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就是乾宁二年(895年)的三月了,去年的十一月,因无法忍受宣武节度朱温的勒索,泗州刺史张谏举州依附淮南,濠州已经直接和淮南接壤了,局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野地里的雪早就化了,集中训练的屯丁们也都分散回屯准备耕作了,但吕方并没有如同去年一般在屯子之间奔走,只是整日钉在在庄中的铁匠铺中,算计着手中的兵器,没有办法,庄中人力缺乏,虽然自己从小就在钢厂大院,天天打交道的都是转炉,选矿,可是农忙时都在种地,农闲就在练兵,实在抽不出青壮劳力开矿,更不要让自己像其他穿越前辈一般建立小高炉了,大炼钢铁了。只得扳着手指头来用剩下的那点生铁了。正在发愁间,就看见王启年与王俞两人走了过来,神情紧张,王俞神情严肃的斥退旁人,附耳说道:“杨使君已经上表朝廷,斥责忠武节度使朱温十二项大罪,已于6天前从扬州乘船发兵了,今日应该到了淮,再乘船逆淮河而上到泗州,估计8天后到达这里。”

    吕方听到这话,低头沉思,过了半响也不说话。旁边王俞倒有些急了,低声说到:“要不某带兵前往濠州通报消息,以为内应。”

    “不可,杨公今日才到淮,徐城离淮这么远你怎么就知道了,再说某们与杨公有大仇,你却将兵都带去防卫濠州,却将家人亲眷都留在徐城任人鱼,这岂不是明着告诉别人你是来做内应的?”吕方摇头说道。

    “那该如何是好?”在这春寒天里王俞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不妨,你先将庄中平日往淮那边贩运货物的管事叫来,就说他在淮看到大军,于是弃舟连夜逃回,三日后你就带那管事骑快马赶去,随身就带10个人去,多带钱财,行贿那张璲,请求派兵前来帮助守卫徐城,那张璲定然不敢,某再带士卒夹杂妇女老幼投奔濠州,如此这般张璲定然不疑。”

    “好,吕方这法子好,最好再晚上两日,让王兄到后不久吕兄再投奔濠州,让他没时间考虑仔细。现在春耕时节,那张璲定然兵力不足,绝不会放过这千余青壮,如此一来大事可谐。”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王启年也补充说,三人细细商量细节定了,赶快跑到议事堂,与长老们议定了,便分头准备去了。

    濠州古名钟离,唐初杜伏威降唐后改名濠州,战国时候便是吴楚相争的要地,南北朝时南朝大败北魏于此,自古以来便是南北交锋之所,与寿州阻淮带山,为淮南之险,城池本就坚固高耸,瓮城,羊马面、望楼一应俱全,乃是天下有数的坚城。本来元和年间户二万七百二,经过黄巢之乱和各处藩镇的厮杀后,已经十不存一,刺史张璲于是便将周边的民户集中在濠州城,坚壁清野以待淮南杨行密。是以濠州城倒也人烟稠密,加之处在淮河边上,交通便利,在这乱世之中,也有些畸形的繁荣。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南方的春天来的早,下午的阳光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仿佛让人骨头都酥了,城门楼上的军官懒散的斜靠在胡床上,盔甲已经解了下来,正打着瞌睡,忽然听到下面一阵喧哗,心头一阵烦躁,跳下地来,起皮鞭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准备下去给那帮兔崽子好看,却看到看守城门的士卒围着三个人,旁边是六匹骏马,马颈满是汗水,连鬃毛都湿成一缕缕的了,那军官看到居然双马都累成这般,定然是极为重要的军情,赶紧下令士卒将马匹牵走,多喂些麦子豆饼。这是一人大声说道:“某乃徐城镇将王俞,有紧急军情通报刺史大人,赶快为某进城。”

