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走到她身后,直视镜中的脸,“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吗?”
    “猜都能猜到,你让她离开你爸,她拒绝,应该还会顺便奚落你几句,把我也捎带上。”方莹合上首饰盒,笑了下,“你何苦去找不自在。”
    钟浅气不过,“这本来是该你做的事。”
    方莹不屑道,“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我才不会做。”
    钟浅冷笑,“身份?您这钟太太的身份还能保持多久?这种有名无实的身份根本就是个笑话。”
    方莹脸色终于变了,霍地起身,“够了,你今天吃枪药了?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
    “你们的事,指的是各玩各的吗?今天来的那男的你们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钟浅一时情急,把不经意瞥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回答她的一记清脆的巴掌。
    “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的肉,你到现在还帮着那个人,别忘了,是他先不要的我,还有你。”方莹用手指点着女儿的鼻尖,咬牙道,“你要是还有点脸就别去巴巴地找他,给我丢人。”
    脸上的痛意慢慢升起,钟浅却浑然不觉,低声说:“如果父母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做你们的孩子。”
    说完转身跑上楼,狠狠摔上房门。
    偌大的房子里忽地静下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方莹转过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
    和大多花季少女的卧室差不多,钟浅的卧室也是公主风,偌大的空间到处弥漫着粉色,温馨而梦幻。
    她身上还是那身校服,只是已经压出了皱痕,不太淑女的趴在床上,翻着一个卡通台历,正月十五那里,用粉色荧光笔画了颗心圈住,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是最近一次的家宴。
    往后翻,端午节,哭脸。
    爸爸说他要出国。
    后面的每个周末都是哭脸,他很忙。
    最近一次见他,是远远的隔着马路,他从车上下来,揽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走进一家会所,那女人身材高挑,背影婀娜。
    他是很忙。
    钟浅扔了台历,闭上眼。
    母女没有隔夜仇。
    第二日一早,钟浅就跑到妈妈房里,把正在睡美容觉的方莹吵醒,“爸爸昨晚有没有打电话来?”
    来质问她对他女朋友的恶行……
    方莹不耐地扯开眼罩,“没有没有没有,大清早就提那个人,晦气死了。”
    “如果爸爸打电话,你就让他跟我说……”
    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枕头砸中,钟太太有起床气,没起床就被人打扰是会杀人的。钟浅捡起枕头放回床上,转身离开主卧,关上门时看了眼埋在柔软被子里的人,心想,这就是被优渥生活惯出来的女人啊。这个时间,钟点工阿姨已经把楼下客厅吸完一遍了。
    责问的电话压根没来。
    不知道是那个女人大度,还是她爸大度。
    钟浅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好在几天后,又有了新的事要操心。“下个月初爸爸生日,妈妈你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回家吃饭吧。”
    晚餐桌上,钟浅热心提议,毫无例外地遭到拒绝,“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她立即放下筷子,跑去客厅拨电话。
    熟悉的数字一串按完,被接通,悦耳的女声说,“钟先生在开会。”
    “麻烦你告诉他往家里回个电话。”
    “好的。”
    这样的对答不止一次,却从来都是再没下文。
    钟浅怏怏地回到餐厅,不去理会方莹嘴角升起的一抹嘲讽。
    如果那么容易就放弃,她就不是钟浅了。
    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十六岁少女,头脑还算聪明,从不为分数头疼,身体发育略迟缓,情窦未开,也没有感情上的烦恼,唯一的问题就是家庭的不圆满。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在她心中盘结了十年已久的问题,其他的才算不上问题。这几日,一放学钟浅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扎着围裙把自己弄得满手满脸面粉,鼻尖上沾着奶油。
    若干失败品的代价后,一件终于能让她满意的作品诞生了。
    “完美。”她小声赞叹。
    尺寸不大的抹茶慕斯蛋糕,颜色清新,造型简洁,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钟浅舔舔嘴唇,吞咽下口水,拿起裱花袋用巧克力认真写下两个数字,33。
