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奈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吃饭,这次他倒是没有阻拦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感叹:“果然,人心可畏啊。”
    什么样的人的心是黑色的,你根本就看不清。
    “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命了。”
    说完,苏奈的眉心动了动,那一刻,他们似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
    客厅里有一阵沉默。
    霍锦言喝了口牛奶,唇瓣沾着一圈白,“你觉得她后悔吗?”
    女人思考了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们之间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
    “我问过她。”霍锦言放下牛奶,“她说不后悔,说赌赢了,后半辈子就无忧了,赌输了她也认了。”
    “那是两个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呢。”苏奈有了孩子以后内心到底是柔软了。
    “她说人性没有绝对的,有些时候人性不能让你活下去,人性和良知的泯灭与消失都没有绝对的对错。”
    闻言,苏奈有点诧异。
    霍锦言看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拥有这样思想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嗯,所以你也想不到,她是哲学系的教授。”
    正是因为许多事看的太透彻,才会让他们走极端。
    不过有句话让苏奈很赞同。
    ——人性没有绝对的,有些时候人性不能让你活下去。
    这句话,她曾有一段时间深深地体会过。
    霍锦言倚着座椅,眸光放空,“所以我尽力给她争取到了坐牢,而不是死刑。”
    “判多少年?”
    “29年,她那年42岁。”
    如果能够活着出来已经70岁了。
    苏奈拧眉,“难道当时没有人骂你吗?”
    怎么会没有呢。
    霍锦言作为律师界屈指可数的金牌律师,能让他代理的案子都不会普通,所以每一场官司都备受瞩目。
    当时这个案子一经播出,多少人堵在律所门口扔臭鸡蛋,满天都是骂霍锦言的声音。
    “你怎么想的呢?”苏奈疑惑。
    男人歪了歪头,“首先我是个人,然后才是律师,作为一个拥有分辨能力的人,我自然觉得她的做法过分甚至可恶,所以纵使我有能够帮她争取到无罪释放的可能,我也没有去做。其次我是律师,她找到了我,这是对我的一种信任,于情于理我都会尽力帮她活下去。”
    “如果是以前,我也会代理这个案子,但未必会全力以赴,可自从我有了你,有了孩子,突然发现爱这个字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她固然可恨可恶,可她的爱是真的,因为她动了两个孩子,她都没有去动那个男人。”
    “如果是为了侵占家产,她当时怀孕了,她完全可以都杀了,然后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保证,至少孩子还能继承家业,但她没那么做。”
    “作为一名律师,尽可能让她活下去是我的责任和工作,至于她犯的错,会有人去惩罚她,轮不到我。”
    霍锦言脸上有笑,“你不认识她吗?”
    苏奈一怔,“嗯?”
    “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国内举办什么招标活动,她代表人民很信任你。”
    苏奈瞳仁一缩。
    “这……”
    是她?
    那个人姓方,她称呼她为方姐,原来是她……
    看着非常知性和善的一个女人,竟然也能走到今天。
    “所以,你会认为这辈子什么人不会伤害你?”霍锦言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
    律师行业,尤其是专做离婚案子的,见了太多分崩离析的夫妻两人,之前浓情蜜意,最后变成那么丑陋的嘴脸打上法庭。
    所以年轻的时候,霍锦言一点都不信任婚姻能维持一辈子。
    见她不吭声了,霍锦言转移了话题,“你有遇到过泯灭人性的人吗?”
    苏奈想了想,“有啊,一个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儿老小,理由竟然是杀了他们,他就没有压力了。”
    “幸好你没被感染成那种性子。”他调侃。
    女人笑了声,“我要是很极端,当年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杀了你了,然后把你的尸体放在我的床上,等你的尸体变成一堆白骨后就一直属于我了。”
    “那你不是爱,是变态。”
    “你说谁变态?”苏奈瞪眼。
    霍锦言轻笑,“你。”
    “骂我?讨打!”她作势要动手。
    可男人直接把脸颊凑过去,“脸给你打。”
    结果苏奈的手摊平,直接捧住男人的脸,吧唧亲了一下。
    “人间美味。”
    躲在客房里面门口的赵星晗暗戳戳的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人性的场面很过瘾,有理智,也有感性,同样也有爱。
    生活丰富多彩的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会不同。
    ……
    外出去医院。
    霍锦言开车,苏奈跟赵星晗坐在后座,德牧犬坐在副驾驶,还扣着安全带,乖乖的,一点也闹。
    “它很听话啊。”赵星晗夸了句。
    苏奈挑挑眉,有点得意的感觉,“小的时候就很听话,很通人性,之前我追霍锦言的时候,我回来还跟它讲了,我说我遇到一个人,想追他,它当时汪了一声,似乎很赞成的意思。”
    前面的霍锦言侧眸看向右手边的德牧。
    它发觉他在看自己,顿时摇尾巴,张着嘴喘气,很乖。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所以这些年,无论多难,他都没有扔下过有钱。
    “它有个响亮的名字。”苏奈说。
    赵星晗面具露疑惑,准备在本本上记下来。
    “有钱。”
    赵星晗一愣,“有钱?”
    “因为当时我很需要钱,希望它能给我带来福气。”
    苏奈对它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因为怀了孕就把它送走。
    “如果我的剧需要它参演,您同意吗?”赵星晗问。
    有一条狗在里面,会让剧情温柔好多。
    苏奈耸耸肩,“如果它愿意配合,我不拒绝,但不愿意配合,我也不会逼它,它老了,行动有所迟缓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酸涩的难受。
    起初因为孤独把它带了回来,如今却……要亲眼目睹它的死亡。
    一条狗陪了它一生,却不满足一个人的半辈子。
    上帝多残忍,让它给了你多少陪伴与欢笑,可这些总要拿东西换的。
    苏奈忽然弯腰伸手在有钱的大脑袋上拍了下,“给你养老送终。”
    德牧极其的温柔的叫了声:“汪。”
    似乎是在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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