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时拂晓冷嗤一声,转头看向冉汐月:“你没有?撒起谎来当真是不脸红。”
    时拂晓冲商朔一行礼:“还请掌门明察,我绝无造谣污蔑。”
    冉玺亦道:“仅凭时拂晓一面之词,便想给我女儿安上残害同门的大罪,有些不妥吧。”
    沈乾川面上看不出悲喜,但听他说道:“有没有,让掌刑司启问心咒便可分明。”
    话音落,冉玺和冉汐月都明显一惊,尤其冉汐月,眼里满是恐惧。
    冉玺两步上前,冲商朔恭敬行礼:“掌门,问心咒伤修士神识,动用一次问心咒,需百年方可养回。小女年纪尚小,断不可用此狠咒。我冉玺,愿以云生结海楼副楼主之位担保,小女断不会生残害同门之心。”
    这些年,他一直帮着商朔,尤其当年商朔继任掌门之时,他更是为他出力不少,眼下商朔不会不念旧情。
    然而冉玺哪里知道商朔的想法。
    时拂晓这次死了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没死,又有了九尾墨狐傍身。若此凡不能给她一个交代,她若心生反叛,查出当年之事的始末,对商朔来讲,将会是更大的威胁。
    不等商朔再开口,却听时拂晓说道:“冉副楼主心疼女儿,不愿用问心咒。那么,我提议,将问心咒用在我身上,如此便可知我有没有撒谎。”
    冉汐月闻言一惊:“你疯了!你可知被施问心咒的后果是什么?为了拉我下水,你竟如此不惜代价?”
    时拂晓冷笑一下:“我父母已逝,没有人能为我在掌门面前担保。那我只有用尽全力保护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想看到害我的人,还能逍遥法外!”
    从前在人间,她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如今她有了,她就不会任人宰割。倘若今天要不到一个说法,那她就带着九尾叛出流芳派,然后再为自己报仇。反正她也修不了仙。
    这时,沈乾川说道:“时拂晓是受害者,问心咒不能用在她的身上。还请掌门秉公执法,让掌刑司长老,启用问心咒。”
    冉玺期待的目光看向商朔,启不启用,全在掌门一句话。
    第35章 好好修行,保护娘子!……
    商朔自是看到了冉玺眸中的期待,但是他更忌惮九尾墨狐。
    若时拂晓今日得不到满意的交代,不能将她暂且安抚,物极必反,有九尾墨狐傍身的她,只怕是会坏了大事。
    心中做下决定,商朔沉声道:“心生邪念,残害同门,是大罪,断不可轻饶。若是放过,岂非助长这等歪风邪气,让仙门众人日后人人自危,难以彼此信任?”
    商朔此话一出,冉玺心中一沉,但见商朔转头看向掌刑司长老,接着道:“便以问心咒一探吧。若冉汐月当真冤枉,本座自会耗费修为,为其弥补亏损。”
    话音落,冉汐月委实慌了,脸色更加惨白,身子抖如筛糠。
    曾经那双明亮且又倨傲的大眼睛,充满无助的看向冉玺:“爹……爹……救救我……”
    说话间,掌刑司长老已走上前,冉玺护女心切,一把拦住掌刑司长老,胸口起伏不定,他看向商朔,语气间隐含愤怒,一字一句道:
    “我辅佐掌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汐月一念之差犯了错,所幸如今时拂晓安然归来,且还带回九尾墨狐,若无汐月,她何来这等机缘?汐月年纪尚小,为何不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时拂晓闻言笑了,嘲讽道:“难道我命大没有死,冉汐月的错就可以轻轻带过吗?何况我带回九尾墨狐,是我机缘天定,与冉汐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的初衷就不是让我死了吗?”
    她绝不会再容忍,任何一个想要伤她性命的人,安然留在身边。
    不等冉玺再说话,沈乾川忽然出手,给冉玺施了定身术:“身为副楼主,还是不要阻拦掌刑司长老办事。”
    冉玺修为不如沈乾川,即便愤怒,却也无法动弹,只能愤恨的盯着沈乾川和商朔。
    掌刑司长老走到冉汐月面前,施了下问心咒。
    将冉汐月神识中相关的记忆片段提取出来,以镜面的效果,呈现在众人眼前。
    当众仙长看到时拂晓被冉汐月甩入尸灵谷内围时,满座哗然。
    冉汐月再也绷不住了,落泪大哭起来,频频向商朔磕头:“掌门掌门,请您明鉴啊,我没有想让时拂晓死,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了,我忽然很像杀了她,我真的没有想让她死。”
    额头嗑的泛红,冉汐月还觉不够,又跪行至时拂晓面前,苦苦哀求道:“拂晓姐姐,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你。你屡屡与我作对,我纵然讨厌你,可你想想,我们俩之间的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吗?没有啊,我没有害你性命的必要,我真的没有杀心。”
    时拂晓微微俯身,看向冉汐月:“我也觉得我们俩之间仇怨,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冉汐月,你说你没有杀心,但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当时推我下尸灵谷内围的时候,你确定你没有想让我死吗?”
    冉汐月闻言愣住,哑口无言。
    她确实没有想杀时拂晓的心,可是她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满心里都是嫉妒和愤怒,就想让时拂晓不见天日。
    一旁的花蓉听罢这番话,走上前去,探了冉汐月的心识。心识探罢,花蓉收回手。
    冉汐月没有撒谎,她确实没有杀心。甚至方才在她的心识里,花蓉还觉察出了她的疑惑。
    花蓉微微蹙眉,冉汐月没有杀心,却在那时情绪动荡不能自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操纵情绪的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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