    那军官上前一看,果然是新任徐城镇将王俞,心知徐城与淮南杨行密接壤,难道是杨行密出兵了,这可是春耕的季节,天杀的淮南贼,这季节都打仗,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心中思量,赶紧上前拱手为礼,只见那三人脸色灰白,身上仿佛水洗了一般,后面两人手里还抓了两个包裹,疲惫欲死的样子。那军官赶紧牵来马匹,飞快就到了刺史府。王俞跑到堂前,也顾不得四周众人旁观,扑倒在张璲脚前,哭喊道:“淮南杨行密大军九天前从扬州出发,沿通济渠到了淮,然后沿着淮水逆流而上,直奔濠州来了,还请刺史派遣大兵前往徐城抵御,某等家小田宅皆在那里,还请使君速速发兵。”

    张璲长得白面长须,峨冠宽带,在一众随员之中更显得鹤立**群。他躬身将王俞扶起,想了一会儿,温颜说:“退之勿慌,杨行密春季出兵,逆天时而行,乃自讨死路,此次必然只是轻锐,以少兵临大国,利在速战,某等应坚壁勿战,不若你将家中青壮财货悉数集中与濠州,某遣使向忠武镇求救,待得救兵来到破了敌军,乘机沿淮水直下,直捣扬州,大破杨行密那厮。”

    王俞心中暗喜,面上只是苦苦哀求,张璲也不着恼,细细解释道:“此刻正在春耕,某这里兵力也不足,徐城那边城池荒废已久,杨行密久经戎行,此次违反兵家常理春天进兵,定然全是锐,又身处某地,士卒有必死之心。某军中多是本地人,家小都在濠州,若是到你那里野战,定然心中担忧家里,容易逃散,某知道你担心家中田宅,杨行密此次利在速战,绝不会在徐城耽搁,最多三个月,某等必然直下扬州,那时你就不只是徐城镇将了。你赶快回去,将你家中壮悉数带来,待击破杨行密后必有厚赏。”

    王俞脸上流露出贪婪和担心交织的表情,一会儿后才顿足道:“罢了,某回去便带青壮前来,家中老弱难以悉数疏散,须与杨贼虚与委蛇,望使君见谅。”

    张璲笑道;“无妨无妨,只要多带兵士前来即可。”王俞下堂去吃了晚饭,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便换了马匹赶回徐城,濠州张璲立刻遣使求救,派出探子四处打探消息,集合士卒,砍伐城外的树木,准备擂石磙木,修缮城墙。

    三日后王俞带着千余青壮汉子来到城中,报杨行密先锋已经到了泗州,正在休息,大约有3万余人,张璲与自己的探子消息对照,与之相符,心中暗自欣喜,濠州城中光士卒就有万人,青年壮妇不下两万,物质充裕,这濠州乃淮南门户,杨行密已经上表讨伐朱温,忠武镇定然会派兵来救,里应外合,此番大功立了,淮南节度恐怕就是自己的位子了。那王俞这次倒是立了大功,不但通报这般要紧军情,带来的青壮虽然甲胄不全,但都壮得很,显然是已经全力来援。想不到当时一个空头镇将的告身居然换来了这个机会,倒是没想到,马上就要大战,吩咐武库与他800套步兵甲,长槊600,羽箭3万。将来也是一个臂助。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知不觉的翘了上去。

    乾宁二年的三月二十六日,太阳照常升起,往日濠州外已经是浅绿色的原野,如今变成了人的海洋,杨行密的淮南大军来了。远处宽阔的淮河水面上面黑压压的几乎全是楼船,那些庞然大物仿佛移动的城堡一般,两边满是拍杆弩机,在船队的前方是无数的走胢和蒙冲,岸上黑压压的是步兵方阵,张璲和一干将佐站在城头,旁边的副将轻声的盘点着敌人:“黑云都,黄头军,舟师,宣润弩手都来了,这至少有4万人,杨行密老本都豁出来了,这次是势在必得呀。”随着地平线上冒出敌人旗帜的不断增加,仿佛永远没有穷尽。副将的声音越发低沉了起来。

    吕方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那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暗自低语:“这杨行密十年前不过是淮南群盗,可是现在下面那数万兵皆为他所有,两年清口之战后就是天下有数的强藩,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他那样,那王启年说得好,大丈夫不五鼎食,就五鼎烹,再说自己现在还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希望,退不得了。”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

