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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超走后,林轻看了眼还在睡的于子文,冷不丁小声“啊”了一声,见他紧闭的眼皮底下没什么动作,才松了口气,撑着过去拍他起来。
    于子文睡得迷迷糊糊,一起来看着林轻,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在哪?”
    林轻指着脸:“你在医院,你昨晚把我揍了一顿,我讹了你五万二。”
    于子文怔怔瞅了他半天,才一拍大腿:“林轻!你怎么样儿了?还有哪疼?”末了默然,“你也是真本事,发烧烧到40度,还能坐大雨里和人讨价还价,我真是服了你了。”
    林轻坐在他对面,正色道:“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在s城没什么朋友,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就这么仗义,我心里过意不去。你把你银行账号给我,我总不能让你白陪我淋雨。”
    于子文迷迷糊糊揉了揉脑袋上的黄毛:“林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管你的事是因为你把我当个朋友,朋友之间谈什么钱?”说完看了看墙,一拍大腿,“都这个点了?完了!完了!”
    说完“蹭”地站起来去摸手机:“林轻,我先走了,今天有个比赛,这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晚上再来看你,你需要什么发短信给我,我比赛的时候不能接电话,休息时间也会查信息的。”
    林轻看着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滚,踌躇道:“你昨晚一夜没回去……你姐那边也是不好交代,不然……你还是和她说实话吧。”
    于子文很酷地一甩黄毛:“说什么呢!我答应你的事儿肯定不能办砸了,我就和我姐说昨晚去网吧打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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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于子文的小身板消失在门外,林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萍水相逢?这世上哪那么多无缘无故的萍水相逢?
    她坐回床上,在电话簿里翻来翻去,最后停在于二晴的号码上。
    鸟姐,为了交你弟弟这个朋友,我可是实实在在挨了一顿打,你得高兴。
    电话响了三声,对面传来公式化的女声:“喂,您好。”
    林轻:“于二晴在吗?”
    “对不起,于小姐正在录节目,这里是于小姐的助理。请问您是?”
    林轻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绷带:“请帮我转告于二晴,就说林轻说,她投资的那批青海路别墅最近行情是不是不太好。”
    “您是……嘟……”
    林轻挂了电话,靠在床头发呆:按照鸟姐从前的性子,按照鸟姐从前对她的认识,鸟姐会以为自己是要报复在青海路那批别墅上。这个时候她会尽快把房产套现,这套出来的钱……
    按照鸟姐从前的性子……按照鸟姐从前的性子……只要抓住了她的钱,就等于抓住了她的人。
    但愿鸟姐还是从前的性子。
    ☆、第十六章
    挂了鸟姐的电话,她又给姜楚乔打了一个:“楚乔姐,到今天收盘的时候,那一万封邮件里大概会有200封收到连续两天对大盘的准确预测。今晚再发一封,如果没有意外,到时会剩下30个账户,这30个人至少会觉得我们有连续三天准确预测大盘涨幅的能力。”
    电话那边姜楚乔早就明白了:“我知道,等明天收盘我会把‘公司’信息发出去,或许有大鱼也说不定。”
    林轻沉思片刻:“楚乔姐,我的背景不好,注册公司这事……”
    姜楚乔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找了个傻子,登记在他名下了。”
    林轻:“不要做得太正规,反倒吸引来难缠的鱼,我们的目标是人傻钱多的散户。”
    姜楚乔:“……”
    正说着,眼前一晃,她忙挂了电话,却是买早点的那个回来了。
    林轻有时候真想扒下他皮鞋看一看,看鞋底上贴的到底是不是肉垫。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高大一个人,走起路来会无声无息和猫一样,还是只不会叫的猫。
    上一次就是这么上了车,这一次又这么进了病房。
    看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后还跟了仨的送饭工,林轻在脑袋里回忆了一遍自己从前是怎么和人说话的。
    居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她才找着点当年的感觉,随手抄起个塑料杯子就往地上砸:“你们是没有家教呢?还是没有眼睛呢?我一个姑娘家躺在这,你们进来都不知道敲门的?”
    那几个保镖听到“姑娘家”几个字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小胡子嘀咕道:“要是姑娘家都这样,我……还是和阿左阿右了此残生算了。”
    林轻眉毛一挑,看着窗外的小鸟吟诗:“你们看,那只小鸟虽小,可它玩的是整个天空;可是有些小鸟啊,连被玩的机会都没有……”
    小胡子脸“刷”地就红了:“你、你、你、你说谁呢?!”
    林轻“啊”了一声:“我说小鸟你急什么,你又没有……”
    小胡子:“你!你才没鸟呢!我……”
    张超看这俩人越说越往黄色二人转上走,赶忙拽着小胡子和另外一个保镖出去了,临走还特别体贴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一时间十分安静,林轻把目光从玩儿天空的小鸟身上收回来,见他还天平似的杵在原地,拍拍床头柜:“放这里吧。”
    哗啦啦几声,是他抓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
    林轻无奈又使出杀手锏威胁:“不过来就走吧,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握着塑料袋的手又紧了紧,林轻看他神色紧张,连眼角下的泪痣都有点僵,不禁大声替他内心配音道:“啊!我要不要过去呢!!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可怕啊!她叫我过去,会不会是要拔光我的毛放进大锅里煮呢?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手里的早饭!”
    “咣”的一声,两只袋子砸在她床头柜上。他原本是打算立刻退回安全区域,看到那歪歪斜斜的袋子却又迈不动步子。
    林轻呵呵一笑,继续配音:“怎么办!那两个袋子居然敢那么没有美感那么不对称地呆着!这让我如何忍受!啊!它们不正经的样子一直出现在我脑海!我该拿你怎么办,可怕女人身边的早饭!”