    没错。
    她的老爸老妈,只比她大了十七岁。
    她是他们学生时代偷食禁果的后果。
    这个不太光彩的事实,在她身边好友同学发出“你爸妈好年轻”的赞叹以及“怎么会这样”的疑问后总会被她含糊的一两句带过。
    钟浅把蛋糕用一个看起来很低调又不会失掉档次的纸袋装好,又换了一条新的连衣裙,打车去钟季琛公司。
    前台认识她,自然不用预约,说是老板在开会。
    又是开会。
    她去办公室等,等了许久不见人,干脆掏出手机玩游戏。一路过关斩将,又打通一关正挥舞拳头为自己叫好时,抬头一看,门开了,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那,逆着光,看不清脸上表情。
    钟浅立即丢了手机站起身,笑容满满地开口:“爸爸,生日快乐。”
    不知情的人决想不出这是一对父女。
    事实上,连钟季琛自己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孩时,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又长高了些,好像还有哪里也不一样了。
    又是大半年没见了。
    心中掠过一丝慨叹,他点点头,“过来了也没打声招呼。”
    语气里没有激动,似乎还有些怪罪。
    钟浅早已习惯,笑呵呵地走过来,“给你个惊喜呀,”然后指着桌上东西说:“我亲手烤的蛋糕,全天下有这荣幸的只有老爸你哦。”她歪头俏皮地眨下眼睛,“连我老妈都没有。”
    钟季琛随意瞥了眼,几不可见地点下头。然后脱了西装外套,顺手搭在沙发上,按了桌上内线,让秘书送进一杯咖啡。
    一杯。
    只有他自己的份。
    钟浅心里嘀咕了一句,又见钟季琛抬手捏了捏后颈,转了转脑袋,看来几个小时的会议不轻松,她这点小怨念随即消散,凑过去自告奋勇说:“爸爸,要不要我帮您按两下?”
    钟季琛放下的手一顿,忙摆了摆,“不用。”
    紧接着桌上电话响,他接起,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皱眉,语气不善:“你们怎么回事?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要不要我手把手教啊?”
    不等那边回应,啪地挂断。
    一旁的钟浅被吓了一跳,钟季琛身上怒气未散,身后脚步声响起,是秘书端着咖啡进来,见了屋内情形似乎了然,放下咖啡后,经过钟浅时小声问:“浅浅要喝点什么吗?”
    钟浅心头一热,视线却先飘向那边,那人却没看她,而是已经坐到桌后翻起文件,然后,又是一阵铃声急躁响起,是他的手机。
    钟浅见状只好说:“那您先忙,我回去了。”然后又指了指桌角的蛋糕袋子,“那个要尽快吃,赶在凌晨之前。”
    钟季琛没回答,只冲秘书说:“让人送她回去。”
    秘书忙应下。
    钟浅没让司机送,秘书也没坚持,只送她到电梯口,也许这不过是他们的客套而已。
    她叹口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没关系,她可以继续努力。
    电梯门刚关上,钟浅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落在沙发上了。
    站在钟季琛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回应,索性推开进去。
    钟季琛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对着她,她找到手机,看向办公桌,桌上除了电脑和摊开的文件,没有别的。
    她心一抖。
    走过去,左右环顾。
    最后,在桌下看到熟悉的一角,被垃圾桶夹住。
    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钟季琛正讲着电话,一抬眼从玻璃上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的影子,不禁回头。只见去而复返的钟浅蹲在地上,从垃圾桶里拎出纸袋,捧在手里。
    有种突然被什么击中胸口的感觉,一闪而逝,无从领会,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移过去,“钟浅……”
    她缓缓站起身,转身就走。
    钟季琛似乎伸手拉了一下她,但是几乎没施一点力道,又或者是触到时忽然卸了力气,只是擦了一下她的手臂。
    门再次关上,隔绝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室寂静,这才听到手机里的声音,钟季琛将电话放到耳边,视线却仍落在紧闭的门背后,“没事,你再说一遍。”
    电梯下行。
    钟浅靠着墙壁,泪水流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__^*)
    《特雾迷情》要等过阵子有大块时间再填,这个如无意外,会是中短篇,调解心情之作,
    所以,更新应该不会太勤快,当然这种题材估计也没几个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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