    张璲看到手下脸色凝重,被城下的淮南大军夺气。眉头一皱,大笑道:“这杨行密也算是久经战阵,没想到居然行此无谋之举,春季出兵,就算胜了也要伤了元气,何况如斯大军,野外并无所掠,春天又无法征集太多民夫,并不能持久,某已派出急使向宣武朱使君求救,待到大军到达,某们里应外合,再顺流直下淮南,这里各位都有方面之任。”

    众人听了,眉头都舒展开了,纷纷称是,有的甚至开始暗自算计自己可以任何处刺史。吕方却暗自发笑:“且不说自己这个内应,杨行密沿淮水进军,水运补给,民夫本不用征集多少,再说朱温现在消灭朱家兄弟快到了最后关头了,和李克用也快发生河中之战了,那朱温用兵一向一个战场都是用优势兵力多路并进,自己还在后面統大军压阵,以众欺寡的名家,哪里会又开一个分战场,他可不像李克用在河东隔着魏博镇往天平镇派援兵。人家春天出兵就是想欺负你人力不足,让你没办法征集足够的农夫当兵,速战速决。”

    华丽的淮南节度使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后面的中军大帐里杨行密正在仔细的看着一份地图,地图上详细的注明了濠州城内及四周的要点,以及驻守的军队数量以及统帅的名称。地图并不是是当时通常的毛笔画成,而是用炭笔画写,甚至还有略的比例尺。过了半响,突然举起右手,指着地图上濠州城前的一座小山城,回头对身旁的李神福问:“那就是磨盘山吗?”

    舒州刺史、左右黄头都尉李神福是杨行密麾下的头号大将,统帅着淮南节度使的亲军。素以深沉武勇著称。他低声回答“正是,这山城控制着濠州的淮水码头,若是不夺取这山城,吾方船队就必须停在淮水中央,容易受到袭击,还不能直接靠岸,必须用小船运送粮食器械,颇为麻烦,攻击东门的军队也会腹背受敌。”

    “磨盘寨,磨盘寨。”杨行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回头对李神福说:“这吕方还真是有本事,你看着地图画写的如此清晰明白,连山高和城高都有注明,看来攻下濠州以后这个吕方一个镇将还真的安置不下他。”说到这里,杨行密抬起头来对下面众将大声说道:“这寨子不大,里面最多300人,但地势重要,城中定然派兵把守,若是屡攻不下,反而伤了士气。不知哪位能够一鼓而下这磨盘寨?”

    “与吾600人,3个时辰后拿不下磨盘寨,取吾首级便是。”说话的是个紫脸膛汉子,体型魁梧,脸型端正,只是两眼细长,颧骨微耸,显得有些刻薄,正是杨行密的妻弟,麾下大将朱延寿。

    众人皆知这朱延寿勇而敢杀,作战喜欢以寡击众,用法极为严峻,因而麾下士兵每次作战都宁死不退,屡次带兵立下大功,早就想出外执掌方面,这次攻打濠寿两州,他早就盯着这两个位置了。又是杨行密的妻族,没人和他抢这个功,于是纷纷表示赞同。

    朱延寿回到营中,立刻将营中的百余名待罪的士卒带了出来,大声说道:“尔等死囚仔细听着,本来今日攻打濠州城要拿你们的脑袋来祭旗,不过你们运气好,攻打磨盘寨要招选锋,若是应选者便抵了尔等死罪,先登者还赏钱百贯。够胆的便上前一步。”

    众犯本是触犯了军法的,听说这朱延寿有名的残酷好杀,落在他手上本以为死路一条的,没想到还可以当选锋赎罪,众人本大半是军中的刺头,才触犯军律,落得这般下场,都是些好勇斗狠,轻生尚气之徒,纷纷踏上一步,齐声喊道:“愿跟随朱将军为选锋!”

    朱延寿看见众人齐应,喝道:“好、好、好,今日变让濠州城内的汴贼们看看淮南男儿的本色。”于是将众人解去绳索,带到后营杀牛飨士,待众人饱餐,披两重甲,与其他五百兵列于磨盘山下。那磨盘山地势并不甚高,从山脚算起不过一百余尺,山坡也不陡峭,只是一面临水,两面都是峭壁,能够用于进攻的也就200多尺,都挖了壕沟,后面就是三尺高土垒,沟中有竹签,土垒上还有木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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