    喉结动了动,他低头转过身,机械地将袋子里封好的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上,又把袋子叠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压在杯子底下,才提步要往回退。
    退了一步,缠着纱布的绷带就被林轻抓住。林轻仔细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包扎,指着自己胳膊上的抱怨:“怎么一天进来的,给你包扎用的布料摸着都比我的好?”末了叹口气,“她们肯定是看你长得帅。”
    他茫然。
    林轻看了眼密密麻麻很是壮观的一堆早点,问道:“这都是你自己买的?”
    他抿了抿嘴,随即不好意思地、十分缓慢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林轻嘿嘿一笑:“他们是把你目光所及之处能吃的都买了吧?”
    林轻见怎么逗这人也不说话,知道张超不会这么容易让她赚五十万。索性也不再逼,指了指之前于子文坐的那张椅子:“你先坐会儿,我饿了。”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僵硬地走过去,僵硬地坐下,僵硬地双手放在膝头。
    林轻看了看床头上印着“小七豆腐坊”字样的盒子,笑容僵了僵,摇摇头拿起勺子去盛小笼包。
    她吃了几个包子,又用勺子挖了点盐笋,抬头看见他正小学生似的埋头在膝上写写画画。
    林轻吃饱喝足,擦了擦嘴,才问:“小黑,会唱曲儿吗?我要求不高,来段十八摸就行。”
    “咣”的一声,病房的门晃了晃。
    林轻:“谁?”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张超和小胡子的脸一上一下瞄进来,赔罪道:“不好意思,刚才路过,摔了一跤,你们继续!继续啊!”
    关门的时候林轻听到小胡子的声音模糊响起:“让唱十八摸?英雄啊!女英雄!”
    林轻收回目光,却见被子上工工整整铺开四张卡片。
    第一张:至理名言。
    第二张:玉树临风。
    第三张:丰神俊朗。
    这三张的内容林轻反复背了好几遍,不好意思道:“我的词汇量很差,差得就像……那什么似的。我也不想啊,从小就对这些笔画多的词没办法,倒是看数字都能印在脑袋里。你信吗?我可以把圆周率背到50位,大盘往前十年每个月什么价我都记得……”
    她说着拿起第四张,看着上面“疼吗?”两个字愣了一下,把卡片翻过去,问:“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掺进来了?!”
    他背光坐在窗下,缠着纱布的脸上有着少年人一样的懵懂眼神。他伸出食指在泪痣下抓了抓,又埋头写起来。
    “他们说”,他的字横平竖直却自成一体,“我打了”,每三个字得停一会儿,“你的胸,抱歉,”
    林轻是个厚脸皮,但是她实在没想到,这么个连人的性别可能都分不清的人,会特别为打她的胸道歉。
    揉了揉缠着绷带的胸口,从没谈过恋爱的林兄弟难得脸皮薄且大度了一回:“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既然你特意来道歉,我也不会那么计较,最多……”
    这时才发现他还在写,原来之前那个“抱歉”后面是逗号。
    林轻探头一看,看见后半句是:
    “……不知道你有。”
    她一愣,下一刻所有和蔼可亲乘坐登月号上太空:“小黑,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你现在滚出去我还能留你活到下顿饭。”
    目送着连病号服都比她身上的高几个档次的身影,林轻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喂。”
    对方沉默了三秒,就在林轻要挂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笑道:“林轻,果然是你。”
    林轻深吸一口气,带得胸口有有些疼,调笑道:“是我,鸟姐,吃了吗?”
    对面又沉默了三秒,再说话时声音有难让人察觉的颤抖:“林轻,我知道你出来了,陈衡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林轻,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等着你。但是你不要动我在青海路的房子,那些房子不是我的。”
    林轻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鸟姐,我可是听说你这些年赚的钱都投在那片别墅群上了?不光都投了,还向银行借了不少钱。你不让我动它们,我动什么好呢?难道去动你亲人、朋友?”
    电话对面传来急促的喘气声:“林轻,我知道你有手段,也见识过你的手段。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朝着我来,不要乱咬人。”
    林轻赞同:“你说得对,不能乱咬人。”她停了停,叹气,“可惜,我现在也就剩下这么点乐趣了。”
    放下电话,于二晴对边上已经是她经纪人的于大晴说:“姐,你现在就去,找人尽快把青海路的别墅全部卖出去。”
    于大晴砸吧砸吧嘴,略微发福的脸上有点不在意:“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失了势的小姑娘,现在连宏基也不帮她了,她能把咱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房子怎么的啊?”
    于二晴面色严肃:“姐,你不了解她。林轻这个人啊,没有十成把握不会乱说话。她今天敢这么说了,就是已经有办法让我们不光赔干净、还要欠一屁股债。我们要快,低价出售也要卖。”
    于大晴砸吧砸吧嘴,不太情愿地去办了,临出去前又被妹妹叫住:“姐,先不要都卖了,卖一半。我倒要看看她一下子搞不垮我会怎么办。对了,这些事不要和小文讲,让他安心准备比赛。”
    化妆间里,于二晴看着镜子里那张越来越适应镜头的脸,嘟起嘴扮了个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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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基大厦总裁室。
    李洛基靠在皇室紫的欧式雕花椅背上,听着四十多岁的副总汇报:“旧城区的拆迁受到比预想更多的阻力,有几户十分顽固……”
    李洛基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十分顽固?掏刀还是绑药了?”
    副总一愣:“尚未。”
    李洛基斜眼看了看坐在一边喝茶的两个弟弟,眯着眼睛对副总:“那就是还怕死,怕死就算不上十分顽固,不过是还想多捞点。”
    副总在他手底下几年,立刻明白:“您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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